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大楼, 单独隔离区。
“生命体征消失，她死了。”
不大的隔离区，站着三个人, 白茵，秦立羽, 秦立风。
说话的人是秦立羽,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手上拿着还没来得及注射的致死针剂。
经过一晚上的讨论，177基地里的众人，最终决定以程欣云为测试对象, 对她进行安乐死处理。
李悦等几个医生在这次的决定上, 都投了弃权票。
最后还是科研精神至上的秦立羽，自告奋勇接下了注射任务。
只是, 当他在白茵和秦立风的陪同下, 来到关押程欣云的小单间, 里面的人已经提前一步失去了生命。
秦立羽将手上的针剂交给秦立风, 上前检查了一番, 重复确认了一遍：“死了, 瞳孔有变化，应该已经进入转化阶段。”
白茵沉声：“我去检查那些幸存者。”
眼见白茵出去, 秦立风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刀，举刀准备朝程欣云的脖子砍去，一旁的秦立羽急忙拦住, “你干嘛！”
刀势卡在半空中的秦立风，黑着脸, 反问：“你干嘛？”
人都死了, 突然发善心？
秦立羽给了他一个你好愚蠢,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弟弟的眼神，“赶紧把人绑起来，搬去楼上实验室，我还没见过完整的变异种转化过程，快快快……”
好不容易找到个现成的实验体，秦立羽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秦立风无语，果然，是他高估了自己这个没有人性的亲大哥。
一向正直的秦少校，心里虽然嫌弃自己的大哥嫌弃得要死，但是对这个亲大哥的话，向来是有求必应。
当即收起来刀，找了177医院特质的束缚绳和束缚衣，将程欣云仔细绑了一圈，然后拎上四楼的实验室。
白茵出去后，找了几个医生，开始对一楼大厅里那些幸存者进行逐一检查，发现这些人中竟然有一半人早已经死亡。
时间一点点过去，被确认死亡的人一个一个增加……
许橙橙从人群堆里找出已经没有呼吸的小柳护士，把她放在单独的角落，将一顶她从医疗站找来的崭新护士帽，戴在小柳护士头上。
楚沐雨和苏羽沉默着，用束缚绳将小柳护士的遗体捆上。
随着这些人的死亡信息，被李悦一个个记录在177幸存者基地人员册上，在场所有的幸存者，两人一组将所有遗体捆缚上束缚绳。
入夜。
二十六具尸体被依次摆放在活动大楼外的空地上，周围堆满了易燃物，四位联盟军列兵，以及三位安全部守卫员，手上高举着火把。
基地里的所有人静立在遗体后方，站在最前面的秦立风看了一眼时间，开口：“开始吧。”
他的话音落下，站在遗体旁的列兵和守卫员，点燃遗体周围的易燃物，随即退入人群。
所有人垂目默哀。
即便是知道这些人撑不了多久，真正直面这么多人的死亡，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毕竟在一栋楼里相处了一个月，在场的许多人，都有关系要好的朋友在其中。
除了对朋友逝去的难过，心里更是多了一份对这个末世的彷徨，尤其是当他们登录论坛，发现外面的世界比他们预想的更危险，更难以生存。
将那些尸体火化后，除了负责厨房工作的几位幸存者，其他人按着秦立风的组织，将这些尸体埋在医院正前的绿地之下。
……
又一夜过去。
白茵再次带着苏羽几人去检查雾墙，本以为那些幸存者死后，孢子壁垒会跟着消失，结果依旧没什么变化。
一众人有些丧气地回到活动大楼。
白茵的脚步没停，径自上楼朝秦立羽的实验室走去。
跟在后面的秦小蕊，看着白茵的背影，轻轻叹气。
这几天大家都在担心出去的问题，尤其是可以联网上论坛之后，有好几个人都跟她一样，联系上了家里人，想要离开医院的心也更加迫切了。
所有人期待迫切的目光，几乎都压在小白一个人身上，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是秦小蕊能感觉出来，她一定比大家都着急。
一向咋咋呼呼的秦小护士，在经历了许多次疯狂诡异的声音侵袭后，整个人都变得成熟了许多。
她停了停脚步，拉住正准备跟着白茵上去的苏羽，小声说：“羽姐，这两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要不咱们再搞个上次那样的篝火晚会？”
苏羽蹙了一下眉，昨晚才火化了那些幸存者，今天就搞篝火晚会……
似乎是看出了苏羽的想法，秦小蕊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吃点东西，聊聊天什么的，不然都压抑着反而不好，不是说一定要搞篝火晚会。”
