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暑气一过,秋日阴雨绵绵,忽然朝廷的命令下来,让种述前往盐州。大抵是因着冬日就要到了,草原上粮食不够,必然要开战。

    林蔚之不清楚盐州的情况,特特和林荀之打听,“大哥,平远侯去盐州任节度使,是吉是凶啊?”

    林荀之也不瞒他,“十战九败,历来如此。只是平远侯素来镇守边关用兵如神,比起那些安稳地方调过去的,更多些胜算。”

    “那胜算大么?”

    林荀之笑了,“我是文官出身,可不懂这些。只是武将入盐州,不吉啊。”

    林荀之有几分自得,本朝重文轻武,武将虽然升官发财快,但是打了败仗就没命,危险太多了。文臣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过是流放,鲜少斩首。

    以文臣之身升到户部侍郎,林荀之也算是中流砥柱的人才了。看同期的进士不是在外地做官,就是因不善经营被挤到边缘地方,寥寥几个京官种,也算他运气最好了。

    “……这样啊。”林蔚之内心提了起来,若是平远侯死了,他儿子还不曾长大,谁晓得能不能承爵呢?若是接着出征,萱姐儿岂不是要当寡妇!

    林蔚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问起他作什么。”

    “前些时候不是他小儿子来家里找萱姐儿玩嘛,我好奇就问问。”林蔚之想到平远侯都快死了,那儿子自然是丁忧后三年不能成亲,便决口不提婚书的事情。

    林荀之点点头,“他贯会钻营,可惜陛下记着他打战厉害呢。盐州这件事情十战九死,陛下为甚不肯放他回关西,就是在这里等着呢。他自己想来也是早早猜到了要去盐州,上回救了你的种六郎,就是自请去了盐州给他探路的。”

    “哎呀,这不是送死嘛,大哥你怎么不劝一劝!”林蔚之这回是彻底替救命恩人心疼起来了。

    林荀之摆摆手,“他当种家是怎么发迹的,他是怎么当上平远侯的?世上想升官的多了去了,他种家平平无奇,就是靠着敢赌生死才入了陛下的眼。”

    林荀之咽下一句话没有提,这件事情,自己的恩师是乐见其成的。既如此,他哪里敢上前劝阻。只等运送粮草的时候,紧着他们先来便是了。

    林蔚之有心说婚事,让大哥帮衬一把种家。可他又担心婚事传了出去,若真是种述英勇战死了,自己女儿在道义上,还不真的得嫁过去。

    看着林蔚之吞吞吐吐的,林荀之叹了口气,“你也是要当外祖父的人了,怎么说话怎么还这样不成体统。”

    林蔚之索性狠狠心不说了,“我就是担心他,若是死了,他孩子还小呢。”

    “他可惜了。前些时候林相谏言,要在盐州开募兵制,若不是太师同枢密院一众人拦着,说不得还能带自己练好的兵前去迎战。可如今盐州的士兵士气低迷,多是残兵败将,即便是神仙来了也是打不过。”林荀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久经沙场,保命想来不成问题。”

    林蔚之点点头,闷闷不乐地回来了。

    这边厢林蔚之提心吊胆,那边厢种述的神色也发苦。林相虽然进言,连带着四五路的转运使都附议,可募兵制未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开放。这样的情况下,他带着盐州那些兵去打战,胜算少了太多。这些领着兵在太平地方的将领,连战斗都没几场,压根不想自己去募兵养兵。

    临走那日,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个小姑娘,心中有些遗憾。就像是募兵制……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

    种述哈哈一笑,忽然有些自嘲,“作甚有小儿心态。”

    奋马扬鞭,唤起家将,种述自京中的繁华中脱出,带着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赴盐州。

    这个深秋里,李平儿不由又越发思念李二壮一家了。

    去年今日,她还在卖糕点,现下却穿金戴银,坐在华堂之上,半点也看不出是个村里丫头了。

    这个秋天里,林娇娘的婚事定了下来。

    而林蔚之推荐的那个秀才郎君考上了举人,等晚几年,也是要去考进士的。得了举人的功名,至少也能做个县令了。刘夫人大喜过望,亲自谢过了林蔚之,督促人备办嫁妆,准备来商议定亲。

