蓝烟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司鸿蔓喝了口温茶,  还是有点气,看蓝烟那个样子,  估计也不会把她的话转述钟翊,  她又不想跑出去跟对方吵上一架。

    正想着,冷不丁听到谢惟渊问,“郡主说得可是真的?”

    她手一抖,  差点把杯子给甩出去,  幸好茶都喝完了,还剩个杯底,不然肯定要洒到衣裙上,  她抿了抿嘴,  磨磨蹭蹭的把杯子放回桌上,抬眸朝对面看去,  多少带点忐忑。

    刚才气血上头,胡乱说的,怎么可能当得了真。

    她心道,谢惟渊肯定知道她在说气话,  还这么问她,定然是因为三年前的事,  她纠结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开口:“其实,我当时喝了酒,认错人了。”

    “哦?”谢惟渊抬了下眼,  问道:“那,郡主把我当成谁了?”

    司鸿蔓刚说完就后悔了,想把自己拎起来晃一晃,说什么不好,  非要说认错人,在寻香楼里面认错人,还能是当成谁,司鸿蔓觉得,要是她敢说,把对方当时服侍过自己的公子,大概出不了厢房的门。

    她心虚的朝屏风看了几眼,盼着有人突然进来,以便她能含糊的混过去,可惜,折枝和惊鹊还没能做到隔着房间和主子心意相通,这会儿无人解围。

    她垂着眼睑,小声唤了句:“谢惟渊——”

    带着几分讨饶的意味,吞吞吐吐说道:“你看,我今天来,都不记得了,可见,可见当时醉得特别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越说越轻,像绒毛从心头吹过,被极轻极浅的拨弄了下。

    司鸿蔓盯着面前的碗,快要把里面的羹汤盯出朵花来了,也没等到谢惟渊表示什么,就在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话声音太小,对方没听清的时候,听到了点儿衣料摩擦的响动,没忍住抬头瞧了一眼,便见谢惟渊起身,绕过桌案,正朝她走过来。

    她眼睫抖了抖,望着对方,杏眼圆睁,透着几分紧张与茫然,显得格外无辜。

    看着谢惟渊不紧不慢的走近,心下意识提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无端蜷起了指尖,对方越过她,拾起酒盅,轻巧的摆在桌案上,温声道:“郡主酒量不好,以后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虽然语气温和,但她总觉得能从其中听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绝不是错觉。

    司鸿蔓拼命点头,竖起四根手指,保证道:“再不来了!”

    寻香楼的店家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位贵客,正在处理蓝烟惹出来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把司鸿蔓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

    钟翊气得鼻子都歪了,少年人气血上头,就要不管不顾的踹门冲进去,被店家带人好歹拦了下来,还是气不顺,手一挥,出了酒楼直奔宁家去。

    他得把这事告诉宁姝,好叫宁姐姐仔细瞧清楚对方的真面目,就不信宁姐姐还能被对方那副妖妖娆娆的长相给蒙骗。

    钟翊一路纵马,没耽搁多少时间,到宁府的时候,还憋着一股子气,他时常过来,宁府的人瞧他跟自家公子差不了多少。

    宁姝正好在,听他说完,往后退了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很认真的对钟翊道:“你不用担心,郡主应该瞧不上你。”

    钟翊刚刚灌了两杯凉茶,才缓过气,还没顺,闻言又炸开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司鸿蔓瞧得上瞧不上的问题吗?再说,他哪儿不好,凭什么对方瞧不上他?

    宁姝一本正经的说着理由,试图以理服人,“你看,郡主三年前看上的就是谢大人,如今都过了三年,郡主眼光肯定更好了。”

    钟翊不笨,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宁姝是在说他比不上谢惟渊,谁不知道当年整个皇城,小辈之中最出众的谢惟渊,连太子都要避几分锋芒,但那又怎样,谢家现在没了,树倒猢狲散,谁还记得那个惊才绝艳的谢家三郎。

    不过他没急着争辩,本来他在宁姝面前就没什么脾气,一向退让惯了,这会儿听宁姝说完,把司鸿蔓的事都扔到了一边,整个人警觉起来,皱着眉问道:“姝姝,你不会还在意那个婚约吧?伯父早在谢家出事前就已经和那边退婚了。”

    这会儿,他突然觉得司鸿蔓起码干了一件好事,就是把谢惟渊扣在了郡主府。

    宁姝把他当弟弟看,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突兀,只是摇了摇头,“我同谢大人并不相熟。”

