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一周5次,结束后我都回家,商齐陈总会在路上等。起初总觉得太麻烦他,可他很执着,任摆出何种拒绝的理由,他都以一种无法辩驳的姿态,把人怼回来,到后来,我也只就默许了。

    路上,我们有时会随便聊聊,或者对当天讨论的案例再延伸探讨下,但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可以感觉的到,他过一会便要看过来,只是我,不敢回应。

    自离开老宅,小叔就再也没有联系,起初只要手机铃响,我就急着去看是不是他,可失望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最后,多得让人简直想扔掉手机,想再去无锡找他。

    所以近来我愈发矛盾。有一颗情绪的种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在心底的一扇门里生了根,它发芽了,当小叔一天天变得更遥远,它便一天天滋长。可当看到商齐陈,他默默的柔情,他无声的陪伴,彷若春水般抚慰着心,于是它便安分守己些。

    我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好,我试图去关上那扇门,这样就感受不到情绪的种子。但那扇门却难以控制,它似乎是在我很小时便树立起来,根深蒂固。

    我真的无计可施。

    有天晚上,商齐陈送到槲叶堂门口,月光正好落在我们身上,他的手轻抚着脸:“塘塘,你瘦了。”

    是呀,白天上课,晚上备赛,这些还不算什么,只要闲下来,心里便是恼人的纠结。但我不想把这些告诉他,“没什么,等比赛完就好了。”

    “你不要想太多,只要记住,以后遇到任何事,都有我在。”他说。

    这时夜幕缀着圆月,他逆着光,有星星点点散落在发梢,有一刹那,我彷佛感觉到,有个人踏月而来,他要掬一捧星光,明亮我的路。

    这个人,就是他。

    就在这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一件事。

    其实已经爱上了他。

    -

    这段时间点芳一直在北京,有时间便打来电话,或者视频。她消瘦很多,情绪也不怎么高,我没多问,想必也是家里的事,就像我一样。

    她倒是学校,家里的事一一过问,不让漏下一件。能说得都告诉了,只有小叔,还有商齐陈的事,没有说。

    至于小叔,她知道我的,这肯定是非同小可的事,她又回不来,知道了也是白白闹心又担心。

    而商齐陈,虽然看清了内心,但还是觉得彷徨,不能定心,索性也就不说了。将来有一天尘埃落定,再讲也不迟。

    此外,商言礼也从国外回来了,随他回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建筑大师奇思铭。个中缘由虽然不知道,但我猜一定和商言雅有关。

    和商言礼的见面,简直热闹非凡,这也是多日来我最轻松的一天。他带了几大包的礼物,说看到什么喜欢便买了,觉得我一定也会喜欢,也给妈妈带了东西,晚上还在家吃的饭。

    走的时候,他依依不舍,貌似想说什么,嘟囔半天才讲出来:“塘塘,我离开这么久,你,你没别的事吧?”

    我想了想,摇摇头,那两件事,有机会再讲吧。

    他似乎放下了心,哈哈大笑几声,“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只要你有时间,我就来找你。”

    可这再见,却是很久以后,因为挑战赛就在眼前,我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

    五月底,td税务精英挑战赛在厦门会计学院举办,商齐陈带队,还有一位助理,我们一行六人乘机到了厦门。

    刚下飞机,商言礼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本来也想跟着,说要加油助威,被我婉拒。

    电话里他问东问西,从天气到空气,反正百度能查到的他都问个遍,我晓得他因为不能跟来,心里可能有点别扭,于是便耐着心,半哄半答的说了好阵子,他这才好些,说话的声也轻快不少。

    挂断电话,我想赶紧追上他们,可刚转身差点撞到商齐陈,他沉着脸:“你和那个二百五保持点距离。”然后扬长而去。

    去酒店的路上他都独坐,一副落落穆穆的样。我和他隔了几个座位,只能远观,也想发个微信,但编辑来编辑去,总觉得措辞不好,便作罢了。

    傍晚是td欢迎晚宴,要求商务装出席,商齐陈一身平驳领黑色西服,内搭宝石蓝衬衫,衣裤剪裁的很是修身,走在他后面,我都觉得甚是养眼。

    当走进宴会厅,四下众人的眼光频频寻来,李乐山机敏的很:“商老师,我觉得只要使出一计,我们就稳操胜券。”

    何佳问:“是什么?”

