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那个带路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是这个场内的主管,从来都是爱德斯公爵的心腹,从爱德斯公爵尚且还是个青年的时候,他便努力奋斗, 最终从一个府内的小厮成为了他的大主管。
所以, 他的眼力和见识毫无疑问是超过不少普通人的。
曾经跟年轻的爱德斯公爵一起去参加某场宴会时,他就对面前的这个男人留下过印象。
虽然只是在门口惊鸿一瞥, 但是这个男人的力量感、压迫感, 这种天生上位者的气息, 恐怖至极的实力,包括极其苍白俊美的外表……都让这个主管觉得祂绝对并非池中之物。
所以, 在今天看到他的时候, 主管几乎是两股战战, 胆战心惊地望着祂过来, 看着祂说话、动手,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这个时候, 那位主管才勉勉强强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明明是个吸血鬼,但是心脏跳的快得离谱。
“这边的宴会厅到了, 您请。”
他伸手朝着里面, 故作镇定,但是实际上声音都在发颤。
萧望勉则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身体微动。
慈生在祂的口袋里面都要听懵了。
怎么能这么害怕?再说了,到底是找什么场子?
慈生有点吃惊但是又有点困惑, 他总觉得自己刚刚想的那个可能不太现实, 所以喉结微滚, 蹙眉小声问道:
“望勉, 你说什么找场子?”
萧望勉似乎是顿了一瞬, 但是旋即则有些答非所问道:“乖乖放心吧,这次过来不是让你觉得难堪或者让白藤他们觉得难做的;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
慈生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臭萧望勉让他现在变小了揣在兜里,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让萧望勉别乱动手,所以进退两难。
“什么事情必须要解决呢?”慈生尚且还是懵的,他想到了那个主管有些惊慌的语气,“我记得爱德斯并没有对我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呀,而且白藤和爱德斯的感情非常和睦,如果他们真的感情破裂了你再帮我和白藤找场子也不迟……”
慈生这么个絮絮叨叨的样子配上他可可爱爱缩在口袋里的小脑袋,简直就是可爱到爆炸,乖到让萧望勉恨不得凑上去狠狠地亲两口,直接将慈生含到自己的口中,让他动都动不了。
胸腔微微的振动,似乎是萧望勉笑了一下。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生气”,也没来得及再劝两声萧望勉,就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这声音他最近这些天简直就是再熟悉不过了——白藤。
白藤开口,迟疑了片刻之后,望着慈生给他发过来的照片,与面前这个沉郁冷静的男人比对来又比对去,最终还是狠了一把,大胆开口,稍微有些许地犹豫道:“您好,请问您是……我哥哥,慈生的爱人萧望勉吗?”
倒不是白藤眼神不好,主要是因为慈生发过来的照片上,这个面色苍白冷淡的男人是温和笑着的,照片似乎是抓拍,能够毫无意外地抓到了男人宠溺的那一面,而且那男人看上去只穿了件衬衣,非常好相处。
但是现在看上去,祂身上的大衣简直就不像是普通的大衣,反而像是某位王者的披风一样,凌冽的风似乎伴随着这件大衣的衣摆,在它掀起来的时候能够带来风雪的气息。
祂整个人都很特殊,这种气质在面对慈生自己的时候还不甚明显,但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就愈发特殊了。
萧望勉在听到白藤小心翼翼询问着祂是否是“萧望勉”的时候,竟然听上去心情还不错,或许是因为白藤加上的前缀是“慈生的爱人”,所以祂如此轻松。
“是我。”萧望勉颔首,“你好。”
慈生微怔,霎时间就将自己的脑袋给缩了回去,会动的小娃娃紧张兮兮地将自己的身体给贴上了萧望勉的,似乎在告诉祂自己在仔细地听。
白藤停滞了一瞬,因为萧望勉感觉还是挺友好的,他心中的勇气更加充盈了两分,大石头也落下来了。
他主动地伸出了手,继续道:“您好,我是白藤,是慈生的弟弟。”
