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顾北川再次来到了柳记酒铺。

    他也不想来,只是福伯说有要事,他便不得不来。

    看着眼前一摞摞的单子,顾北川眉头微皱。

    “福伯,你是说,我们还和城中心的怀才酒楼有合作?”

    柳记是家酒铺,而酒铺最重要的就是卖酒。

    买酒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单独的客人,买回去自斟自酌。

    另一种便是酒楼,用批发价买回去,再用零售价卖给来吃饭的客人,赚个中间差价。

    酒铺也乐意卖酒给酒楼,一来是量够大,一家酒楼的供货量,足以抵上不少销售额。

    再者就是,如果酒楼名气大。那酒铺酿出来的酒也会跟着出名,最后获利的,还得是酒铺。

    但问题的关键是,就柳记之前的那些酒水,竟然也有人要?

    当真是奇了怪了。

    “不错,少爷。”

    “单子上写得明明白白,三年前怀才酒楼和我们签了契书,每个月都要从我们这采购不少酒水。”

    “三年如一日,虽说价格偶有波动,却从未间断。”

    “隔壁就是张记,这怀才酒楼的东家只要稍微改下契书,就能得到更好的春晓名酒。”

    “可他却偏偏从我们这采购了足足三年,当真是怪事。”顾北川也是眉头紧皱,猜不透其中门道。

    “少爷,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如今我们酿出的三种新酒,至少也需一两银子起步。若是按照原价卖给怀才酒楼,只怕亏损甚大。”

    顾北川知道福伯叫他来干什么了。

    “这契书必须得改,要么变价格,要么中止合作。”

    他凭什么敢卖一两银子一瓶酒?

    凭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

    整个淮南的酒水市场,没有任何一款酒能比得上柳记的酒,所以他才有这个资本。

    才能用昂贵的酒瓶,和朗朗上口的广告语去包装酒水。

    因为这种稀缺性,才能让产品的附加价值和服务价值,大于产品本身。

    可如果怀才酒楼也能喝到柳记的酒,还是低价出售的酒。那市场的发展将不会按照顾北川的预估走。

    柳记固然还能击败张记,生意大好,却绝无可能占据整个淮南的酒水市场。

    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备车,去怀才酒楼,我要和他们东家谈一谈。”

    ......

    城中心,这是淮南城绝对的中心。

    布商,粮商,当铺,胭脂水粉,饭店,客栈等店铺数不胜数。各式商品,可谓琳琅满目。

    还有货郎们走街串巷,吆喝声尤为响亮。

    淮南城大,居不易,说的便是城中心。

    这里的房屋价格,比起其他地方,怕是要高上足足三成!

    城南也算繁华了,可和城中心比起来,反倒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就算是怀才酒楼这种老字号,在这也并不显眼。

    别的不说,在它对面,就有一家规模略小的腾龙酒楼。

    看起来生意红火,门庭若市。

    反观怀才酒楼,哪怕现在是正午,用餐的高峰期,其中食客也只是三三两两,十分稀少。

    顾北川和福伯一进门,便有跑腿小厮迎上来,用地道的淮南话问道:“二位爷,想吃点什么?”

    “我们是城南柳记酒铺的,来和你们东家谈谈订酒契书一事,不是来吃饭的。”

    “这...”听闻此言,小厮脸上的热情肉眼可见地消退。

    “二位爷,这我管不了,得去找我们掌柜,只有他才能见到东家。”

    “那便带我们去。”

    片刻之后,两人成功见到了掌柜。

    看起来年纪稍大,只怕和福伯不相上下。

    听闻二人来意之后,脸上露出歉意,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东家,他是个读书人。”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对读书以外的事情,想来不怎么在意,两位怕是要跑空一趟了。”

    听闻此言,福伯眉头一皱,询问道:“这位东家,莫不是不在此处?”

    “不,少爷正在阁楼上读书。”

    “那你为何不帮我等引荐?”福伯明显动怒了,心说这老头好不识抬举。

    你们东家明明人在,却还找理由搪塞我等。

    若是老夫年轻个十来岁,定要叫你好看。

    “唉,罢了罢了,我去问问东家便是。只是这结果怕是...”老掌柜没有多说,转身向阁楼上走去。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满头大汗地下楼,带来一个叫人心情不怎么好的消息。

    “我们东家说...说他要专心准备淮南诗会,用功读书。”

    “酒水契书一事,日后再谈。”

    从怀才酒楼走出后,两人面面相觑。

    福伯忍不住道:“少爷,这怀才酒楼东家怕不是知道我们酿出了新酒,想要坐地起价,才这般搪塞我等。”

    顾北川却嘴角上挑,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

    “我看这东家,应当真是个书呆子,压根就没在意过酒水契书一事。”

    “少爷何出此言啊?”

    “你看这怀才酒楼,坐北朝南,阳光通透,本身也够大,又地处城中心繁华之处,理应日进斗金才是。”

    “可事实却是,即使在用餐高峰的正午时分,它依旧门可罗雀。”

    “对面腾龙酒楼,明明在规模上不如怀才酒楼远矣,可生意却比它好得多。”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怀才酒楼东家不善经营!”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张记有春晓名酒,怀才酒楼却依旧跟我们合作了三年之久。”

    “因为这位东家,压根就没打算管这些,一心都钻进他的圣贤书里头去了。”

    “这...少爷您只来过一次,便能猜得如此通透?”福伯真有些惊了,如果少爷所料不差,那该是何等的智慧!

    “是与不是,回去之后,打听一番这东家过往便知。”

    “若真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这位东家以读书人自居,明显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想与我等交谈。”

    “若真是如此,反倒好办。”

    “少爷我啊,最擅长和读书人打交道了。”

    顾北川嘴角上挑,笑意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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