    李乐山嘿嘿笑了笑:“美男计!”

    众人都跟着笑了,商齐陈没搭理他。

    落座后,与我们同桌的还有的师生,大家聊天时,有个消息灵通的男同学说:“听说这次td的首席执行官都来了,往届好像没有这么隆重过。”

    李乐山接话:“会不会咱们选手里有什么大人物,哈哈!”

    商齐陈坐在上手,垂眼看手机,偶尔飘过来个眼神。他本就样子好,今天格外精神,如此阵阵眸光扫过来,我真觉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不多时到了晚宴致辞环节,众人都望向主席台。

    上台的果然是td的ceo,人看上去五十上下,很精干,他激情澎湃地做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演说,而后td的一些税务总监,经理便分散到各桌,与大家边吃边交流。

    商齐陈在ceo讲完就出去了,何佳与过来的女经理聊的热火朝天,其他人也都自来熟的谈笑着。之前那个消息灵通的男同学换坐在我旁边,时不时找句话,如此坐了会儿,我不想再尬聊下去,找个托词,也出了宴会厅。

    -

    漫无目的地走了阵子,走廊尽头一间会客厅半掩着门,有说话声传出来。

    “商总,没想到您还亲自带队,我们真是荣幸之至。”

    “您客气,苏总。这个比赛办得不错,每年向td输送了不少人才,这次更要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

    “对对,这个您放心。商总,如果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您一定要提出来,我们马上改进。”

    ······

    这声音中,有一个是商齐陈,另个人,似乎像刚才致辞的ceo。听墙角的事偶然碰上不必较真,但需适可而止,我忙转身快走几步,离开了这里。

    重回宴会厅,会场上依旧很热闹,李乐山他们还在聊天增进感情,而那个男同学仍旧坐在一旁,见我回来,又热情地打招呼。

    我礼貌回了句,然后坐下,默默喝起杯子里的水。

    不一会儿商齐陈回来了,他瞧了眼我旁边正试图让我打开话匣子的男同学,脸色沉了沉,随后才坐下。

    他拿起杯子,想了想又放下,然后看过来一眼,似乎正要说点什么,之前那个税务女经理却是先他一步,已经举起酒杯,过来敬酒。

    何佳也跟了来,然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陆陆续续,一个一个,都往他左边,右边,后面凑。不出片刻,俨然成了一幅众星捧月的画卷,而他,就是焦点。

    我身边的男同学倒是不为所动,他很执着,貌似要与我聊天到底。也不好太拂面子,十句中也要答个五六成,后来实在没办法,我拿起手机,说了句:“抱歉,有点事。”然后假装发信息。

    我确实发了,问问点芳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她回的很快,说一两周便可以,让我安心等她。想着要不要联系下商言礼,他的信息倒先来了。

    是一段视频,点开一看,原来是大花在扑蝴蝶。它傻笨笨的,总也捉不到,然后就委屈的卧在地上,眨着水漉漉的眼睛。我忍不住一笑,大花的样子真像是它主人。

    旁边的男同学见我笑,凑过脑袋问:“有什么高兴的事?”

    我不喜欢这种太自来熟的人,身子往一旁闪了闪,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而与此同时,余光中,对面的商齐陈正盯着那男生,目光很不友善。

    -

    宴会终于结束,我们回到备赛组安排的住地,屋子不大,是单人间。折腾一天,也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洗漱后正要吹头发,门铃突然响。

    开门一看,竟是商齐陈,他沉着脸,直接就进了屋,我只好先关上门。

    “你刚才笑什么?”他没有换衣服,只是去了领带,解开了西服扣。

    我一愣:“什么笑什么?”

