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茉莉、月季、八仙、米兰、荷花、风铃草、芍药、半枝莲等许多花竞相开放。
济安长公主看着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朵,又看了一眼自己尚未婚配的女儿,兴致突来,办了一场赏花宴。
秦罂落早在三天前就收到了帖子,因着是自己的姑母,不好意思回绝,便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济安长公主有一个鲜有人知的爱好,做媒。
这倒也不算是她不想去的理由,她从南楚回来时,正好遇到了从老乡回来的吏部尚书之子,董文璋。
这董文璋脑子里大概是注了点开水,两队人马相遇时,见秦罂落多看了他一眼——实际上是看了看马车的标识——又歇在同一家客栈,就觉得秦罂落对他情根深种,生怕她强抢民男。
与他同行的表妹,脑子里大概也是注了点开水,觉得秦罂落要与她抢她的董郎。
又因为秦罂落一行人“抢”了最后几间天字一号房,而他们只能委屈住在其他普通房中,心中更是愤懑。
董文璋更是走上前去,要为他的表妹要一间天字一号房。
秦罂落:“……”
杜大人:“……”
使者团其他人:“……”
不是,你哪来的自信啊?
一行人鸟都没鸟他,在小二的指引下上了楼。
然而,就算他们如此行径,也没能让他们脑子里的开水冷却下来。
董文璋安慰着一直哭哭啼啼的表妹,表妹柔弱无骨的倒在他的怀里。
董文璋认为秦罂落对他爱搭不理,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她故意抢走剩下的几间天字一号房,则是为了给她的表妹一个下马威。
这就很那啥了。
回忆结束。
秦罂落看着手边的话本,希望这次,他们两个可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
秦罂落来得不早,早就有几家夫人小姐聚成一团说笑了。
她来了就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济安长公主那里,与被封为郡主的夏可盈说笑了一阵,又一起出去宣布赏花宴正式开始。
众所周知,赏花宴名为赏花,实为相亲,当然也是社交的一种方式。
一众贵女在花园里投壶。
“贯耳中,四筹!”
“双耳中,六筹!”
“倚杆,十筹!”
“哇,佳雨赢了!”
张佳雨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眉飞色舞,“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然后成功获得了被设为彩头的水晶糕,因为数量不少,又给各家小姐分了一分。
而一边的秦罂落则是有些无聊,在吃了几块花折鹅糕后,又弹了一会儿琴,总觉得不如某人,弹完一首后便停了下来。
“出去走走吧,”秦罂落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向周围的侍女,“菱儿跟着就行。”
“是。”
正好走到了一座木桥上,看池中的芙蓉开得正盛,秦罂落不禁停下步子,细细观赏起来。
过了一会儿,秦罂落听到有脚步声,转过身一看,哦,是她啊。
就是那什么董……董文璋的表妹吕柔柔。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嗯。”
吕柔柔的父亲不过是个地方五品官,秦罂落没必要太过关注。
但秦罂落不理会她,并不代表吕柔柔会见好就收。
“公主殿下很喜欢董郎吧。”
秦罂落:“……”
见惯了美人,她还真瞧不上她家董郎。
“可是臣女和董郎是真心相爱的。”
秦罂落:“……”
有完没完!?你们两个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跟她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吗?
秦罂落很讨厌这种喜欢自言自语还妄自尊大的人。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秦罂落准备离开。
无奈吕柔柔拽住了她的衣袖,还十分不知死活地靠近她说:“你说,若是董郎见到我被你推下水……”
说着,她就往后仰,在外人眼中,就像是被秦罂落推下水一样。
秦罂落见状挑眉,看了看自己差点被拽坏的衣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
“救命啊救命啊——”
吕柔柔还在那儿卖力的表演着。
秦罂落翻了个不雅的白眼,拜托,陷害人也是要先看看地理位置的好吗?那池水也只到她胸口罢了。
“你做什么!?”身后传来董文璋惊怒交加的声音。
“哟,护花使者来了。”
董文璋朝秦罂落大喊大叫:“你这个毒妇!对我求而不得,却只会对柔儿这个弱女子下手!”
秦罂落:“……”脸呢?
