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亮指着门口说道：“这是我一个发小开的，今年刚开张的，味道还不错。”
张小草笑笑，没说什么，跟着张天亮进了门。
张天亮要了一个墙角的位置，等到人坐下后，张天亮拿着菜单问道：“小草，你吃辣汤还是清汤？”
赵小草：“我不吃辣的。”
“那好，就要清汤吧。”
张天亮点了几样菜，就把菜单推给赵小草：“小草，你看看还点些什么？”
赵小草本来不想点，可想到一样也不点有点不好，就拿起菜单，点了几样蔬菜。
赵小草看着服务员忙碌着，心情却有点紧张，她从来没吃过火锅，也没见人吃过火锅，这火锅到底要怎么吃，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旁边倒是有一桌客人，看客人的吃法，是把肉和菜放到锅里煮一煮，熟了再吃？
赵小草偷偷摸摸瞧着周围的样子，张天亮自然也发现了，他觉得有些好笑，等服务员走了以后，就问道：“小草，你看什么呢？”
赵小草十分不好意思，小声说道：“张哥，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我没吃过火锅也没见人吃过火锅，我看看别人是怎么吃火锅的。”
赵小草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是个土包子，这让张天亮再也忍不住，又笑起来了。
他一边笑一边摆手：“小草，我不是笑你，我是觉得你这个人挺有趣的，旁人都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短处，你倒是直接就承认了。”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赵小草说道：“没吃过火锅，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吗？我当然可以直接说出来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锅还没开，张天亮往里边丢了几样调料，才说道：“小草，你就跟个苦行僧似的，不爱吃也不爱穿，这样赚钱还有什么意思啊？”
“赚钱就挺有意思的啊，再说了，张哥我还欠你好多钱呢，要是不省着点，什么时候能把钱还给你啊。”
“我不是说了吗，那钱我不急，你慢慢就行。你的厂子就在这里，我也不怕你跑了。”
张天亮这样说，赵小草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身上有欠款，晚上睡觉都睡不好，什么时候身上没了债务，她才能一身轻松睡个好觉呢。
锅里的清汤慢慢开了起来，张天亮往里面丢了些羊肉，又丢了些丸子和蔬菜：“小草，你喜欢吃什么，放进里面煮就可以了。”
赵小草看着一盘一盘的蔬菜，最后丢了点土豆白菜和豆腐进去。
这让张天亮又笑了一次。
笑够了，锅还没开起来，张天亮就教赵小草弄蘸料：“麻酱里可以放韭菜末蒜末，也可以放辣椒酱，等里面的东西煮熟了，就可以捞出来蘸着酱料吃了。”
赵小草点点头，等到火锅来了起来，张天亮掀开盖子，指了指锅：“小草，我们开始吃。”
赵小草以前没有吃过火锅，也没吃过羊肉，鲜美的羊肉蘸一下浓香的麻酱，赵小草还没尝到什么味道呢，一口羊肉就咽下去了。
这火锅果然很好吃。
赵小草也不客气了，捞了半羊肉和蔬菜，开吃了起来。
张天亮也饿了，他中午没怎么吃饭，就等着和爷爷吃年夜饭了，谁知道他爸和叔叔闹起来了，他的年夜饭也没了着落了。
也不知道老爷子这会儿怎么样了。
张天亮不想出来，家里闹哄哄的，他爷爷怕他在家里待着会打人，就让他出来，去他外公家里吃饭。
可是张天亮不想去他外公那边，他妈已经再婚了，过年的时候也不回娘家，他这个时候跑过去算什么。
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的张天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赵小草，他还以为赵小草回家过年了呢，原来并没有。
脑子还没想清楚呢，张天亮的摩托就在赵小草身边停下来了。
和赵小草打了招呼，张天亮就邀请她一起去吃饭，既然她是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干脆两人在一块吃个年夜饭得了，要不然大过年的一个人多孤单。
两人光顾着吃饭，说的话也就少了，等吃个差不多了，才又重新说起话来。
赵小草看着张天亮，还是问道：“张哥，我看你刚才心情不怎么好，是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的忙呢。”
张天亮喝了口饮料，说道：“也没什么事，我爸的儿子想出国读书，他钱不够就跟我要，我的钱都借出去了，我爸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爷爷身上，要我爷爷拿钱给他儿子留学。我叔叔姑姑知道当然不干了，就这样闹起来了。”
张天亮说“我爸的儿子”，而不是直接说弟弟，赵小草心想，他和父亲的感情看起来就不好。
