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卢姑娘真是的,难怪大家都离她远远的!且不说她抢了人家的风头坏了长公主的宴会,就是她着脾气啊,好像全天下都欠她一样,就她最高贵。”林娇娘气呼呼的。

    李平儿安慰她,“到底是关西贵女,同京中风俗不同。”

    “什么贵女,上回马会我都听人说过了,这个卢姑娘虽然是关西卢氏的女儿,父亲早就死了,母亲也改嫁了,以往都是平远侯夫人将她带大的。现下平远侯夫人早死了多少年了,偏又跟着平远侯进京,也就是平远侯家里没个长辈,不然早就好好教导她规矩了!”

    “我看平远侯待她不错,种家几位郎君也细心照顾她,想来之后是要联姻的,人家自家爱都爱不过来,哪有我们嫌弃的份。”

    林娇娘捏紧了帕子,有些愤愤不平,“到底姓卢,家里是关西一等一的世家,咱们可比不过。真是命数!她卢令仪看着脾气性子古怪的很,偏偏有这样一个好家族。”

    李平儿看了她一眼,“六姐姐,你从前不会为这个生气的。”

    “她坏了规矩,迟早是要后悔的!”林娇娘压制不住怒气了,“她扫了大长公主的面子,又是这么个狗脾气,京中哪个贵女是她这样的?我若是平远侯,可不许这样的姑娘嫁进来。”

    “姐姐不要为这个生气了。”李平儿顿了顿,心道,为什么和旁人不一样就是不好呢?为什么六姐姐就要这样生气呢?

    她想起了卢令仪的那条红裙子,也许这样张扬的美人,的确应该鲜衣怒马,过不同一般人的生活。

    两人回了府中,林娇娘对卢令仪一肚子气,李平儿又不支持她,索性自个儿回房关着了。

    李平儿心道,我对京中的女子来说,是不是也是离经叛道的呢。

    她们自幼精心教养,自己却是同鸡猫狗儿玩耍。等年纪大了,林湘颂爱诗词,林娇娘爱首饰,自己呢?

    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想着偷偷吃大雁呢。

    倘若只是爱出风头说话不中听就惹了林娇娘这样生气,那自己呢?

    李平儿不由有几分失神。

    如果自己嫁给了好人家,怕是林娇娘都要觉得男方家运气不好了,怎么明明有好人家不选,偏偏选了农户女吧。

    自家人尚且看中这摸不着听不见的规矩,那未来的丈夫呢?

    李平儿不由陷入了思索。

    她是第一次,认认真真思考着自己的婚事。如果自己有儿子,也愿意儿子娶一个红袖添香,门当户对的姑娘吧。

    那么,愿意娶自己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她的脑海中纷乱一片,自幼并不认识什么男子,之前刘夫人提起的那个陈文生……

    李平儿抿了抿嘴。

    陈文生的母亲可看不上自己了。那时候自己想要学字,被陈文生撞见了,便借了她一本书。一来二去多了来往,不小心给陈文生的母亲撞见了,恨不得冲到家里来骂自己,要不是她爹李二壮说“再闹,闹大声点就干脆成亲”,才平息了风波。

    后来她去了县里头学手艺,陈文生也出去求学了。现在想来,怕是陈文生的娘担心自己赖上陈文生罢了。

    可上回江文秀提到要见陈文生,刘夫人却第一个反对,显见的就是看不上陈文生,担心江文秀同他见了面,惹了闲话。这又是嫌弃上陈文生了。

    那时候的自己与现在的有什么不同呢,还是她李平儿这个人。只是那时候的她是个屠户家的女儿,现在的她,父亲是承恩侯罢了。

    李平儿不由意兴阑珊起来。

    从清河县到京城,这一年里就像是做梦一样,她学会了写字,学会了行礼,还学会了花钱买首饰……

    可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许很多人眼里,自己就是那个屠户女儿,所以才没有亲事上门吧。

    不,不,还有一桩。

    李平儿忽然眼里发光,还有平远侯的婚书。他说,随便哪个儿子都行,他的婚书上盖了大印,莫名就灼热起来。

    种世衡啊……李平儿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郎君。

    他还是同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一样,神色晦暗,孤僻,不善言辞。

    他站在卢令仪的背后,眼里,心上,都是卢令仪。

    “虽然他看不上我,但是我也看不上他。”李平儿自说自话,“可婚书在我手里,我写谁的名字都行。”

    那头琥珀问道:“小姐是在叫我嘛?”

    “我要出去。”李平儿忽然开口了。

    “这么晚了,小姐要去哪里啊?”

    “我去姐姐那里看看。”李平儿轻声道。

    琥珀一愣,“这,不太好吧。”

    “雪娥,你同我打灯。”

    雪娥没有劝她,提了盏灯笼,悄悄地走在了前面。琥珀见了,连忙带了小丫头,也跟着一块去了。

    李平儿自顾自地走着,一路走向了那个僻静的小山。山上已经落满了雪,一片寂静。她手脚轻便地爬了上去,坐在山间,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

    次日醒来,李平儿似乎就没那么消沉了。江文秀说:“到底累的你一直没出门,就顾着陪我了。”

    李平儿笑了笑,取了燕回庵的平安福来挂在江文秀的床边,“这是大师开过光的。”

    “我现下大好了,你也不必日日陪着我了。我听说薛家的姑娘找过你,不如你也去看看她?”

