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爸爸和周主任对视一眼, 然后才在大队长耳边小声说：“叔，我又跟我老弟借了三袋布，这次的瑕疵布比上次的要好一些, 我想用这次的布跟屠宰场那边换些肉回去。”
听到这话，大队长的眼睛瞬间亮了。
叶爸爸又说：“可惜咱们大队长的鸡蛋、腊肉不多了，不然我还能再借一些。”
这话是骗大队长的，其实这次的瑕疵布, 是用带来的鸡蛋换的。
但叶爸爸不能和大队长说实话，因为一旦说了实话, 就得把之前换野猪肉的事也交代清楚。
说这个, 说那个的太麻烦了, 叶爸爸是个讨厌麻烦的人，干脆一而再，再而三地编瞎话。反正除了他跟周主任, 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聊了什么。
“三大袋已经不少了。”大队长已经很满足了, 笑着说, “三石啊，你可真厉害, 以后我退下来了, 我一定投你一票，让你接我的位置。”
“别！”叶爸爸一点都不想当大队长。
当大队长得给整个大队的人负责，这太麻烦了，他干不来。
“叔, 我当采卖主任当得好好的，我才不要接你位子！”叶爸爸果断转移话题，“您要不要去和我老弟聊几句。”
大队长倒是想去和周主任聊几句，但他怕人家周主任不乐意和他聊。
“人家能愿意跟我聊吗？”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叶爸爸拉着大队长过去找周主任, 简单和周主任说了两句后，就把大队长推上前，让大队长跟周主任聊。
而他则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牛车边上，悄悄摸摸的爬上牛车。
牛车上，叶茜茜和叶妈妈在看麻袋里的瑕疵布。
这次的瑕疵布确实比上次的要好很多，上次的瑕疵布以土布居多，且大都是发旧的颜色，看着就不怎么鲜亮。这次的瑕疵布虽然也有不少的土布，但也有一些布拉吉，颜色鲜鲜亮亮的，都特别好看。
叶茜茜一眼就相中了一块姜黄色的布拉吉：“妈，我想要这块布做一条裙子。”
前几天来城里的时候，她看到有城里的小姑娘穿姜黄色的布拉吉裙子。
那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把姜黄色的布拉吉裙子往身上一穿，整个人显得更白嫩了，比那年画上的福娃娃还要好看。
叶茜茜虽然是一个厉鬼，但厉鬼也是爱美的，她现在就特别喜欢穿好看的小裙子，也特别想把自己打扮得票漂漂亮亮的。
“行。妈先把这块布收起来，等回去了，妈再给你做。”叶妈妈爽快答应了。
叶茜茜喜得扑进叶妈妈的怀疑：“妈妈你真好！”
“闺女。”叶爸爸忽然出声，“就你妈对你好，你爸对你不好？”
叶茜茜急忙改口：“爸爸你也很好。”
叶爸爸满意了，挪到叶妈妈边上，小声说：“趁大队长没往这边看，你们赶紧挑，不然一会大队长过来了，你们就不能挑了。”
叶茜茜和叶妈妈也是这样想的。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就顾不上和叶爸爸说话了，如同小仓鼠似的，把头钻进麻袋里，不停地在里面翻找好看的布料。
叶茜茜喜欢的是绿色的、黄色的布料，挑了好几块黄绿相间，或者上面有黄色小花、绿色小叶子布料。
叶妈妈喜欢偏蓝色的布料，也挑了好几块藏蓝色、天蓝色、土蓝色的布料。
等她俩把喜欢的布料挑出来，叶爸爸帮他们把布料藏起来。
十分钟后，大队长回来了。
他跟周主任聊天聊得很愉快，回来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愉悦、兴奋的气息。
也是通过和周主任的聊天，大队长了解到叶爸爸和周主任之间的“深厚”兄弟情，这使得他愈发觉得叶爸爸适合当生产大队的大队长。
不过他现在还能撑个一两年，暂时不急着推叶三石上位。
再等两年吧，两年后，他再想个法子让叶三石成为叶家村生产大队的大队主任。
想着未来，想着叶爸爸带给生产大队的变化，大队长对未来充满希望。
人心里有了希望，精神面貌就会变得特别饱满。
大队长现在的状态就是精神面貌特别饱满的状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喜气。
看到大队长来了，叶爸爸赶紧给叶茜茜和叶妈妈提醒：“大队长回来了！”
听到叶爸爸的话，叶茜茜立刻放下手里的布，麻溜地从麻袋里钻出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干一样，抱着叶矜坐到叶爸爸身边。
看着大队长爬上牛车，叶茜茜问他：“队长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大队长正急着回去，闻言立刻说：“现在就回去。”
说着话，他解下牛绳，和周主任打一声招呼后便赶着牛车往外走。
叶爸爸还得去国营饭店一趟，在牛车快要到国营饭店附近的时候，和大队长说：“叔，我大哥托我给他带几块布，您在国营饭店门口停一下，我得去把这几块布给他。”
楼大厨的儿子要去省城读大学，听说省城人穿的都是不耐脏的白色衣服、灰色裤子，叶爸爸特意让叶妈妈给楼大厨的儿子挑了一块白色的布、一块浅灰色的布、一块土褐色的布。
有了这几块布，楼大厨的儿子就能做几身城里人才会穿的衣裳带去省城穿了。
听到叶爸爸的话，大队长把牛车赶到国营饭店门口。
叶爸爸拿着布，抱着叶茜茜跳下牛车。
