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厨房门口, 叶爸爸朝里面喊一嗓子：“大哥，你在里面吗？”
其实他知道楼大厨在里面，不过知道不表示可以直接进去。
叶爸爸在家里的时候虽然很混, 但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很注意个人形象的。
至少在楼大厨，以及周主任他们看来, 叶爸爸就是个讲义气、会做人、人脉关系非常多的一个人。
也是因为叶爸爸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很好的形象, 周主任他们才会相信了他的吹牛。
“谁啊？”
“我是三石啊。”
里面的人可能一时没想起来三石是谁, 过一会才热情说：“老弟？是你来了？”
“大哥, 是我。”
聊到这里, 可以掀帘子了。
叶爸爸掀开帘子，拉着叶茜茜就往里面走。
走进厨房，叶茜茜闻到了更加浓郁的香味，香味很杂, 有酱香味, 也有肉香味。
楼大厨手里的鸡不见了, 可能是已经做好了, 放到了别的地方。
“大哥, 你在这做什么呢, 这屋里的味儿，香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楼大厨揭开左手边的锅盖：“在做酱油鸡。”
说到酱油鸡, 楼大厨的表情有些嫌弃：“铝制厂的厂长过来点的菜，说是他们家乡的吃法。要说我, 这鸡啊就不能这么着吃, 这么着吃什么味都吃不着，太浪费了。”
楼大厨对酱油鸡的意见很大，和叶爸爸叭叭的说起鸡的另外一种做法：“这鸡啊还是得凉拌着吃最好吃, 把鸡放到热水里烫到九成半熟，然后再把上面的肉一一剔除下来，再拌上芝麻、香油、麻油、香葱碎，那味儿才叫香，那肉才叫嫩。”
说完后，还要吐槽一下人家铝制厂的厂长：“也就老李那人不懂吃鸡，非要吃什么酱油鸡。”
“楼伯伯，可是那个酱油鸡好香啊。”
酱油里面可能是放了葱，闻着有一股子葱油的香味。
要是用里面的酱油拌面，那拌出来的面绝对一绝。
想到酱油拌面，叶茜茜忍不住馋了，咽着口水问：“楼伯伯，一会我可以要一点点的酱油拌面吃吗？”
怕楼大厨不知道她说的酱油是哪一种酱油，说着话，叶茜茜还指了指灶台上的小铁锅。
“你想要这些酱油？”
楼大厨嫌弃酱油烫过鸡，本来是打算不要了的。
听了叶茜茜的话，他想着干脆做个顺手人群，把锅里的酱油都送给叶茜茜得了。
酱油本就不值几个钱，那兑过水，烫过鸡的酱油，那就更不值钱了。
“嗯嗯！”叶茜茜使劲点头。
楼大厨大方说：“既然你想要，那这锅里的酱油你都拿走吧。”
“谢谢楼伯伯。”叶茜茜乐得蹦了起来。
因为叶茜茜长得矮小，看着像是孩子，楼大厨见她乐得蹦了起来，笑着说：“这些酱油也就闻着香，其实吃起来不怎么好吃。这么的吧，一会我帮你加工加工，用黄豆酱和大料再煮稠一些。”
“谢谢楼伯伯！”叶茜茜除了说谢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爸爸接话：“大哥，您对孩子真有耐心，想来家里的孩子一定都很崇拜您吧？”
楼大厨笑了笑没说话。
他在家里不怎么说话，加上平日里对孩子比较凶，所以家里的孩子都很怕他。
如果怕是一种崇拜的话，那家里的孩子应该还算是崇拜他吧。
见楼大厨不说话，叶爸爸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扯开话题。
他走到楼大厨旁边，在他耳边小声说：“大哥，今天过来，我特意给您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说着话，他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一块腊肉。
腊肉大概有两斤左右，长长的一条，从衣服里面拿出来后，胸前的衣服立刻憋了下去。
腊肉是咸的，叶爸爸怕腊肉弄脏衣服，拿了几张油纸把整块腊肉裹起来。
拿出腊肉，叶爸爸打开外面的油纸包，给楼大厨使一个眼色，示意楼大厨偷偷看一眼。
楼大厨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赶紧低头偷看一眼。
等看清楚里面的腊肉，楼大厨有些失望，他还以为里面装着的会是人参，以及鹿茸之类的好东西。
不过腊肉虽然比不上人参和鹿茸，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好东西。
楼大厨笑了起来：“哪搞来的？”
叶爸爸睁着眼睛编瞎话：“特意去跟人换的，为了换着这么一块肉，我换出去好些的布料呢！”
不等楼大厨说话，叶爸爸又说：“大哥，上回您说您大儿子要去省里上大学，这块腊肉您拿回去，就当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侄儿的践行礼了。”
这话说的大气又好听，把楼大厨哄得眉开眼笑。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是我给侄儿的心意，大哥你不能拒绝。”
叶爸爸合上油纸，然后把整块腊肉塞到楼大厨的手里。
楼大厨嘴上说着不要，不能收，手却没有松开，半推半就的，就把腊肉收下了。
等楼大厨收了腊肉，叶爸爸开始跟他讨要鸡吃。