    他眉梢一挑,“塘塘,这是明知故问么?”

    想了想,突然记起那条视频:“哦,是阿礼发了一个大花扑蝴蝶的视频,特别可爱,你要不要也看看?”

    “所以你就只看大花,不管管别人?”他闷闷地说。

    想了想事情前后,约摸也明白了其中意思,其实自己那会儿正被男同学扰的不行,所以便没顾上他,我委婉地说:“优秀的人么,可以理解。”

    商齐陈盯着我,不多时呵呵笑了:“好,真是宰相胸怀。”

    还以为这次算翻过一篇,可渐渐的,他脸色又有点不咋样,不多时,他忿忿地说:“可惜,我不是宰相。”

    我忙拿眼瞧他,不由又眨了眨。

    “别拿美□□惑我。”他喃喃地说。

    这实在是冤枉,我哪里诱惑他了,“阿星,你到底怎么了,我也没怎么着你呀?”

    他深邃地眸子紧盯着,半晌,缓了口气,幽幽地说:“美人不自知,旁人却垂涎的很。”

    我一顿,立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莞尔一笑,“瞧你,醋了?”

    “还酱油呢。”他紧着话音说,然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似是有些醒悟,还带着点自责的口吻,“这是怎么了,怎么和个小孩计较起来。”

    “他哪里是小孩,比我还大一届。”

    “这都知道?”

    我点点头,“他先自报家门,还没完没了的说,我也没办法。”

    商齐陈眉头紧了紧,“是,我有办法,干脆的办法。”

    “哦?是什么?”这种事情不夸张的讲,经常遇到,所以还真想寻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把你娶回家里,这样,谁也别惦记。”他中肯地说。

    -

    当然,嫁娶的问题,哪里能一句话定乾坤,我自然当他是随便讲讲,只是淡淡一笑。

    他见我笑了,神色却更浓,怕他真较真起来,忙说:“阿星,明天比赛了,要不早点休息吧。”

    商齐陈抬手又揉了揉额头,“塘塘,这就赶我走?”

    我赶忙说,“不是不是。”手无意中抚了抚发丝,它还湿漉漉的,心下一动,随即又说,“你还没洗漱吧,折腾一天了,累不累?”

    商齐陈没回答,却先关注到我湿乎乎的头发,他眼神一扫,探手便拿过之前放在桌上的吹风机,缓声说:“你过来。”

    -

    他要做什么,我是拗不过的。

    吹风机的风很大,他手腕转动,一缕缕,侍弄着发丝。头发拢到身后,时间有些长,衣背也浸湿一片,他拉住衣角,热烘烘的气流抚过发,又落在衣上,直到它也变得干爽。

    可我上身只着这一件衣服,当风鼓动起来,人都有些燥热。

    不由回头,却见他浓深的眸子,正盯着一处。随之目光下移,什么也不见,只有雪色的睡衣布料,可我怎么觉得,似乎什么都露了出来。

    我有点发慌,敛着声问:“好了么?”

    他终于抬起眼,吹风机还在轰轰地响,他的手却攀住我的手。他的眼睛黑的像夜色,手渐渐收紧,身子忽倾,我却想躲开,于是一个吻,烙印在脸侧。

    他并没有离开,细密的吻散的哪都是,紧攥着的手松一下,合一下,我只觉一阵阵酥麻,痒到了心里······

    -

    我听到他沉沉的调息声,过了好半天,他突然又紧紧着贴住我,狠狠地亲了亲头发,这才松了手。

    心跳的不行,额头都浸了汗,他倚靠着桌边,低着头,双手虚搭在上面,吹风机终于关上了。

    “塘塘,我原来不知道什么是情不自己,现在我就想每天把你绑在身上,去哪儿都带着。你让我怎么办呢?”

    屋子里静悄悄,我始终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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