张天亮还在继续说道：“我脾气不好，要是我在的话，家里得闹个天翻地覆，我爷爷就让我出来了。这不我在大街上看到你了，你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咱们正好做个伴，一起吃年夜饭。你说我是不是很惨，摊上个偏心到没边的亲爹，有家不能回，大年夜得在外面吃年夜饭。”
赵小草想了想，轻轻说道：“跟我比，张哥你不算惨。”
张天亮抬头看向赵小草，往常总是有着使不完的劲，看着就十分精神的赵小草，这会儿却没了表情。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团圆的日子，自己却只能和朋友在外面吃年夜饭，也可能是离家太久，这件事憋在她心里太长时间了，让她想找个人倾诉。
赵小草小声说道：“张哥，我不回家，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我根本就回不去。我姐的未婚夫出了意外，躺在床上成了个瘫子，我姐长得漂亮工作也好，我爹娘舍不得我姐嫁过去受罪，想让我姐攀个高枝，就想出个主意，让我替我姐嫁过去。我当然不肯嫁过去守着哥瘫子过一辈子了，就从家里跑了出来，你说我还能再回去吗。”
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从赵小草嘴里说了出来，张天亮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平心而论，赵小草的遭遇的确比自己还惨，他爸妈离婚后虽然不怎么管他，可是该给的钱一分钱也不少，加上他爷爷奶奶疼他，他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他爹跟他要点钱还行，可没胆子卖了他。
他们这一桌的气氛一时沉闷下来，张天亮就说道：“小草，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
赵小草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张哥，这个怎么能怪你，这事憋在我心里好长时间了，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说出来，我这心里反倒是松快了。要我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让你听我家这摊子破事了。”
赵小草已经恢复过来了，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好像刚才说的事情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张天亮忽然就问道：“小草，你会觉得心里难受吗？你的家人这样对待你，你和你姐姐明明都是你爹娘的孩子，可他们对待你们两个却一个天一个地，偏心到没边了。你爹娘怕你姐嫁给一个瘫子受委屈，就不心疼你嫁过去受委屈？都是一样的孩子，凭什么不能一样对待。”
“你心里会难受吗？”
“小的时候会难受，长大了就不难受了。”赵小草淡淡说道：“他们偏心是他们的错，我干嘛要为了他们让自己难受呢。你看啊，我还难受就说明还在乎他们，要是不在乎他们了，自然就不难受了。你会为路上碰到的人不理睬你难受吗？把他们当场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就好了。”
以前赵小草对家里人还有些期待，可等到家里人真的做出那些事情以后，她对所谓的“家人”再也没有期待了。
张天亮苦笑一声：“有血缘关系在，怎么可能不在乎。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都是一样的儿子，为什么就区别对待呢？我实在想不通，这让我心里很难受，总想着做些什么，可又能怎么做呢。”
在赵小草眼里，张天亮吊儿郎当却又意气风发，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无能为力却又挣脱不开，就像是陷再在一个泥潭当中，明知道只要迈出那一步就能离开这里，可偏偏那一步迈不出来。
赵小草就说道：“张哥，我不会安慰人，父母偏心是没办法的事，既然改变不了那接受就可以了，接受他们的偏心，接受他们不爱自己的事实，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你看我，我爹娘都要把我给卖了，我现在还不是生活的好好的，比他们的日子要好过的多。他们一年也赚不到的钱，我只用几天就能赚到，他们没来过省城，我在省城已经有自己的房子了。”
“还有这个，”赵小草指指火锅：“他们都没吃过羊肉，就我吃过，我比他们的日子好过的多，还管他们偏不偏心。”
“我姐姐是漂亮的花，弟弟是要成才的树，我是平常不起眼的小草，可是小草怎么了，小草就不能过好日了，小草就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了？我偏偏就要做顶天立地的小草，让他们都看看，让他们后悔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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