这两声招呼一旦打过了,白藤的话匣子也自然被打开了,他时刻都记得请哥哥的爱人过来是要干什么的,所以清了清嗓子,打算委婉一点先从寒暄开始。
“我早就听我哥哥经常提起您,您二位的关系想必一直都非常好,我也非常感动,非常高兴……”
白藤很聪明,他可是主角受,所以话术非常高明。
他缓慢地夸着慈生和萧望勉的感情,一边又带着祂往里面走;一开始他跟萧望勉两个人都在宴会厅的门口,这会是背着身子,差不多已经到了能够品尝到一些点心的餐桌,这里的氛围和环境非常能够让人放松。
“我哥人非常好,”白藤这些话每一句都非常地诚恳,“以前我想要拥有别人一样的亲情和兄弟情,现在我终于拥有了,我非常、非常不想要失去这一份感情。” 萧望勉淡淡地“嗯”了一声,慈生能够听出来祂现在的心情并不糟糕,似乎是在想往下继续听白藤说什么。
而这个被议论着的慈生本人则傻乎乎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哥哥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他身上稍微有一些疾病,”白藤说到这里的时候则是有点鼻酸了,但是语气听上去非常真诚和可靠,“您肯定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我想,我们必须得要做些什么……”
萧望勉颔首,黑色的帽檐遮住了祂骇人的血眸,其中的感情并没有让白藤看见。
白藤咬了咬牙,说的比较委婉,但是含义却是昭然若揭的:“哥哥跟姐姐说这个病不太好治疗,但是他相信只要跟您在一起,这个疾病定然是会痊愈的,我自然也是相信的,只不过我想哥哥这些天在我这里上班,他总得要出来辛苦。”
“爱德斯之前曾经在柏林街道的尾端有一家别的店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白藤试探着说,“您是否能拿来接手?这样的话,收入大概能够提升一些,我想哥哥也不用再总是奔波了……”
话只是说到这里,但是显然,白藤就是想要帮助他们。
慈生一怔。
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动和心软。
实际上,自己那个疾病……拇指姑娘症确实比较绝症,也不算是欺骗了白藤,但是自己真的过的还可以呀,他们俩人的“穷”稍微有点太成功了,让白藤都觉得担忧和难受了。
不过慈生并不觉得生气,他可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白藤能够这样想到他、不计成本地帮助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炮灰……慈生就真的感觉他好心极了,特别温柔,真的完全不愧是主角受。
但是,慈生现在不在场,这个回答白藤的人就成了萧望勉。
慈生还不知道萧望勉会怎样回复白藤呢,这会心脏略提,抿唇听。
“……多谢。”
萧望勉真是不太适应这两个字,但是为了慈生的朋友,祂还是礼貌地开口了。
这句谢说完之后,在白藤觉得祂接受的同时,萧望勉却又摇头了。
“不必。”
“?!”
白藤蹙眉,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道:“为什么?”
“……抱歉,”白藤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语气稍微有些太像是指责,“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抱歉,我想您肯定是有别的事情,只是我想要让哥哥更加舒服一点……”
“嗯,我知道。”萧望勉并没有生气,祂下一句话竟然换了一个奇特的话题:
“你能够告诉我,这些天,是不是都有人过去骚扰你们两个?”
慈生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在家里提过这件事情,萧望勉却也知道。他心中微微一动,不知道白藤会怎么样回答。
白藤微怔,下一刻诚实坦白道:“确实是这样的,而且那个人有些时候会撞空,哥哥不在,他就要凑过来很恶心地问我为什么。有时候他就远远在外面窥视我和哥哥……”
“……嗯。”
萧望勉冷声。
这声音一出,慈生霎时间就感觉有些许的不对劲了,祂肯定、百分之一百是生气了,否则不可能这样地冷淡。
“好,”萧望勉望向了白藤,“多谢帮助,之后给你的答谢都不会少。”
白藤摇了摇头,都有些难为情,哥哥在自己这里要跟自己一起被骚扰,自己也没有帮上忙将那个店铺所有权送出去,到底怎么能担得上接二连三的谢谢?
