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连松田阵平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同期拿刀子指着,不,应该说那把刀子已经准备刺下来了,半点也没有留手。
三月弥生的眼睛此刻一片漆黑,是连瞳孔和虹膜都无法区分出来的色彩。
他就那样手里拿着刀狠厉地刺过来,目标是松田阵平的心脏。
要说为什么是松田阵平,大概是因为松田阵平离他最近吧。
事情太突然,又或者三月弥生对以往自己人的态度让他们的警惕性降低到几乎没有的地步。
那句“小心三月”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变成了现实。
“小阵平?!”离松田阵平最近的萩原研二喊道,但是来不及。
鲜血飞溅……
鬼牌降谷零表情都绷不住了,谁能想到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本以为是打架斗殴,后面演变成流血事件,现在明显就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但这时候他脑后传来子弹破空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无面警官先生举枪射击。
“你们愣着做什么?!”赶到现场的八月喝道。
子弹击碎窗户玻璃,平静的表象外壳才被剥开,鬼怪狞笑着,破碎的窗户再不能阻挡他们。
鬼的真面目暴露在他们面前。
本来看不见的话就不会被攻击,但是八月现在一枪子弹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我说…,能别抢我台词吗?”三月弥生一手持刀,另一边本就伤痕累累的手却是挡在了刀刃面前,刀刃刺穿手掌,收紧的手却是牢牢握住了刀刃。
再往前一点就是松田阵平的心脏。
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从窗外蔓延的影子像是触须一样缠绕在三月弥生身上,像是绑在提线木偶身上的丝线,几乎是强行控制地操控他做出刚刚那一番行为。
思维上一瞬间的动摇被趁虚而入了。
人心就是最大的弱点。
感情岂是如此无用之物?
八月咬牙,对着扩张的影子连开数枪。
但是子弹的作用对这种非自然生物的效果终究是有限。或者说他们在意识里,“鬼”不会这么容易就会“死去”。
他看向三月弥生,对方的眼睛依旧是一片漆黑无光。
“你们把台词念了我说什么?”三月弥生把刀子从手掌心里□□,堵不住的伤口,鲜血涓涓而流,“剧本里不是这样写的吧?你们违反规则了!”
正常人达到这个失血量早就休克昏迷了,但是三月弥生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他甚至好像都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
持刀的手被鬼怪纠缠着,三月弥生只犹豫了一下就换成了另一只手持刀,然后对着另一只胳膊上缠绕的鬼砍了下去。
“等……”险些变成受害人的松田阵平只吐露出这一个音节,但是看着三月弥生的表情他又说不出话了。
唯有愤怒这种感情在他身上是肉眼可见的鲜明。
“跑什么啊?”鬼怪的触手从三月弥生身上抽离,三月弥生却是狞笑着反手拽住对方。
“不是来找我的吗?”
鬼怪看着这具人的躯壳里藏匿的怪物,比鬼还要像鬼,却像人一样愤怒着。
人心是弱点。
喜悦、幸福、悲伤,愤怒自然也是。
但是三月弥生的愤怒像是地狱里惩戒的烈焰,把除了愤怒以外的东西都烧干净了。
真的、假的根本无所谓,就算只是幻觉。在鬼露出真面目,宣布先前的一切都只是谎言之前,都是他……三月弥生的“朋友”。
他如此愤怒着,原本被好好包裹起来的记忆像是逐渐开裂的蛋壳那样。内容物一点点溢了出来,包括已经埋藏的那个“自我”。
“这就是鬼……?”松田阵平听着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在跳,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鬼怪嘶吼着,挣扎着想到逃离。
“远川!”它们如此叫嚣着那个名字,那是他们最深的恐惧。
恶人……哦不,恶鬼还是要恶鬼磨啊。
八月放下拿枪的手。
【只能我们怀疑,只能我们质疑。】
【救人的是我,杀人的也是我。】
三月弥生眼瞳深邃如同深渊,他是三月弥生,当然也可以如此称呼他——远川明。
他记起曾经,12岁之后,22岁之前。
八月带着没有花纹的空白面具,所以他扭曲出狰狞笑容的脸庞被完全遮盖住了。
他们不想欺骗朋友,但也不应该让朋友们知道太多。
他们的真实“远川明”,那样一副心肝都漆黑到如同影子的存在……会被讨厌的吧?
窗户外的鬼怪头颅和五官都在块面的影子上来回移动着,原本狞笑着的表情变成惊恐交杂的模样。
鬼没能在三月弥生还是“人类”的时候吃掉他。
大失败,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只是还维持着人类外壳的“怪物”。
“这个能吃吗?”三月弥生拽着鬼往回拉,就像是把阴暗角落中的章鱼拽出来,不……应该说他那幅阴魂不散的模样才更像是章鱼吧。
缠上了猎物就不会松开。
你怎么抢我台词啊?
