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黄四便将煮好的三碗馄饨端到常大面前。
这厮也不顾烫嘴，不一会儿便将三碗馄饨席卷一空，连汤水都没剩下。那吃食的样子，如同一头三天没喂的猪在贪婪抢食，嘴巴还不停发出吸溜吧唧的声音，似着急的要把这世界所有东西都一口吞下。
黄四在一边看着，忙提醒馄饨太烫，让他慢些吃，生怕烫了嘴又要生事。
吃完后，常大用自己油光锃亮的袖子擦了擦嘴，满意的拍了拍肚子，连打了几个饱嗝。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大雪天，连狗都不乱跑的时间，这厮却出来，必然不是为了几碗馄饨这么简单。
常大稍微喘了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突的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屁股下刚坐热乎的凳子，眉毛向上一挑，本就丑陋的面容显得更加扭曲，指着黄四鼻子，尖声呵斥道：“黄四，你这馄饨怎如此难吃，还有，吃下去后，现在肚子痛的厉害，你说怎么办？”
“啊......这......这怎么可能？”黄四一下子愣住了。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你快赔我二十个铜钱，不然今天，不，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你这摊子就别想开了。”常大蛮横道。
“常爷，这个月的例钱不都交过了吗？我这是小本生意，本来就利薄，最近生意也冷清，还要养活一家老小，确实没钱啊。”黄四低声下气恳求道。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没钱，去想办法弄钱。哼，今天要不给，爷让你好看。”常大一下子掀翻了跟前的桌子，刚吃完的空碗碎落了一地。
黄豆豆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阵寒风吹来，黄四双目中泪水涌动，干瘪开裂的嘴唇因太过激动而剧烈颤抖着，颌下有些花白的胡须衬着额头的皱纹，人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很多。
“罢了，罢了，这是今天卖馄饨的钱，你都拿去吧。”黄四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交给常大。
常大一把将钱袋抢了过来，扯开一看，见里面散落着八九个铜钱，呸了一口道：“你这才几个铜钱，快，再把剩余的钱给我补齐了，不然我连你这锅也给砸了。”
“啊，常爷，小的实在没有了啊，我全家还指望这摊子糊口呢，你这不是要我全家性命吗？我求求你，给你跪下了。”黄四扑通跪了下来。
常大不为所动，拎起被自己踢翻的凳子，就要去砸锅灶。
黄四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常大的左腿，常大迈不动步子，恼羞成怒，就要拿着凳子砸黄四。
“住手。”伴着声音，常大忽觉背后有风，还没来得及扭头看，就觉举起来的右手手腕被一只异常有力的手给捏住了，疼的他顿时龇牙咧嘴，哎呦一声叫出来。
盛轩一把抢过常大的凳子放下，另一手仍狠狠捏住常大的手腕不放。
黄四看盛轩平时一副文弱模样，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于是从地上起来，擦擦已满是泪水的双眼，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黄大叔一家人靠着这个馄饨摊子生活，他为家人早出晚归，辛苦劳作，为人良善，这馄饨做的味好量足，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有时候遇到钱不够，饿急了的人，还慷慨送予。你看他还不到四十岁，已累的须发皆白。”盛轩手上用力捏着，嘴中痛斥道：“你们平常收个例钱也就罢了，今天还来敲诈，雪上加霜，欺压良善，干着吃饱饭打厨子的恶事，你怎么敢？”
盛轩手头上继续使劲，这常大再也承受不住，嘴上不停求饶。
盛轩厉声道：“好，立即向黄大叔道歉，快！”
常大哀嚎者道：“我错了，我错了，黄四，不，黄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啊......啊......”
黄四这才愣过神来，忙道：“常爷，不敢当，不敢当。小轩，你就放开他吧。”
盛轩见黄四发话了，慢慢松手，将常大推到一边。
常大揉揉自己被捏的通红的手腕，一抬头看清楚刚才拿住自己的，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上去身子甚是单薄，瞬间歹心又生。
常大骂咧咧道：“哪里冒出的小崽子，敢管老子的闲事儿，我让你看看你常爷的厉害。”
常大说完便挥拳朝盛轩扑过来，盛轩心中暗笑，这厮真是变化的快，身子一闪，常大扑了个空。
盛轩顺势从后面扭住常大甩起的胳膊，常大又撕心裂肺哀嚎起来。
黄四在一边看着，想了想，道：“小轩，算了，还是放开他吧。”
盛轩这才又松开手，道：“这次你服了没有？”
常大吃了两次亏，知道自己不敌，忙道：“服了，服了......”说着便想转身溜走。
盛轩高喝一声，道：“慢着，把刚才抢的钱，还有三碗馄饨钱和这打碎碗的钱赔出来再走。”
“好，好......”常大摸出刚才抢来的钱袋，又从怀里取出五个铜钱放在边上的桌子上。
盛轩不经然间看到黄四正皱着眉头，眼神间有些莫名的恐惧，脑子一转，顿时明白。
他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今后有事就来找我，与黄大叔无关，记住，我叫盛轩，就住在这城南永安巷。”
常大溜出摊子，转过头道：“你小子，我记住你了。”然后便如一头丧家之犬，夹着尾巴而去。
帮黄四收拾完摊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渐渐停了，黄四也早早收了摊子，盛轩牵着黄豆豆，一同返家。
黄四挑着担子，在厚厚积雪上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边走边说道：“小轩，见你平时文绉绉的，身子也很单薄，可刚才一下子就制服了那个泼皮，是曾经练过武吗？”
盛轩答道：“小时候住在山里，身体孱弱多病，便跟山中寺庙里的大和尚们学过几天，也就是点皮毛罢了。”黄四这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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