“不不……我都没有帮上什么忙,其实,其实您只要对哥哥好,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
他叹了口气,抿唇,想到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不早了,自己目前是看过了哥哥的爱人,不过爱德斯还没有看过,还是让他们见一面,万一爱德斯可以帮衬一下……
想到这里,白藤就颇有一些灵光一现的神色,他转过了身,先是将自己这里的一些点心递到了面前男人的身边——想要让祂等一会儿再离开;旋即望向了宴会厅的另外一个方向,开口道:“您先别离开好吗?我的丈夫也想要见一下你,他正在从那往这走。他也是吸血鬼,我想你们之间应该会更加有话题一些……”
白藤的语气不卑不亢又非常礼貌,让人觉得好接近好相处,所以萧望勉只是颔首站在原地,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只不过……在白藤自己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他却小声短促地“啊”了一声。
手里本来还拿着另外一盘点心,这会儿却差点打翻了;瞳孔猛地缩小,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他。
萧望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祂是吸血鬼,眼睛要更加的敏锐,所以在看清之后,从鼻腔之中溢出了一声淡淡的哼。
“这是否就是那个骚扰你们的人?”
远处,那个老贵族大张旗鼓,看上去颇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了,有些皱纹的脸上看上去刻薄非常,脸上带着讥笑和嘲讽。
似乎是注意到了萧望勉和白藤的目光,这老贵族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旋即就冲着自己旁边的人又耳语了两句,似乎是在说什么嘲笑的事情。
白藤脑袋都有一点点僵硬,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人是个老贵族,也跟自己的丈夫爱德斯公爵认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过来,他过来干什么,来搅局的吗?
“对……就是他!”白藤声音有点干涩,明显是很讨厌的,“算了,您跟我都不要再看了,总之今天在宴会上他应该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的,否则爱德斯大概会生气的。”
老贵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到了一旁,与爱德斯几乎是擦肩而过,又带起来了一阵风波。
萧望勉则是轻笑了一下。
祂在外面基本不会笑。
祂的笑基本上只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在面对慈生的时候轻笑,那是完全的愉悦、完全的放松;另外一种则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笑,如果确实不是那人太会说话,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一种极度危险的可能——
祂生气了。
而且比蹙眉的时候要更加生气,祂兴奋了,祂想要将那个惹怒他的人给撕碎,祂觉得有趣。
慈生心中一跳,各种复杂的心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以及模棱两可的态度,都让他觉得有些惶恐不安。但是一切的本能在遇到萧望勉的时候都会选择祂,他捏紧了萧望勉胸前的料子,似乎在无声无息地安抚着他。
“没事。”萧望勉再次轻笑了一声,“等会儿再解决。”
白藤敏锐地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稍微不对劲了,似乎有些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抿唇、稍微有些紧张,半晌之后才摸了一下自己的发丝。
唯一能够让他好受一些的,就是下一刻自己的丈夫就从那里过来了。
白藤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他朝着爱德斯的方向挥了挥手,但是却有些惊讶的发现,平常绝对都会温柔回应自己的爱德斯今天似乎是稍微愣了一下,有些没看懂自己在做什么一样。
爱得斯脸上的神色霎时间从轻松和自然、游刃有余,变成了有些紧张和震惊的神色。
白藤睁大着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丈夫爱德斯公爵,有些着急的从那边赶回来,一直到过来的时候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旋即竟然是率先清了清嗓子,非常小心翼翼的朝着自己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
“阁下,您夜安。”
光只说这一句话,他都觉得不够;片刻之后,吸血鬼公爵似乎是做了一个传统血族的礼仪,非常繁复且动作华丽。
“阁下请稍等,我马上就让人去准备座椅。我从来没想过会在今日在这里再次遇见您,您愿意拨冗莅临简直就是——”
慈生现在在萧望勉的兜里,听他们说话都是朦朦胧胧一知半解的,只能够听出来这个爱德斯公爵似乎是很尊敬——并且非常小心翼翼的,他这样就更让慈生觉得奇怪了。
只不过还没有再仔细的听到一些,他自己的爱人萧望勉就打断了对面人的话音。
“不必多礼,”萧望勉淡声,“我是你妻子兄长的爱人,也都是一家人。”