其实秦小蕊的想法没什么问题，他们这群人被关在一个地方一个多月，一下子又面对了这么多人的死亡，每个人心里都憋着，迟早会憋出毛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苏羽身边的楚沐雨，听到秦小蕊的话，赞同地点点头，“这个想法不错，要不咱们搞个自助晚餐活动，大家一起去3号食堂发挥一下厨艺？”
楼下的人，自发地开始为晚上的活动准备起来。
楼上。
白茵走进实验室，正想把今早去孢子壁垒的事情跟秦立羽说一声，结果看到秦立羽正在对程欣云的尸体做开颅手术。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定要这样吗？”
昨晚的时候，程欣云的尸体已经完全转化成变异种，她转化的变异种只是普通等级的“猎手”。
这对于解剖了不下三十只“猎手”的秦立羽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研究价值。
秦立羽却出人意料地回答：“其实没必要这样，它跟我之前解剖的猎手，没有任何区别。”
白茵：“……”那你还多此一举！
“不过……”秦立羽起身，拉起尸体上的白布，小小卖了个关子，“虽然她只是个普通猎手，但是我从她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白茵疑惑。
秦立羽弯腰，从实验室工作台下取出一个塑封袋，拿到白茵面前，晃了晃。
“一枚阿里斯金币。”
白茵呆了一下，视线聚焦在透明袋子里，那枚像是被火烤焦了一样的金币。
这枚金币的大小跟普通一元硬币差不多，比变异种身上析出的特性硬币要小一些。
朝着她的这一面是纯黑色的镰刀，只有边缘轮廓才能看到一些金币的纯金色质地。
从秦立羽手上接过袋子，白茵翻到另一面，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另一面也是纯黑色的镰刀。
她抬起头，问秦立羽：“莫翊看过了没？”
秦立羽点了一下平板，只见上面出现这枚金币的实体建模图像，旁边是他编辑的相关信息。
【阿里斯金币·伪】
【阿克斯基金会第五次“造神”计划，首批仿制品之一。】
【消耗性道具，使用后，当前环境判定为超级厄运级，高危值+100，顺利度过危机，丰收值提升三倍，只可在亚空间内使用。可使用次数：2/3。】
看着上面的数值显示，白茵默默吞了口口水。
对比大小姐的a面，高危值+20，丰收值翻倍，这玩意儿的高危值居然足足加了100。
抛开可使用次数不提，这枚假币在性能上，简直全方位碾压大小姐的正版阿里斯金币。
想想楚沐雨那几天的状态，就知道这枚假币对“神性法则”有着相当强的混乱作用。
秦立羽突然出声：“这东西只能在亚空间使用，这个亚空间是我理解的那个亚空间？”
白茵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你是指物理学理论意义上的亚空间，那恐怕……可能，也许，大概，不是你理解的那个亚空间……但也不一定。”
科学的边界，受限于人类当前的文明发展，谁都不知道真正的亚空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也许就是那个未知文明所认为的那样？
秦立羽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继续道：“既然这枚金币能在177医院使用，就代表着我们这里就属于亚空间。”
白茵点头：“应该是这样，仿制品虽然拥有扰乱神性法则的能力，但大多数都需要一个限定场景，而且几乎都是消耗性物品。”
当然，这些共同点仅限于她知道的那些仿制品。
“明白了。”秦立羽点点头，“转换一下思维，其实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真的拥有了神的法则，而是在一个特定场景里，通过那些无处不在的机器人，制造一个科技显圣的巨大骗局。”
白茵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但好像又很合理。
想起当初她们看到的，虚空投影中的那枚巨大金币幻影，可不就是高科技显圣？
说不定当是天上就漂浮着无数个，有投影功能，或者是有自身成像功能的超微型机器人群落。
“下一个问题，外面也有其他亚空间？”
白茵点头，“有的，我们叫做副本，就跟游戏里那些单独的场景一样，有许多不同的空间。”
秦立羽问：“等出去之后，你会去那些副本吧？”
白茵再次点头。
未来的变异种和各种变异生物只会越来越强，光靠近身肉搏，人类是永远打不过那些大家伙的。
不论是想要在这个末世生存下去，还是想要变得更强，技能珠才是她们未来最需要的东西。
而想要技能珠，就必须去探索那些奇异诡怪的亚空间副本。