下了牛车，叶爸爸立刻把叶茜茜放到地上，开玩笑说：“闺女啊，你好像比之前胖了些，爸爸都有些抱不住你了。”
叶茜茜伸手摸了摸叶矜，小声反驳叶爸爸：“爸，不是我胖了，是我身上背了个神狐。”
叶爸爸本就是逗叶茜茜的，闻言笑着摸了摸叶茜茜的黄杂毛。
叶茜茜拍开他的手：“爸，咱们赶紧进去吧。”
“闺女长大了，不给爸爸摸头了。”叶爸爸假装伤心，叹着气，抱着布往国营饭店里面走。
看一眼国营饭店里的人，叶爸爸有意显摆抱着的三块布，故意走得特别张扬。
刚走进国营饭店，父女俩就被国营饭店里的人围观了。
有人见他手里抱着三块布，想要跟他换一块，过来跟他搭话：“同志，你是哪里人？我瞧你看着挺眼熟的，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这种搭话套路，老套极了，一听开头，就知道那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叶爸爸不打算把三块布随便换出去，干脆不搭理说话的人。
抱着三块布，拉着叶茜茜，叶爸爸大摇大摆地继续往里面走。
走到一张坐着三个人的桌子边上，叶爸爸拉着叶茜茜在三人的对面坐下。
坐下后，叶爸爸扯起嗓子喊那个圆脸的服务员：“大侄女，你过来一下。”
圆脸的服务员就是之前给他们端面的服务员，她是楼大厨的侄女，因为楼大厨的关系，在国营饭店这边当服务员。
之前她觉得叶爸爸跟她年纪差不多，所以喊叶爸爸“叶大哥。”
但叶爸爸觉得他跟楼大厨是一个辈分，所以开口就喊了人家一声“大侄女”。
忽然被叶爸爸喊大侄女，楼大厨的侄女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叶爸爸和叶茜茜了，才反应过来叶爸爸喊的大侄女，是在喊她。
二十来岁的人被一个同样二十来岁的人喊大侄女，实在是有些羞耻，楼大厨侄女不太想回应叶爸爸。
只是她看向叶爸爸和叶茜茜的时候，看到了叶爸爸手里抱着的布料。
那三块布料鲜亮鲜亮的，一看就知道是好布料。
女人就没有不看漂亮布料的，看在那几块好布料的份上，楼大厨侄女决定先不生叶爸爸的气，等把事儿问清楚了，再生他的气。
“叶大哥，你喊我有事？”不过，她是绝对不会喊叶爸爸“叶叔叔”的！
叶爸爸朝她招了招手，在她凑过来的时候，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大伯让我带的布，我带来了。”视线扫过手里的布料，“你去告诉你大伯一声。”
主要是要去问问楼大厨，怎么处理他手上的三块布。
给人东西，肯定是要当面给，才能让对方记住自己的人情。
叶爸爸本来打算进去厨房那边把布料给楼大厨，但走进国营饭店后，他发现国营饭店里坐着好些个大人物（看穿着打扮像是领导）。
然后他就想起楼大厨之前说的话，他说，今天铝制厂的李厂长非要吃酱油鸡。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的意思是，今天铝制厂的李厂长一定会来国营饭店这边吃饭。
铝制厂的厂长那可是大人物啊，要是能和他攀上关系，就能跟他换一些好东西了。像是铝制饭盒、铝制锅、铝制菜刀等等，都是好东西。
家里边能个烧水的锅都没有，要是能换着一个铝制锅，以后就能在家里烧水、炒菜了。
叶爸爸刚才往里走的时候，边走边把里面的人都观察了一遍。
观察后，他发现对面的三个人最像是铝制厂的人。
他们的面前都摆着一个铝制的饭盒。只有铝制厂的领导，才可能人手一个铝制饭盒。
叶爸爸故意大声喊楼大厨的侄女过来说话，一是想闹出点动静来，好引起那三个人的注意；二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周围有没有别的大鱼（大人物）上钩。
“叶大哥，这三块布，都是给我大伯带的？”
叶爸爸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对面的三个人，见他们都在竖起耳朵偷听，才提高音量说：“对，这三块布都是给你大伯带的。”
不等楼大厨的侄女说话，他又说：“大侄女，你要不要布做衣裳？刚才我们大队和制衣厂换了好些好布，你要是需要布料做衣裳，我可以从我那份中匀你一些。”
“我要，我要！”楼大厨侄女喜得惊呼出声。
她这一嗓门“我要”，把周围的人都震着了。
那些人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了。
叶爸爸压低声音，用只有对面三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别急，你先去告诉你大伯一声，等我和你大伯处理好手上这几块布，再和你聊其他布料的事。”
“哎！”楼大厨侄女现在一点都不介意叶爸爸喊她大侄女了，跑着去厨房找楼大厨。
等楼大厨的侄女一走，叶爸爸小声和叶茜茜说话：“闺女啊，你不是拿了几块布吗，一会匀一块出来爸爸送人。”
叶茜茜知道叶爸爸在演戏给别人看，配合地说：“行吧，但是只能给一块。”
“行。”叶爸爸说到这里就不说了。
有时候说得越多，反而越是没用。
许是因为叶爸爸该说的时候忽然闭嘴不说了，使得对面的三个人都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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