那位爱德斯公爵额头上面都快冒出冷汗来了,他一个吸血鬼竟然也能有这样的一天;英俊的外表下内心是疯狂的思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能让自己面前的人高兴起来。
不过他还是没有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到萧望勉开口道:“和你爱人先去忙别的事情吧,不用在意我。”
慈生心中又是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萧望勉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了,之前祂是上位者的态度,因为自己的身份就是比较高贵的,但是这个世界里怎么也这样拽拽的,都不害怕被别人打嘛。
不过,面前的两个人显然没有要打萧望勉的意思。
白藤在爱德斯的带领之下,很快就冲着萧望勉打了个招呼,之后去旁边忙他们宴会开席的事情。
于是,这一块地方霎时间就只剩下来了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在萧望勉胸口前口袋的慈生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了,他冲着萧望勉的口袋边缘悄悄的扯了两下,让爱人将自己从口袋之中捧出去。
“望勉。”慈生颇有些忧心忡忡的开口,“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又做些什么了?你给别的人洗脑了吗?他为什么会觉得你的身份那么高贵。”
小小爱人眼睛眨巴眨巴,脸蛋红扑扑,嘴唇也亮晶晶的,不管身上上下哪里都非常完美漂亮,可爱地想让萧望勉一口将他吞下去。
萧望勉有些拿他无奈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祂将自己的小小爱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背过身,用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姿势将他捧在手上,纤黑浓密的睫毛被青年的脸蹭住了,有些痒。
“宝宝,我没有。”
“没有吗?”慈生半信半疑,当然更多的还是不信,“老公……你就告诉我嘛,你到底干什么了?还是说你这次其实背着我有什么别的身份,暂时一直都没有告诉我?那样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慈生说到自己“可是要生气的”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敏锐的感觉到萧望勉顿了一瞬,下一刻颇有些做贼心虚的男人,就重新打开大衣,将小乖轻轻柔柔地放了回去。
之后则步履轻缓地走到了点心台的旁边,温声岔开了话题。
“乖乖,我们今天可能要稍微迟一点回去,现在想吃什么?先垫垫肚子。”
“……”
慈生咬祂:“你别给我扯开话题。”
萧望勉轻笑,面对着慈生,祂的笑可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完全就是纯纯的宠溺,不管崽崽说什么,祂现在都缄默不言。
看了一下现场的点心,挑了一款看上去没什么花里胡哨装饰的,略微用小小的黄铜勺子挖了一点,动作轻柔掩饰,递到了怀里小人的口旁。
慈生的心脏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跳得越来越快,心头好像有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证据来佐证,这种折磨的感觉让他颇有些无奈。
面对着送进来的小蛋糕,慈生就算是不想吃也没办法,双手捧着,“泄愤”似的尝了一点。
“宝宝,这个小蛋糕的味道怎么样?”
萧望勉在哄自己,但是莫名其妙的岔开话题还是让自己有点茫然,虽然说慈生本来想说这蛋糕的味道没萧望勉做的好吃,但是还是赌气似的“使坏”。
“好吃呀,比你弄的好一点点吧。”
慈生软乎乎的小耳朵看上去太好捏了,知道他在口是心非的男人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是眼里都漾出了满满的笑意。
“……坏小乖。”萧望勉低声喃喃。
他们俩之间不知道谁更坏一点的!慈生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但是这个臭坏蛋现在拿捏着自己,自己是怎么着也不能踹走祂的!
刚刚走到了宴会厅之中,正跟大家简单说了一些话的白藤和爱德斯宣布了宴会开始。
场上霎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觥筹交错,各种酒的香气和香甜的甜品气息充斥着整个宴会厅之中。
远处的声音传了过来,旋即又变得清晰了一些。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再替自己“辩驳”一下,下一刻就感觉到萧望勉喉中溢出来了一声哼。
这声显然并不是对慈生说的,他略微一怔。
“砰”一下。
是鞋跟落在了地上的声音,面前一道也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竟然还有人在这里,真是土俗,竟然还吃这东西……”
那个熟悉的声音,老贵族——约翰斯,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感叹。
他并不是完全地来莫名找麻烦,而是刚刚从远处看到了爱德斯朝萧望勉做了一个繁复的礼仪,所以颇为好奇萧望勉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仔细地一想,白藤也在现场,难道说是白藤哥哥的老公?