“那我先提前预约一个亚空间数据收集任务，到时候麻烦你和你的小队了。”
白茵：“……”到底是你给我打工，还是我给你打工。
“好了，我这边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秦立羽摘下手上的医用手套，收拾了一下实验桌，“麻烦帮我处理一下尸体，我下楼散个步。”
眼睁睁看着秦立羽走出实验室，白茵看了一眼手里的阿里斯假币，忙喊住他：“这东西……”
秦立羽摆摆手，连头都没回，“你拿着吧，本来就是你的战利品。”
白茵低头，看着手上的假币，没做推辞，将塑封袋整齐叠好，放进黑色短外套的内袋。
……
找人把程欣云的尸体处理掉之后，白茵重新回到活动大楼。
她刚走上二楼，就看见秦立羽手上拿着，不知道从那里偷来的一瓶啤酒，边喝边跟秦立风对杠。
“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你也玩？”
秦立风脸有点黑，“我给小莫灵和我侄子换几根棒棒糖怎么了？”
“嗤！”秦立羽撇嘴，“小孩子吃什么糖，坏牙！”
秦立风：“你在放什么屁？你上高中的时候，还老抢我一个小学生的糖，你好意思跟我说这？”
秦立羽：“……我跳级。”
“我管你跳不跳级，你当爹的不知道给儿子买根糖，你好意思跟我说话？我这个叔叔都比你这个当爹的像样！”“那这个爹你当吧。”秦立羽耸耸肩，本来就不是他自愿生的。
嘴上这么说着，秦立羽往扭蛋机挪了两步，趁着秦立风不注意，扭了三下按钮。
虽然他到基地之后，没参与过猎杀变异种的清理活动，但在b楼地下囚室的时候，还是杀过那么七八只的，身上的积分不多，也就40点。
从出蛋口捞出三只扭蛋，秦立羽一脸嫌弃地把蛋丢给秦立风，“赶紧拿去开了。”
秦立风露出同样嫌弃的表情，接住扭蛋。
打开第一个，一根棒棒糖。
打开第二个，一块黑巧克力。
打开第三个……
“我次奥？这什么玩意儿？”看着在自己手心里滚来滚去的透明珠子，秦立风满脸惊愕。
倚着楼梯口，看两兄弟对口相声半天的白茵，出声：“技能珠，应该是副职业技能珠。”
过去了这么多天，属于秦立羽的“锻造”金手指也该到账了。
秦立风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随手抛给他哥。
秦立羽一接过，眼睛陡然一亮。
秦立风刚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技能珠，就看到那颗透明的漂亮弹珠在他哥手里碎成粉尘。
“你特么，什么情况啊？”
“学习‘锻造’技能？原来真有这种技能啊……”秦立羽喝了一口啤酒，跟着对两人说：“我昨天在论坛上遇到以前一个实验室的学弟，他跟我显摆说学了个‘锻造’的技能，现在在你们219团专门负责军备研发，还取了个‘铁匠’的代号，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秦立羽没说的是，他当时听到“铁匠”这个代号，心情相当不好，这不是摆明了不把他这个“武器大师”放在眼里？
最见不得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白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两兄弟面前走过，朝着自己的休息区走去。
嘴上说着破烂玩意，实际上心里爽得不行的秦立羽，连忙喊住自家老板，“白总，你那把镰刀借我试试手？”
副职业技能除了需要制作者拥有一定的动手能力，还需要合适的材料。
变异生物的骨骼，皮毛，变异种身上的金属，特性硬币，等等……
除此之外，制作者还需要一项非常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想象力。
秦立羽的实验室里，乱七八糟的材料一大堆，其中狂厄身上的半合金，暴虐身上的电锯之类，能被拆卸的部分，几乎都被他拆卸并保存下来了。
当时拆这些东西，单纯只是他个人的一点小癖好。
如今有了“锻造”技能，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立马就收不住了。
而且……他眼馋白茵的那把镰刀好久了。
白茵拉开休息区帘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里有些意外，但也没出声反对。
那把三米多长的大镰刀，自从被大橘搬回来之后，就一直躺在休息区的角落。
由于涅槃之火的灼烧，这把黑色大镰刀的表面被烧得凹凸不平，经过高温熔炼的黑色合金金属，在弯月一般的刀刃处，形成了一个禁止的向下流淌的凝聚态。
外形看着比原版更酷，但已经没办法再当做武器使用。
目送秦立风拖着大镰刀爬楼梯，白茵朝秦立羽点了点头，“晚上6点，3号食堂有聚会，记得过去。”