    说实话,她对谢惟渊一点儿相熟的感觉都没有,之前她不在皇城,父母也不在她跟前提,她就只当是祖辈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后来退婚更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宁家有些不厚道,但她也是宁家的孩子,自然要站在宁家的立场上。

    若要说相熟,宁姝眼睫颤了颤,突然想到了花灯节上撞见的那位公子,也不知对方是谁,一连帮了她几次,她还没来得及道谢。

    钟翊心头一动,想问问宁姝是怎么看他的,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生怕唐突了宁姝,到时候连宁家大门都进不来。

    那厢,司鸿蔓用完膳,离开的时候见钟翊已经走了还惊讶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按对方的脾性,说不定要在门口堵人。

    离开之前,她让折枝留了瓶伤药以及几块银锭给蓝烟,见谢惟渊脸色不怎么好看,赶忙道:“我以后绝不来了!”

    谢惟渊垂眼看向她,过了片刻,问道:“郡主怜惜他?”

    “怎么会?”司鸿蔓摆摆手,急急否认:“当然不是,这算是,嗯,算是赔偿吧,万一以后对方说手上有伤,赖上来怎么办。”

    她其实不确定蓝烟的伤势怎么样,看起来像是骨折了,不过谢惟渊说没断,肯定不会骗她,大不了过几天,让张实过来看一下,养好了就成。

    下午,她去见沈宴风。

    对方早半刻到了约好的地方,先沏好了茶,等她到时,满屋子茶香。

    司鸿蔓刚落座,就见沈宴风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挑眉问道:“沈大人这是做什么?”

    沈宴风站直腰身,端正道:“同郡主赔罪。”

    司鸿蔓扁了下嘴,拎起茶壶往沈宴风的杯子里倒茶,本来茶盏中有七分,被她这么一倒,七分满的茶水变成了十分满,刚刚沿着杯口没有溢出来。

    等倒完茶,才满意的放下茶壶,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沈大人有得罪我的地方?”

    沈宴风浅笑了一声,“郡主聪慧。”

    说完坐回了原处,端起满杯的茶水,稳稳当当的抿了一口,半滴也未洒出来。

    司鸿蔓略感无趣,她来赴约就是为了问一件事,便直截了当道:“我落水的事也是你安排的?”

    沈宴风神色讶异,不似作伪,片刻后摇了下头,郑重道:“我不敢也不会拿郡主的安危开玩笑。”

    司鸿蔓心道,你是不敢,但不代表上面那位也不敢,因此没有接话,毕竟若真的是皇上让沈宴风去做的,对方也不会告诉她。

    沈宴风大约看出她的心思,又补了一句道:“主船撞上东西只是意外。”

    “若是知道郡主会落水,我是不会邀郡主登主船的。”

    司鸿蔓摇头:“你会,不过在宁姝和我上三楼的时候,你不会走开,会跟着。”

    沈宴风皱了下眉,要说什么,被司鸿蔓拦住了,她道:“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做?若换做是我,我也会邀沈大人上船。”

    她才不信对方说不会的话,后悔就更不可能了,能为圣上办事且得到信任的人,绝不会这么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其实,连沈宴风约她出来见面,她都觉得吃惊,她本以为对方不会承认。

    沈宴风闻言沉默了片刻,单手扣着茶盏,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过了会儿抬眸朝对面看去,笑了一声,说道:“是我小看了郡主。”

    司鸿蔓不接这话,小小的哼了声,扭脸看向楼下,他们坐的地方是一楼,底下的戏台正在唱一出君臣和乐的戏,正到精彩处,兴起时一片叫好。

    她托腮看了会儿,嘀嘀咕咕道:“我还是有点儿不高兴。”

    沈宴风也在看台下,闻言顿了顿,朝身侧看去,郡主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刚才那句像是他的错觉。

    他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到戏台上,弦声错落,夹着一句话:“圣上疼爱郡主,希望郡主能在宫外安稳和乐的度过一生。”

    司鸿蔓听了半折,便没了耐心,先走一步。

    路上正巧经过卖云乳糕的铺子,特意等了一会儿,带了两盒回去。

    等到郡主府,本打算送一盒去隔壁,才得知谢惟渊居然还没回来,她之前要见沈宴风,对方跟着不方便,便先行一步回府,这会儿她都回来了,对方竟然不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她只好把两盒云乳糕都带回了暖阁,刚拆开,还没来得及吃,就有丫鬟来传话。

    “郡主,东宫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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