那就是说,那个穷酸的吸血鬼!
“你值得被爱德斯鞠躬么?”
约翰斯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你在这贵族圈里出现过,不会是个穷酸鬼吧。”
“显而易见,只有穷酸鬼会在这样的一场宴会上吃东西,”约翰斯笑了,讥笑,“真是可怜,不会是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吧?这也不是什么好货啊……”
慈生刚刚才将口中的小蛋糕给咽下去,他刚刚虽然是跟萧望勉赌气的,但是这场宴会准备精致,其实每一样东西都很不错,这个约翰斯却要偏偏挑刺。
慈生心说果然上来找麻烦了,这个约翰斯向来都是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说出口的话噼里啪啦,没有一点好气。
似乎刚刚萧望勉就已经看到他了,但是因为白藤在,所以暂且按下,没有去找他。
“……呵。”
萧望勉似乎是觉得有点有趣,祂掩藏在黑色帽檐之下的血瞳里流转着光华,嗜血和残忍的光芒犹如暗流涌动。
那约翰斯还在滔滔不绝:“我看到你这副模样,就开始怀疑爱德斯的品味。不管是他娶妻的品味还是对待别人的品味果然都是如出一辙,真是垃圾……”
慈生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样侮辱的词语和句子……约翰斯对自己的侮辱也差不多了,但是自己一直都和白藤忍受着,如果放到萧望勉的身上——
滔滔不绝的约翰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萧望勉。
不过,就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差点都冰封住,片刻之后才开始流动。
自己望着爱德斯不爽,仗着自己的身份比他稍微高一点,所以对着他总是指指点点的;而且看着他那个人类妻子……忍不住就对那人类妻子的哥哥动心了,觉得那小漂亮蛮不错的。
打听之后,发现那漂亮乖崽的老公是个穷鬼。
他一时间鸡血上头,被捧惯了的人毫无风度,径直过来骂了两句这个穷鬼。
但是定下来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气度怎么会这样不凡?
尤其是祂浑身的气质,穿着的衣服,各种各样的小配饰,修长苍白的手上毫无血色,但是就是……有一点眼熟。
但是……不应该吧。
也不看看什么叫做一个天一个地?这样的穷鬼,多半是借了别人的衣服过来参加这个宴会来给自己撑撑面子,私底下不知道有多穷呢。
而倘若是那一位大人——那一位不止是值得爱德斯鞠躬作礼的大人,那就肯定是天生就适合这样华贵和英俊的装扮,跟这个穷小子肯定不一样。
在自己的心中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否认了,约翰斯给自己打气,刚刚戛然而止的话语继续:
“你是那个白藤哥哥的丈夫?你老婆不错,就是跟着你稍微有点可惜了……”
慈生在萧望勉的口袋里听到了这样的一句。
他眨了眨眼睛,差点忘了人话要怎么说。萧望勉听到这一些如果能够不被气到怒火爆发的话,这个人是祖上十八辈子烧青烟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萧望勉的袖子,想到这还是白藤的宴会,小声道:“望勉,你忍一忍……”
萧望勉伸出手来,轻轻地拢在自己胸口的正上方,听着慈生安抚似的甜蜜话语,祂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下子,祂挑唇,尖利苍白的獠牙落在了自己的唇上,弧度完美光泽。
“乖宝,我说过了,今天是来替宝宝报仇的。”
“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一下。”
萧望勉的语气亲热,更是有些疯狂的病态,无意识之间释放出来的威压让整个宴会厅都有些沉寂了下来。
这种强大的压力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但是却足够让人疯狂。
而且,在萧望勉的有意控制之下,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一些眼力好的人望过来,额头冒汗,心惊肉跳;爱德斯和刚刚知道事情真相的白藤咬紧牙关,心中暗道不好。
唯有一个面前的老贵族约翰斯在萧望勉有意的放纵之下,并没有闭嘴,反而越说越开怀,越说越大胆放肆:
“怎么?偷偷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不要挣扎了,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好你的妻子,我们做一个和平的交易,只要你现在跟你妻子离婚,将他的所有权交给我,你就可以得到南斯街道的两套房产,我可以给你一个男爵的位置。”
“……”
萧望勉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祂苍白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帽檐,往上抬了一些,压抑着从自己的喉咙之中发出了一声低笑。