    “没事的,她叫我过去无非也是吃茶。天气冷了,我去寻她,还累的她招待我。”

    江文秀对着女儿的手帕交也是十分在意,“你能认识几个玩的好的姑娘,这是好事情。薛姑娘我看就不错,知道我生病了,薛夫人还给我送了礼呢。”

    得了江文秀的催促,李平儿不情不愿地到了薛家。

    “你可来了,你娘身体如何了?”薛蓉一见李平儿,兴高采烈地握住了她的手,往里塞了一个鎏金兽首的铜手炉。

    李平儿摆摆手,“小事情,不过是着凉了。”

    “我这两个月可憋坏了,只等着你来。”薛蓉招了招手,她祖父致仕回了老家,因此家中人不在京中,府中更是姐妹不多。

    往日里她热热闹闹的,全因着冷香诗社,可真是成也诗社败也诗社,若是同范叔问的事传了出去,诗社的人还怎么看她薛家呢?!

    思来想去,索性淡了来往。

    “那你同徐姑娘说就是了,她与你交好,定然能明白的。”

    薛蓉苦叹了一口气,因着面子作祟,不好明说,只道:“只有你知根知底,我不愿同第二个人说了。”

    李平儿一时语塞,后悔自己不该嘴快,惹了薛蓉来。

    薛蓉哪里顾得上李平儿在这里自省,自顾自地说道:“这两个月,我娘寻人去问过伯父了,就是……就是堂姐的爹爹。”

    好嘛,九君姐姐都不叫了,改口叫堂姐,可见是坏事了。

    果然,薛蓉下一句就是“这件事确是假的,原来在范郎君他在伯父那里读书的时候,伯父有意撮合堂姐同他,就故意送了他一卷冷香诗社的诗集。谁曾晓得,他偏偏就给我的诗写了注解。伯父见他有心,便劝他用功读书,若是金榜题名,或能如愿。这不果然就中了探花,转头就来提亲了……”

    李平儿道:“既然如此,那你伯父为何先时不同你们说呢?”

    “伯父是写了信的,可不知怎么着,我爹爹不曾收到。”薛蓉神色黯淡下去。

    “那你堂姐口中所说的事情,又是从何而来呢?”

    薛蓉沉沉叹了口气,“堂姐觉得他好,又因着伯父的有意撮合,心里已经是应下了,便悄悄同我们说了。现下因着这事情,我伯父难堪,我父亲也气愤……这桩婚事怕是做不成了。”

    李平儿替她倒了杯茶,“好在没做成呢。”

    薛蓉涨红了一张脸,“你不是也说,范叔问他有风骨嘛!”

    “我是就事论事。再说了,有风骨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李平儿挠了挠头。

    “唉,你不懂他!这些日子我看了他的诗词……他真的是极好的一个人。”薛蓉握紧了粉拳,恨不得打开李平儿的脑袋,好好说上一说。

    “他既是个好人,但是你爹娘给你选的夫婿,一定也是个很不错的人。”李平儿吃了一口桌上的蜜桔,“既如此,这个同下一个,又有什么差别,反正你同他们都不认识,也不熟悉。”

    薛蓉气鼓鼓地抢过了桔子,“有桔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这是顺着你的意思说实话嘛。你不是也担心答应了范叔问的求亲,伯父难堪你爹不好做人嘛。”

    薛蓉被她的大白话呛得一时之间说不出旁的话,半晌才开口道:“你,你这人,说话怎么就,不顺耳呢。”

    李平儿叹了口气,“我这是说心里话,姐姐不爱听了。你同大伯亲还是同一个外男亲?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我瞧着能比探花郎好的,怕也不多了。”薛蓉还堵着一口气。

    到底是意难平。

    李平儿心想,委屈,谁不委屈呢。自己还流落乡间十来年,乍然被找回,最该委屈的是自己呢。

    可这份委屈,既不是父母的罪过,也不是旁人的罪过,怎么能用委屈二字,就逼得亲人难做呢?这世间,百般付出的是父母,可子女何尝不是退让了许多。

    到底因着亲人间的挂念,不得不强咽下去。

    只这里的感悟,她如何也不能同薛蓉说,只好劝她往前看。

    “姐姐之前可是骂他骂的厉害呢。若是真的成亲了,给探花郎知道了,还不得憋出一肚子委屈。”李平儿捂着嘴偷笑。

    薛蓉凝视着她,片刻后轻声道:“七娘,你不懂呢。我先前骂他越厉害,现下就越觉得他好。我不明情况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合该羞愧才是……可他却觉得我极好。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他到底是大伯父的学生,大伯父总不会真的和他断交。我同他成亲也是好事一桩,还能把堂姐的事情盖下去……”

    薛蓉越说越多,虽有些遮掩,却也叫李平儿明白过来,薛蓉心里已经喜欢上范叔问了。

    这真是太奇妙了。

    前些时候还因着骂他沆瀣一气的两人,现在又坐在一块,聊起范叔问的好来了。

    李平儿可不想搅合进去,连忙打断她,“姐姐,你就别说他多好了,我也不认识他,你说再多,我听了直犯困啊。”

    薛蓉这才脸色羞红地打住了。

    她拿起诗集,幽怨地看了李平儿一眼,“若是你姐姐在她一定能懂我的。”

    “可不是,她嫁了翰林家的才子呢。”李平儿不以为意。

    “你啊……若是嫁了个才华横溢的郎君,不懂诗词相合怎么是好。平日里要怎么相处呢?”

    李平儿仔细想了想,若是和五姐姐这样的人日日呆在一处,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不免打了个寒战,“那就只能先请托他教我读书写字了。”

    “也是,你生得聪明,好好学也是能学会的。”薛蓉想到这里,忽然拿出了一叠白纸出来,“来,你写字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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