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秦罂落坐在粟宁宫的梳妆台前。

    是的,她回宫了。

    不是因为玩够了,而是因为……那该死的庆功宴!

    呵,笑话!要不是这次庆功宴她搜肠刮肚找不出一个稍微靠谱点的理由,她才不会回来!

    “公主,该走了。”菱儿在珠帘外提醒。

    “嗯。”秦罂落摩挲着掌心的罂粟花面具,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庆功宴设在天康宫。

    好在粟宁宫离天康宫近,否则秦罂落铁定得迟到。不过也未必,秦罂落向来喜欢卡着点到,永远不会迟到——这毕竟是她母后教的。

    还未走近天康宫,便闻得宫内的笑语声。

    上位者、官僚、宫妃、皇子公主、公子小姐之间,无论关系如何,大多都会在明面上言笑晏晏维持虚假的和平,在暗地里唇枪舌战明嘲暗讽。

    秦罂落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自己的桌案前,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的位置在秦帝的右下方,再往下则是按照长幼尊卑排列的诸位皇子,秦帝的左边无人,左下方是几位嫔妃,左右两边再往下便是功臣和朝中大臣了。

    秦罂落目力极好,一下子便看到了一位男子,一袭青衣敛尽风华,是丞相裴与渡。

    至于秦罂落为什么能认出来,很简单,青衣男子所处的位置是百官之首的位置,而且秦罂落看过青衣男子的画像,裴与渡容貌太盛,很容易让人记住。

    不过秦罂落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她没见着那位国师。

    秦罂落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哪怕许久未参加宴会,秦罂落卡着点到的能力丝毫不减。

    她刚坐下,便听到高公公高喊:“陛下驾到!”

    众人闻声下跪行礼,同时口中高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秦帝道,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活络了气氛,众人的紧张感才稍稍散去。

    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以及欣赏歌舞。

    首功无疑是秦罂落。

    秦帝又赐了秦罂落不少好东西,甚至还允她在宫中佩剑——除了侍卫外,宫中是不允许人佩剑的。

    然后秦帝又赏了其他几位有功的将领及军士,以资鼓励。

    若说其中哪位将领最为显眼,莫过于被封为骠骑大将军的顾寒熙。

    长发黑亮垂直,剑眉斜飞英挺,细长的墨眸蕴藏着锐利,唇削薄轻抿,面部轮廓棱角分明,身材修长高大,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孑然独立。

    不少未定下婚事的世家小姐频频往他身上看。

    顾寒熙长相俊朗英气,实力也十分强大。

    秦罂落能在三年之内夺回北境的大片领土,与这位少年将军的帮助是分不开的。

    顾寒熙于十三岁便上了战场,不借顾家势力,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兵卒一步步成长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三年前朝廷支援北境,秦罂落率先主动请缨,顾寒熙紧随其后。

    当时秦罂落刚满十五,而顾寒熙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

    秦帝怜二人年少,也曾挽留,但二人心意已决,依旧去了北境。

    可谁又能料到当年被无数人定义为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如今成了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然后宴会基本上就彻底放松下来了。

    穿着红衣的舞姬身姿曼妙,惹人眼球。

    秦罂落津津有味地看着,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人的反应。

    不少血气方刚的少年眼珠都动不了了,直黏在舞动着的舞姬身上。不过她倒是发现裴与渡一直垂着眼,似乎无论外界如何都不能引起他内心的波动。

    秦罂落暗暗地想,难怪人家裴与渡年纪轻轻便能身居丞相之位,啧啧。

    “皇妹北抗匈奴着实辛苦,为兄敬你一杯!”

    秦罂落抬眸望去,原来是大皇子秦居深。

    既然秦居深有意示好,秦罂落自然也不会让他失了面子,无论她心中如何想,面上笑意浅浅,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秦居深早已成婚,大皇子妃吴氏已有一子,吴氏的父亲是户部尚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侧妃张氏,是张贵妃母家的一个比较受宠的庶女,另外还有两个妾室,其中一个妾室育有一女。

    秦罂落对秦居深的示好并不意外。首先她是一位公主,虽然是嫡公主又深受秦帝宠爱,但终究在争权夺位上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其次,她手握重兵,在民间也有很高的声望,他与她交好,有益无害。

    过了一会儿,又有不少人过来敬酒,口里说着漂亮话,若换个人估计早就被捧得飘飘然了,但秦罂落是谁,面上笑嘻嘻,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你呢!

    简言之,秦罂落是个惯会阴人的,是属于那种把人家卖了人家还会感激涕零地帮她数钱的隐藏反派!

    秦罂落垂下她那双漂亮又不失凌厉的丹凤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是……有意思。

    推杯换盏间,谁知道今日对你言笑晏晏的人明日会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天下局势风波诡谲,朝堂宴会之上亦如此。

    秦罂落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疲惫与厌烦。

    戌时,月至中天,不少人已经撑不住了,于是秦帝很贴心的宣布宴会结束。

    丞相府

    月凉如水。

    裴与渡一袭青衣立于庭院之中,月色朦胧间,隐约可见其青衣边缘的暗色流纹。

    许是站的有些久了,他起身回到书房,珍之重之地拿出一封信,是刚被信鸽送来的。

    信很短,只有四个字:不日即归。

    裴与渡笑了笑,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肃肃如松间徐涛,灼灼如岩下灿电,令人见之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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