旁边有些人震惊了,眼睛瞪大,心脏越来越快,看到容貌之后差点晕厥;而爱德斯和白藤两人好不容易稳住,本应该要往前拦住下一幕惨案发生,但他们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了脚步。
约翰斯听祂没有说话,鼻孔望人的家伙兀自道:“怎么?还嫌男爵不够么?你不知道陛下给予的爵位有多少,在这整个世界涵盖在内、偌大的帝国,有个男爵的爵位就够了!我最多能够给一个子爵。”
萧望勉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帽摘了下来,露出祂被发丝略微遮了一些的血色瞳眸,那里嗜血残忍、冰凉。
周遭的空气全部都凝滞住了,在萧望勉的胸口将脑袋蹭出来小心翼翼望着外面的慈生抿唇,亮晶晶水汪汪的眸里带着点恍然。
“你那老婆都被用过了,最多也就开到这个价——”
这句话说完之后,一阵厉风刮了过来,几乎是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如同剪影一下,人们只看到了一个迅捷残忍的身影一晃而过。
而约翰斯的胸口忽然就被掏出来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
话还没有说话,脸色猛地白了,约翰斯震惊万分地望着自己那颗黑色、尚且还在缓慢蠕动的心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奇怪声响。
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祂是如何动手的,周身自己的防护和屏蔽并没有什么作用,就这样,被一个自己以为是“穷小子”的吸血鬼,给掏掉了心脏。
吸血鬼没有心脏并不会死,但是绝对会丧失许多的能力。
约翰斯想要开口,但是在开口的瞬间,口中却吐出了一口血。
他下意识地道:“你……你、敢……”
“我不敢么?”
萧望勉轻笑了一下,祂手中捏着的心脏被祂寸寸捏碎,黏腻黑稠的鲜血顺着祂苍白的大手一点点地流淌下来,形成了几乎恐怖的鲜明对比。
“……你觉得呢?”
周遭的众人感觉如遭雷劈,尤其是稍微有些见识的人,有些反应过来的人。
他们知道了、他们现在真的都知道了!
约翰斯刚刚鸡血上头,而且有意将自己脑海之中二者的联系给忽略了;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位……祂当年,在冷淡地杀死那些反对祂意见的固执旧贵族的时候,也是如此。
杀伐果断。
那些旧贵族,谁不是手上捏着高高的地位,喜怒无常、捏着许多人命,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可以跟那位帝王叫板。
结果呢?
那位帝王前夜说要贯彻自己的想法,数位旧贵族反对;他们的下场就跟这个约翰斯一样,排队等待死亡。
“血新”杀戮之夜,黎明是在无数旧贵族的尸体上踏出来的。
那只手,那只苍白的手,那只毫不费力的手,在那一晚和这一晚如出一辙。
一切似乎都重合了起来,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他们率先喊了一声“陛下”!
——“陛下”。
慈生略有些愣怔,他刚刚被萧望勉保护地很好,甚至,现在怀中还是萧望勉身上淡淡的木香味,那血腥没有沾染到他丝毫。
萧望勉这次的身份是……
陛下?
“陛下……?”
约翰斯刚刚支撑不住,如今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听到了众人说的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要疯了,血液冰封住,心脏被掏出不足以让他死亡,但是“陛下”这两个字,就能够让他恍惚地跌在地上,几乎要忘掉自己是谁。
“不……不可能啊……”
约翰斯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他心中已然认同了这个结果。
能够有这样实力的人,唯有那一位大人,那位大人能轻松地掩藏身份,轻松地将自己踩在脚底……
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接受啊!!
那位大人已然隐居幕后,他于是猖狂逍遥了那样久,欺男霸女的事情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里了,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啊!
“大人……”
口齿不清,黏腻的鲜血混杂着眼泪一起,约翰斯颤颤抖抖地靠近了萧望勉,头磕在地上,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
“大人、大人……请饶了我、请饶了我吧!”
约翰斯真的后悔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对陛下唯一的妻子说出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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