不等秦罂落动手,董文璋就先跳了下去救他的亲亲表妹上来。
“怎么了?”济安长公主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此时董文璋和吕柔柔已经上岸了。
吕柔柔哭哭啼啼:“是臣女的不对,不应该受董郎喜爱,应当将董郎让给公主殿下的……”
在场的贵女命妇都一脸微妙。
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是玩这一套啊?她们都看腻了。
“你说,是本公主推的你?”
“啊,臣女不是那个意思,臣女只是不小心——啊——”
秦罂落将她微微提起,像拖猪一样将她拖到桥边,放手一踹,将吕柔柔踹到了池里。
嗯,很远。
比上一次远多了。
“看吧,”秦罂落笑眯眯地开口,“本公主推的。”
“噗嗤。”不知是哪家贵女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大家都是在后宅长大的,又怎会不熟悉这种伎俩?只是这伎俩太过拙劣,她们早就不用了。
“你这毒妇!”
哦,还有个牲口没解决啊,差点儿忘了。
她给菱儿使了个眼色。
菱儿会意,走上前去伸手便打了他一巴掌:“放肆!辱骂当朝公主,以下犯上,按律当斩!”
“姑姑怎么看?”秦罂落笑嘻嘻地看向济安长公主。
济安长公主瞥了一眼刚爬上来的吕柔柔,与脸肿了半边的董文璋,心下叹气,怎么就请了这么两个混帐玩意儿来?
“既然是冒犯了落儿,落儿自己处置就好。”
“罢了,本公主仁厚,就不治你们不敬之罪了。董公子三十大板,吕小姐二十大板就行了。”
吏部尚书夫人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心里气极,往他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正好与菱儿的那一巴掌对称了。
董夫人努力微笑:“让各位见笑了。”
向济安长公主赔完罪后,董夫人赶紧将那丢人的两人领走了。
不过这也成了各家甚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可盈与秦罂落说笑。
夏可盈捏了一块龙井茶酥,又饮了一口龙井茶,将口中的茶酥咽下,笑着道:“我是真没想到啊,那个吕什么柔——”
“吕柔柔。”
“啊对对对,吕柔柔,竟然还用这么老土的招式,当人眼瞎不成?这么烂大街的手段,她怎么还用啊?”
“谁知道呢。”
“欸对了,那个董文璋怎么老叫你……”
夏可盈停顿,那个词她可说不出来。
她家妹妹哪里毒了?
明明那么可爱~
秦罂落叹气,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就是夏可盈宛如魔鬼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歇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有那么好笑吗?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不是,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那两人脑子里不会进开水了吧哈哈哈哈哈……”
秦罂落一脸无奈:“如果发生在你身上,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别光说我啊,姑姑说要给你相看相看,看中了哪家公子啊?”
提起这事来,夏可盈不笑了,她有些犯愁。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呜呜呜真不知道母亲她是怎么想的呜呜呜……”
秦罂落按了按太阳穴,她这个表姐是有点子聒噪在身上的。
“哎呦,我差点忘了,”夏可盈直起身子,“李家庶长女李冰燃你知道吗?”
“嗯,略有耳闻。”
“说起来……”
“真假?”
“自然是真的,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作诗词,结果全是抄袭!那孤本上比她描述的详细多了。”
“而且她作的诗里的那些地名,现实里可没有。抄袭也不先研究研究,可算是丢死人了。”
“然后呢?”
“然后啊,此事一出,李家的名声就不是那么好了,气得李太尉动了家法,给关家庙去了……”夏可盈突然凑近,神神秘秘地补充,“她还说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女,可是要笑死人了,疯疯癫癫的天选之女吗?被关家庙了也不安分,直接推倒火烛烧了近一半的牌位,趁乱跑了……”
“啧,李家家门不幸啊。”
“那可不,李太尉都气得将她这个不肖子孙从族谱上除名了,她父亲也没落着好,气得病了一场。”
“那她跑去哪了呢?”
“谁知道呢,李家人象征性的找了几天,再然后就不找了。”
“这样啊。”
……
“去查查。”
“李冰燃。”
“是。”原本跪在一旁的影卫应声,瞬间消失不见。
秦罂落站在窗边,看着庭院内的阿芙蓉。
摇曳生姿,艳丽无比。
只是,美则美矣,可惜了……
还是要采下来入药的。
秦罂落的手指轻敲窗棂,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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