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忙完,接下来的农活就比较轻松了,地里残留的麦秆点火一烧,把地再拾掇一番基本上就等来年开春再下田忙活,这期间也就是难得的农闲时候。
但是勤快的农家人并不会就此歇下。比如姚家几个儿子,地里的活刚一结束,不等老爹发话就开始拾掇家里的菜园子,夏季种的黄瓜、嫩葫芦等大部分蔬菜该拔蔓了,腾出地来接着要种白菜、萝卜这些过冬的蔬菜。
姚三柱跟姚四柱负责出去割茅草回来晒干。每年这个季节家里茅草的屋顶都要重新翻修一下,保证能撑过大雪纷飞的寒冬。
不过这都是大人的事,果儿要忙的是自己的赚钱大业。之前耽搁的时间太多,现在闲下来得赶紧完成她和锦绣坊约好的订单。
果儿一早跟皂儿商量好,这回要做的东西比较多,除了自家姐妹四个,把大丫二丫两姐妹也叫过来帮忙,到时候每个人按件给结算工钱。皂儿听了自然非常愿意,立马找时间找大丫姐妹。
小姐妹们在西厢房聚齐,果儿从脖子上掏出钥匙,打开那个装满宝贝的木匣子,几个女孩子头碰头凑在一起,看得眼里直冒星星,即便皂儿几个已经见过,依然被眼前满满一盒闪耀的小东西晃花了眼,经不住发出啊、啊的赞叹。
“好漂亮啊!这么漂亮的东西,配上这些上好的绢纱,要是真能做出绢花来肯定漂亮的不得了。果儿,可是我们笨手笨脚的,就怕帮不了忙,反而把这么好的东西糟蹋了怎么好?”
大丫看了半天,红着脸说道。
大丫心里实在是没底,她跟二丫虽然也是从小就帮着娘缝缝补补,可是从来没有动过这么金贵的好东西、万一不小心给人家弄坏了可怎么办?
其他几个女孩儿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听大丫说出来脸上都露出担忧的表情。
“放心吧,既然把你们叫过来帮忙,我就信得过你们,做绢花其实不难,咱们分工合作,每个人我会先分派一件简单的活计,你们只要照着我说的做肯定不会出错。”
果儿见大家一脸担心的样子,只好先鼓舞士气。
她拿起自己提前分类放好的绢纱一一指给大家看,所有能用的绢纱都已经事先挑选出来,每种不同的材质上也画好了图案,她们要做的是依照图案把这些绢纱都剪出来。
这个工作不难,但是需要非常耐心才行,这个任务很适合皂儿跟大丫两个来做;
荚儿跟二丫负责动手分丝线和细铁丝,按她的要求串珠子,这种动手的活依然适合认真仔细的小姑娘来干。
果儿自然是负责整合的工作,有豆儿在一旁给她打下手,递东西就可以了。
分派完活计,果儿又细心地一一跟她们先示范一遍,几个小姑娘心里有了底这才放心下来,大着胆子开始动手,渐渐的熟悉了流程就更干得顺手了。
既然开始赶工,就要有端正的态度,果儿给大家规定了每日来做活的时间,几个小姑娘听了都点头表示没问题。
这件事果儿已经跟陶氏提前汇报过。这可是给家里挣钱的大事,陶氏自然是鼎立支持,还特意叮嘱皂儿几个跟着果儿好好干,至于她们份内的家务活,陶氏分派给了几个儿媳去干。
比如包氏就被分派了割猪草和喂猪的任务,这让包氏郁闷了很长时间。
至于大丫家里就更好说话了,农闲下来她们家能够找到的活更少,工钱方面没有任何要求,全当是来帮忙的。
果儿几个在西厢房里专心做活,就听见院子里有人从外面回来,过了一会儿包氏推门进了外屋,应该是刚割完猪草回来。
在外间待了一会儿,包氏进到里间转了转,皂儿跟大丫几个手下不停,都抬起头乖巧叫三婶娘。
包氏大约累了,跟她们寒暄几句就回到外屋在炕上躺下歇息,这个月轮刘氏做饭,她正好多歇会儿。
有人哼着小曲由远及近,听声音这回是果儿爹回来了。
姚三柱哼着小曲进了外屋,跟包氏两人开始叽叽咕咕小声说话,过了一会儿声音竟然大起来。
“我喝酒怎么了,我喝酒还要你这娘们说话不成?”
“你是逍遥了,每天割上一筐草就能交差,我累死累活割完了猪草还得喂猪,娘就是个偏心眼儿,眼里只有儿子,把儿媳当牛马使唤。”
“就你累死累活,哪家的女人不是屋里屋外的忙活,你看咱大嫂二嫂,哪个不比你干的活多,这会儿人家两个都在厨房忙活着呢,你咋躺在炕上了?”
包氏的嗓门瞬间拔高:“又没轮我做饭我咋就不能歇一会儿,只准你出去喝酒耍钱,我就得一天忙到晚,你咋不学着你大哥、二哥收拾菜园子去?”
