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么多现银?”楼逢时怀疑的看着盛轩。
盛轩从怀中掏出一张丰宝钱庄的银票,楼逢时示意方掌柜起来鉴定,方掌柜忙站起身,揉揉有些生疼的膝盖,走上来取过银票仔细查验,道:“家主,这是严家丰宝钱庄的银票无误,保证随时兑银。”
“但做这件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楼逢时想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是受人所托,当然是有条件的。”盛轩微微一笑,“就是减息免债。”
“减息免债?”楼逢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两张契书,侯爷请看,”盛轩取出两张有些发黄的纸张,“这张是城东外贵府佃户张三的租约,每亩租金要缴收成的八成,若天灾欠收,每亩仍需缴纳银二两;这是城中周王氏的在德宝钱庄的借据,每月四分利,且利滚利。如此盘剥,还叫着百姓如何过活,不是要逼民造反吗?”
“什么?竟有此事?”楼逢时听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把取过盛轩手中契书,仔细看着,“这,这,怎么可能?”但契书上白纸黑字红手印,同盛轩说的分毫不差。
“方掌柜,这是怎么回事?”楼逢时狠狠盯着方掌柜。
“听陈管家传达家主意思,小户人家零散银子借债,就是这个利钱,陈管家还将催债的事自己包了,从不让我插手,追到债后只给本金,说是家主对利钱另有用处,并未归到柜上,我也不敢胡乱打听。”方掌柜小心翼翼说道,眼睛不时向陈郁处看去。
“什么?陈郁,这田产经营都是你一手处置的,还有这高利贷,你怎么说?”陈郁在楼家呆了有十年了,在楼逢时眼中,还算精明能干,老实忠厚,有些不大相信,希望他能给个合理说法。
陈郁眼睛飘忽,不时盯着厅门,支吾着假意上前解释,却一个飞步要往厅外窜去。
楼邦兴自打盛轩说完,就盯着陈郁,他爱习武,曾找师傅练过擒拿功夫,见陈郁要逃,抢先一步拦住陈郁去路,和护卫们几个回合拿下,交给边上的护卫摁住在地。
“没想到......没想到你背着我做出如此之事,”楼逢时瞬间明白过来,指着陈郁大骂,“我何曾亏待了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指使你的。”
陈郁知道事情败露,拼命挣扎,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整个脸显得异常可怖,道:“你楼家门阀树大根深,不这样做,怎能让你们得罪天下人,不容于朝廷,而被诛灭?”
“什么?”楼逢时听完,背后一下子冒出大片冷汗,没想到此人心机竟如此之深,如此之毒,“我楼家与你有何冤仇,你是受谁指使?”
“门阀高高在上,因为你们的存在,多少英才被你们埋没含恨,多少小人靠对你们溜须拍马取得高位,多少百姓被你们盘剥挣扎,”陈郁咆哮着,“你们终日锦衣玉食,声色犬马,庸庸碌碌,甚至出卖利益给外族,让这大夏没有希望。没有人指使我,是人都会如此做。”
陈郁用尽全身力气,猛的脱离护卫的压制,一头撞在了门厅柱上,鲜红的血四处飞溅,护卫上前探了探鼻息,禀告说已气绝身亡。
看着陈郁仍圆睁的双眼,盛轩心中惊讶,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一时不知道这陈郁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是朝着陈郁尸身躬身长施一礼,朗声道,“既然事情已定,那就请方掌柜和我去办理水票银子交割事宜,在下告辞。”未等楼逢时答应,便傲然转身而去。
楼逢时看着眼前一切,心绪混乱,忙示意方掌柜快跟去,自己则瘫坐在椅子上急急喘气,其他几人忙上来安慰。
这日是中秋佳节,郡学放假,清溪村东方家的精舍院中,枫叶如火,菊花金黄,四人围坐树下,桌面上摆着一壶清茶,几样精致点心,众人皆面带笑容,正侃侃而谈。
“盛兄高才,能想出如此计谋,未用十日便解决了此事,而在下只会硬来,实在汗颜。”东方村夫对盛轩说,目光诚恳。
“那里,村夫兄才智高绝,只是当时怒急了而已,”盛轩笑着答道,“若不是村夫兄和樵夫找人刻制竹筒,印刷票单,自买自卖炒高水价,待楼邦昌入瓮后再抛售压低,没有这许多人出色表演配合,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特别是樵夫那个跛腿走路的样子,太逼真了。”
坐在边上的东方樵夫听了,不好意思摸摸脑袋。
“听农户们说了,这租子重新定了,原来的欠债也一笔勾销了,这楼家还给家中困难的送去了粮食衣物,”东方村夫欣慰道,“农户们算是有了活路,我要替农户们感谢盛兄啊。对了,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那日问过贾教授后,便想从钱庄下手,一日跑了他们所有分号,估算出他们柜上现银流量,又想了一日,决定从楼邦昌这个败家子打开缺口,他果然上当。票是我们印的,价格完全控制在我们手中,只要他买,就必定要输。”盛轩答道,“人的贪婪欲望之心被勾起,会做出很多荒谬的事情,有时候真实的情形或许比想象的会更荒唐。”
“除了减息免债,这水票一买一卖,楼家还损失不少银子呢。”雪晴想起来说道。
“也算是他们这些年对庆阳百姓亏欠的弥补吧。”东方村夫望着明月,意味深长的说。
“是啊,就连我也赚了将近一百两银子,这今后我们求学赶考的费用可不愁了。”雪晴高兴的说。
“你个贪心鬼,昨天还抱怨为什么没多借点钱去买水票,”盛轩假意嗔责,“贪婪是要不得的。”
“我知道了,钱财都是身外物,不可贪心,但确能让人有尊严的活下去,实现心中一些想法。”雪晴笑盈盈说道。
“这陈郁算是一位侠士,却害了不少百姓吃苦。”盛轩低沉说道,众人听完,都是唏嘘。
“对了,村夫兄有何打算,计划再考郡学,或是直接参加郡考?”盛轩问道。
“我已看破功名,父亲曾言,今日的大夏天下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暗流涌动,不久必生大乱,我会在清溪村读书耕田,”东方村夫言道,“待风云际会之时,愿与盛兄共图天下,抚慰黎民苍生,不知盛兄可否与我同道。”
盛轩听完,心中有所动,但想自己既然已定了读书科考,以安身立命的志向,也不好轻易更改,便拱手说了几句,搪塞过去。
圆月高悬,月明星稀,庆阳郡学附近一座民宅后院,突然飞出了几只鸽子,咕咕叫了几声,振翅冲向天际,向着帝都方向飞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