理由也是现成的。
“大哥，今天我们大队的大队长跟我一起来了。”叶爸爸拉住楼大厨的手，叹着气说，“他老人家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连一次鸡腿都没吃过。”看向楼大厨，“大哥，我今天求你个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跟您换个鸡腿孝敬我们大队长。”叶爸爸掏出一沓钱，“出门出得急，忘记带票了，大哥你先记着，改日我过来再把票给你。”
刚收了腊肉，楼大厨不好意思收叶爸爸的肉票，摆着手说：“不用，不用，凭咱俩的关系，一个鸡腿而已，用不着给票。”
“那不行。”叶爸爸正气凛然说，“一码事归一码，我们兄弟是兄弟，肉票是肉票，亲兄弟也得要明算账，不能混为一谈。”
话音一转，叶爸爸却说：“这样吧，我拿些鸡蛋抵了肉票。”
凑到楼大厨耳边，叶爸爸小声说：“制衣厂那边的弟弟让我帮忙收一些鸡蛋，今天我带了好几百个鸡蛋过来。”
楼大厨的关注点不在鸡蛋上，在制衣厂三个字上：“老弟啊，你有弟弟在制衣厂工作？”
“有啊。”叶爸爸特别得意说，“我弟能力好，现在已经是制衣厂的采买主任了。”朝楼大厨挤了挤眼睛，“你应该认识他，他经常来你们国营饭店吃饭。”
“他叫什么名字？”
“他啊，姓周，人家都喊他周主任。”
“原来是他啊！”楼大厨对叶爸爸更热情了，带着几分讨好说，“老弟啊，你弟让你帮忙收鸡蛋，肯定是他们厂里需要大量的鸡蛋，我就不跟他抢了。”
拍了拍叶爸爸的肩膀，笑着说：“我大儿子不是要去上大学了吗，这大学生出门总得穿得体体面面才行，不然……”
不等楼大厨说话，叶爸爸插话说：“大哥，我明白了。”
给楼大厨一个“你放心吧”的眼神，叶爸爸拍着胸口做保证：“布的事是小事，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不，今天我保准给你拉一车布过来。”
制衣厂的仓库里还有几大墙的瑕疵布，今天正好可以用鸡蛋换一车拉走。
“老弟啊，你可真是个爽快人！”楼大厨喜得跟什么似的，拍着叶爸爸的肩膀说，“咱们是好兄弟，你给我弄布，我请你吃鸡。”
拿出一整只鸡，楼大厨爽快说：“今天让侄女尝尝我的拿手绝活——凉拌鸡丝。”
见叶爸爸要拒绝，楼大厨推开叶爸爸：“别说我不爱听的话，你要是还拿我当大哥，现在就带着侄女出去。”
叶爸爸巴不得赶紧走人。
但这会儿他还不能走，还得再演一会：“大哥，一只鸡也太多了，您意思意思，弄个半只鸡就得了。”
“那不行了。半只鸡剥下来也就能剥个半碗肉，那么点肉，还不够我侄女塞牙缝的呢，”
说到这里，楼大厨看向叶茜茜：“是吧，大侄女。”
“嗯嗯！”叶茜茜重重点头，然后配合地拉住叶爸爸，“爸，你就听楼伯伯的吧。”
“听着没，你闺女说让你听我的。”
“行行行，我听你们的。”叶爸爸一把抱起叶茜茜，“大哥，我们先出去了，我们在这里，您都不好干活了。”
“去吧，去吧，你们去外边坐一会，等会我就让人给你们上一些吃的。”
“哥，麻烦你了。”
楼大厨冲叶爸爸摆了摆手：“自家兄弟，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赶紧走吧。”
叶爸爸抱着叶茜茜往外走。
一走出厨房的门，叶爸爸立刻收起严肃脸，嬉皮笑脸地朝叶茜茜挤眉弄眼。
叶茜茜也朝他挤眉弄眼：“爸，咱们骗着鸡……”
“嘘！”叶爸爸纠正叶茜茜的话，“注意用词，咱们不是骗，咱们是用真心换着了一只鸡吃。”
“对，爸你说的对。”
叶爸爸特别得意：“哎呀，也就我这人面子大，靠脸就能混着一只鸡吃。”
叶茜茜很捧场：“爸，你这张脸又俊又大，靠着您这张脸，以后咱们肯定能混着烧鸡、烧肉、烧鹅、红烧鱼……”
“停停停！”叶爸爸捂住叶茜茜的嘴巴，“你爸我的脸只能用今天一回，下次还想吃鸡，单靠你爸这张脸没用。”
叶茜茜倒不这样觉得。
她觉得吧，自家爸爸脑子好，嘴巴子也够油滑，只要是他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
“爸，我不许您这样说自己。”叶茜茜摸了摸叶爸爸的脸，“您肯定能靠脸吃饭。以后啊，其他人只要见着您的脸，都愿意把好吃的给您吃。”
“哈哈哈哈，闺女啊，你怎么比我还会做梦！”叶爸爸笑得停不下来，“你爸我可不敢做这样的美梦，我怕在梦里会被人打醒。”
俩人说着话，慢慢悠悠地走到叶妈妈旁边。
叶爸爸拉开椅子，让叶茜茜坐到凳子上。
坐下后，叶茜茜小声和叶妈妈说：“妈，爸给我们弄了只鸡吃。”
“真的假的？”
“真的。”叶茜茜肯定说，“是楼伯伯亲口说的，他说要给咱们做他的拿手绝活——凉拌鸡丝。”
叶妈妈顿时乐了：“凉拌鸡丝这名一听就很好吃！”
旁边的大队长心想，凉拌鸡丝这名一听就很贵！
他看向叶爸爸，忍不住想，叶三石平日里不挣工分，不挣钱的，他哪来的这么多钱买鸡吃？
不对，应该说是，他哪来的这么多肉票买一整只鸡吃？
想到这里，大队长忍不住担心起来，抬头问叶爸爸：“三石啊，一只鸡得多少肉票？”
“不知道啊。”楼大厨只说了给他做一只鸡，没跟他说一只鸡要给多少肉票。
听到叶爸爸的话，大队长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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