姚二柱也有些急了,但是不忘把声音也得低低的:“谁耍钱了,你少胡咧咧,叫咱爹听见了又不得消停。”
包氏不屑地冷哼一声:“就你这德行当谁不知道呢?口袋里有俩钱儿,就跟村上那几个二混子搅和在一起,没耍钱,你问咱家圈里的猪去,猪都不信。”
屋里几个小姑娘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一个个硬憋着笑不让自己出声。
果儿只觉得太丢人,没好气地咳嗽两声:“爹,娘,咱家猪喂了没?”
外屋瞬间没声了。
这日姚家吃完早饭,姚老爹正准备出门溜达,家里来了客人,是大伯娘何氏的娘家大哥大嫂。一家人赶忙把两人让进上屋,姚老爹也不出门了,在家招待亲戚。
农家人走亲戚的规矩,但凡家里来亲戚,不论是哪一房的,都要先让到上屋,跟家里的老一辈坐坐才能去小辈儿房里说话。
“老大家的,赶紧给你哥嫂去端饭,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咱们边吃边说话。”
姚老爹吩咐何氏,何氏答应一声出去准备了。
何氏的娘家在十几里以外的何家庙村,离得远,何大舅两口子肯定是一大早就出门赶路,才能在这时候赶到上姚村。何氏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都不用问自家大哥大嫂就去忙着端饭了。
何大舅一看就是个憨厚敦实的庄稼汉子,坐下后搓着双手一脸憨笑说不出几个字。
何舅妈比较干脆,把两人手里提的篮子递上来客气地说道:
“叔、婶儿,我们来的匆忙,也没啥好的能带给你们,就摘了些自家院里的柿子,这蒸馍也是拿今年刚打下来的麦子蒸的,您二老千万别嫌弃。”
何氏的娘家跟姚家一样都是庄户人,家里也不宽裕,自家地里出产的姚家也都有。实在拿不出多好的礼,就捡院子里快要熟透,红彤彤的柿子装了一篮,再就是农家人走亲戚常送的蒸馍,东西不多却也不会失了礼数。
“看你们这是干啥,自家亲戚,来就来了不用这么客气。”
陶氏夸两人有心了。
何氏手上利索,很快重新弄好了两个菜,再端上一篮子还热乎着的蒸馍就是一顿很象样的饭菜了,何大舅两口子客气了几句有些拘谨地端起碗筷。
吃完饭,两人没有去何氏的屋里,就在上屋坐着跟老两口拉起了家常。
果儿几个小姑娘做了一会儿手工觉得脖子有些酸,就到院子里活动活动手脚,听见上屋的说话声,便问并排坐在上屋屋檐下正吃柿子的三个林是谁来了。
四林抢着说是他大舅跟大舅妈,还炫耀地拿起吃了一半的柿子说是大舅送来的,可甜了。
果儿也喜欢吃熟透的软柿子,便主动跟着皂儿进屋子叫人,何舅妈忙站起来,拉着几个小姑娘挨个夸了几句,接着跟屋子里的大人说话。
果儿拿着何氏递过来的一个柿子没有出去,站在一旁听何舅妈说话,渐渐听明白了是什么事。
前几日有个相熟的中人来村里,说是县城里的一家木工铺子,要招三个十五岁上下的半大小子当学徒,管吃管住还能学手艺,三年后若是学成了就有工钱拿,那牙人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当学徒的好处。
何大舅家的大儿子何栓子今年刚好十五岁,何舅妈听了那牙人的介绍当时就动了心思,暗暗寻思想叫栓子去试试。
何家不过是靠地吃饭的庄户人家,并没有别的营生,家里孩子多,还要赡养两个老人,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何舅妈觉得把栓子送出去,家里能省下一口粮食,而且孩子还能学到一门手艺,挺好一件事。可是回家跟何大舅一说,何大舅这个木头脑袋两三天了还拿不定主意。
这种招学徒的事情动心的可不止他们一家,所以得抓紧了。何舅妈想着小姑子何氏的儿子大林年纪也正好,若是愿意的话不如叫大林跟大栓一起去。所以何舅妈便拉着何大舅过来姚家,想听听姚家人的意思。
何舅妈接着道:“这个介绍的中人是我娘家那村出去的,陈记木匠铺在城里可是鼎鼎有名的一家铺子,这回人家只招三个学徒,村里想送孩子去的可不止我们一家,要不是那中人跟我家认识,这样的好事说不定还轮不到我们家呢。
栓子今年也十五了,这回要真能被人家看中招去当了学徒,那这一辈子可就有个吃饭的好营生了。
我们就想着你们家大林跟我们家栓子同岁,不如带上大林一起做个伴,到时候表兄弟也好有个照应。叔、婶、妹子妹夫,你们说这事咋样?”
说着何舅妈一脸殷切地看着屋里几个人,何大舅在一旁只顾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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