八月想说话,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又闭上了嘴。
他捂着胃,饥饿感在翻滚,他的潜意识体还活着,因为降谷零没对着脑袋开枪。
但是受伤到失去理智,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
很不幸,人类在他们的食谱上,而且还是主食。
那么,现在在场的有谁是人?
八月目光扫过其他人。很好,难怪鬼都往这边跑,因为这个剧本里仅有的活人都在这里啊?!
“等等等!你要吃什么?”松田阵平连忙叫停,他看三月弥生像是饿极了,下一秒就可以开始啃食那个鬼怪,准备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架势。
“远川明……,可以这样叫你吗?”松田阵平表示人格分裂的同期真的很难搞。
“?”三月弥生咧嘴,他不看松田阵平,只是看着打扰他“休假”的鬼。
手部的伤痛得要死,于是饥饿感一层一层堆积了起来。
“我是三月。三月弥生。”
“你觉得我是谁呢?”三月弥生拿着刀一下一下刺着鬼怪,漆黑的血流淌出来。
他的确是比鬼更像是鬼的。
三月弥生后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叫停。
“你希望我觉得你是谁?”松田阵平反问道。
“我们是朋友吗?”三月弥生停下刀子,他受伤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拦住刀刃的那一下太过急迫,来不及调整和思量,伤到了手部神经。
“现在问这个?”松田阵平挑眉,但他还是回答道:“当然。”
“不应该先包扎吗?你们围在这里谈论什么呢?”降谷零抱着医药箱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说呢,感觉这种气氛很难插进去。”诸伏景光说道。
“我搞不清情况了。”班长叹气,“但是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找我们谈一谈的,三月。”
“等等!远川、远川明、还有三月酱?”萩原研二混乱起来。
“都是我啊?”三月弥生拉长声音回答,“‘远川明’是以前用的名字。”
“这样啊——”萩原研二理解了,“但是,差别也太大了吧?”
差别在哪里?
八月疑惑,他现在用的身份其实在这里格格不入,但是到现在也没人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注意都在三月弥生或者说被三月弥生抓住的那只鬼身上。
“你见到的是谁?还有其他的远川吗?”三月弥生回头,看向萩原研二。
“不要告诉三月我的事情”,他们被那位远川如此叮嘱过。
萩原研二看着三月弥生的眼睛猛地惊出一身冷汗,那种眼神不像是他们认识的三月弥生,像是那具躯壳里装进了其他什么东西。
其实除了三月弥生不会有其他脑子自称“远川”,尽管他们都是。
但是大脑和手脚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更换手脚、内脏,那个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如果被更换的是大脑呢?
“这个世界,没有还记得远川明这个名字的人了。”三月弥生拽着那只鬼,他完全转过身,比起把背后暴露给鬼,他对萩原研二口中的远川更好奇一些。
包括松田阵平是怎么知道“远川明”这个名字的?
“能说吗?”三月弥生询问道,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答案了,看表情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没关系,不能说就不能说吧。”
如果是“远川”的话,不管是哪一个都一定会来见他的,终有一天。
【杀人犯。远川!】
鬼在叫嚣着,在三月弥生的朋友们面前说着某种意义上的真相。
只要有一瞬间的动摇,一瞬间的动摇,鬼就会吞噬人心。
三月弥生侧目,皮笑肉不笑地回头。
“你觉得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三月弥生做着无声的口型,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对方理解了。
该问吗?该说什么?
松田阵平烦躁地想,对面两个家伙哪个都不对劲啊!
杀人犯?
毕竟三月弥生那个作风,黑锅都是他的,感觉上是哪一天就算是真的做了也不奇怪,但是松田阵平不认为三月弥生会做那种事情。
比谁都要珍视生命这种东西,所以才对夺走生命的存在如此愤怒。
“鬼交给专人处理吧。”松田阵平说着,示意现在身份是陌生公安警察的八月处理问题,“你需要包扎伤口,三月。”
“哇哦,小阵平你这是在担心我吗?”三月弥生微笑。
【你以为藏得住吗?】受伤的鬼嚎叫着,鬼的触手飞舞着穿过房间,拉扯下床上的被单。
是藏着尸体的那张床……
很明显在较量手的数量上是三月弥生输了。
根本来不及阻止。
三月弥生瞳孔收缩。
【被·发·现·了·】鬼一字一顿,眼睛弯的像是豌豆荚一样,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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