说完，她关上遮光帘，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
晚间。
3号食堂内正热火朝天地做着各种美食，饺子，馅饼，烤肉……平时限量供应的食物，今天都拿出来不少。
白茵是最后一个到的。
楚沐雨一看到她，伸着沾满面粉的手，张牙舞爪地喊道：“怎么才过来呀，我们都快做完了！”
睡了一下午，脑子还有些发胀的白茵，扯了个笑，懒懒道：“我跟大橘一样，负责吃就好了。”
一旁正帮忙把长桌搬到一起的许橙橙，扭头抗议：“我有帮忙的哦！”
“那就我只负责吃好了。”白茵摊摊手，一副你们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众人难得看到她这副耍赖的表情，笑骂了两声。
李悦笑着说：“既然你只负责吃，那今天的美食大赛评委就非你莫属了！”
然后，她把白茵拉到大橘拼好的长桌子旁，将她按在中间的位置。
秦小蕊偷笑：“我同意！”
何瑞也憋着笑：“我已经看到某些人的黑暗料理了，小白你自求多福啊……”
苏羽：“咳，我做的饺子，应该能吃。”
楚沐雨眨巴了两下漂亮的杏眼，拉着秦小蕊往后厨跑。
五分钟之后。
她从后厨跑出来，走到白茵面前的时候，改换优雅的站姿，端起播音腔：“下面有请本小姐的得意之作。”
说完，朝着身后打了个响指。
接收到楚沐雨那边的信号，秦小蕊端着个托盘从后厨走出来，在白茵一脸迷茫的表情下，将一个大烤盘放在桌子上。
盘子上是一个烤得焦黄的圆形大饼。
白茵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大饼，抬头问：“什么馅的？”
楚沐雨无语：“……什么啊，你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吗？”
白茵：“？？大饼？烤饼？”
大小姐瞪眼：“你看看这个正面呀，上面有图案的！”
啥图案？白茵费了半天力气，也没看出来上面是个什么图案。
大小姐急了，“那你看看背面，背面这个！镰刀！看出来了吗？”
白茵茫然摇头，“没看出来……”
楚沐雨大无语：“这是我今天的创意料理啊，灵感来自阿里斯金币！你看看这个正面的麦穗，背面的镰刀……”
听到阿里斯金币五个字，白茵默默把烤盘推远，她现在有点阿里斯金币ptsd，这个创意料理她不是很想吃。
首战失败，大小姐端着自己的烤大饼版阿里斯金币，坐在角落生气。
接下来，又上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菜式。
苏羽的特性硬币馅的饺子，差点没把白茵的牙给崩了。
关键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省，别人都是一碗饺子里，藏一枚有馅的，她每一只都塞一枚。
李悦的分子料理，其实就是一块草莓饼干上，放了一勺鱼子酱。
看着就让人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然后是秦小蕊的烤肉，作为全场最正常的食物，白茵难得吃了两串。
最后的最后，是许橙橙亲手制作的超大土豆丝包子。
面对满桌子的食物，白茵抬手扶额，“做的很好，下次都别做了。”
……
难得轻松愉快的一夜过去，白茵却在回去的路上又晕倒了。
好在她只晕了半小时，就醒了过来。
被李悦按着做完全身检查，确定身体没问题之后，吓得手忙脚乱的众人，才放下心来，各自回到自己的休息区。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沉睡的时候，那围绕在177精神病医院高墙外的孢子壁垒，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起伏，蠕动……
……
从市中心出发的特别行动小队，在日落时分抵达117医院外围。
第五次来到这里的原调查署特勤组组长，现在的1832特别行动小队队长林异上尉，此刻正带着四名1阶觉醒者战士，围绕着雾墙进行第十三次勘察。
这道曾经阻拦他数次，让他损失了十数位队友的诡异雾墙，仿佛失去了某种将它凝结成固体的力量。
当他们将手上的武器划过雾墙，那些好似会呼吸的灰褐色墙体，竟然变成了类似超流体的物质。
将这些变化记录下来，并传递给远在市中心的调查组，林异尝试将自己的手伸进雾墙中。
本应该弹性十足的雾墙，竟然像松软的蛋糕一样，任由他的手陷入其中，没有任何反抗。
跟在他身旁的侦察兵，惊讶道：“队长，有变化了！”
林异点头，沉声道：“把巡逻犬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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