    就在刘夫人准备写信告诉丈夫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丈夫的书信却抢先一步来了。

    原来是清水县出来的举子陈文生,拜会了刘县令。

    刘县令知道他考上了举人,连忙写信推荐他去承恩侯府拜会林荀之,也顺手带来了写给刘夫人的书信。

    刘夫人得了书信,也不瞒着李平儿同江文秀,“月嫦她爹也用心了,原本想着若是京中瞧不上咱们月嫦,便定这个姓陈的孩子也是好的。可是你瞧,姐夫介绍的那个孩子不仅是祭酒的孙子,还考上了举人,眼下瞧着倒是我们月嫦高攀了。”

    “这是哪里话,我看月嫦样样都好,不然人家也不会来求娶了。”

    刘夫人捂着嘴笑了,“他师从泰山书院的杨奇泰老先生,杨老先生乞骸骨前曾是礼部尚书,倒也不俗。只是杨老先生那么多学生,可不比祭酒只有这个孙儿好。”

    江文秀也帮衬着说:“可不是,他是长孙,祭酒有心栽培,做个京官不成问题。”

    “正是这个理!陈举人再好,也比不过这个孩子。”

    李平儿倒是听了一耳朵,“可是陈文生?”

    刘夫人点点头,“正是这个人。”

    李平儿“哦”了一声,“这是个好人,我先前住在他家附近,就是同他借书学的字。只那时候,他还是个秀才呢。”

    江文秀听罢,便想要见一见这个陈秀才。

    刘夫人一把抓住了江文秀的手,“表姐,如今人人都知道萱姐儿是承恩侯府的林七姑娘,你见了他,又说些什么呢?”

    江文秀讪讪地收回了手,但是目光里却透着感激,“你说得对,是我鲁莽了。”

    “陈秀才应当不是这样的人。”李平儿道。

    “不过这个陈文生倒的确是个忠厚孝顺的人,他只得一个寡母,年轻时候绣花供他读书,熬坏了眼睛。这个陈秀才就自去砍柴烧水做饭,奉养母亲很是孝顺。”刘夫人叹了口气,“可惜了家境贫寒。”

    “若是个好的小伙子,倒也无甚关系。”江文秀心中暗暗动了念头,眼见刘月嫦同林娇娘都定了亲事,唯独自己的女儿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难免有几分不甘心。

    但是京中那么点大,李平儿是什么身世,大家都晓得。除了愣头愣脑的平远侯,似乎也没有旁人对女儿另眼相看了。

    江文秀心想,如果这个叫陈文生的考中了进士,未尝不是个好女婿啊。他只得一个母亲,便是接来京中住女儿的嫁妆宅子又有什么难的。

    “他考得名次如何,可有中进士的意思?”江文秀又问道。

    刘夫人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只是我家老爷特意为他写了拜帖,想来是个可造之才,盼着能入林大人的眼呢。”

    刘夫人说罢,又笑眯眯地去告辞了,她转身写信,催刘县令尽快把女儿的嫁妆送来。

    陈文生再好,能好过祭酒的孙子不成?能留在京中同不能留在京中,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等刘夫人走了,江文秀便放心大胆地问了起来,“这个姓陈的后生,留他在府中读书可好?”

    “这得大伯说了算吧。”李平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何江文秀这样恳切。

    江文秀哼了一声,“不开窍。”

    李平儿脸色一红,“娘,我们是不可能的啊,你别想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可能的。”江文秀抓着她的手,劝道,“咱们承恩侯府家大业大,他一个村里头出来的读书人,还不得处处以你为先。”

    李平儿瞪大了眼睛,“我们又不是门对门做生意,非要压人家一头。”

    “哎呀,你真是个傻孩子。你们知根知底,他不会嫌弃你出身,又加上你爹是承恩侯府,你大伯是户部侍郎,有的是他巴结的,你看看,这不是天定的缘分是什么。”江文秀越想越觉得不错,“你既然觉得他人好,那也是不讨厌他啊。”

    李平儿眨了眨眼睛,“娘,你刚刚找回我来,就这么急着想我嫁人嘛?我哥可是说养我一辈子也使得的。”

    江文秀拍了她肩膀一下,“呸呸呸,听你哥鬼话。好好的女儿怎么能不成亲。”

    “我自在惯了,还没想过嫁人呢。”李平儿低头看着脚尖,“好人家规矩多,不好的人家多磋磨,若是过的不甜蜜,那还不如在家住着呢。在家里多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还能陪着爹娘。”

    江文秀哼了一声,“等你爹娘死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嫂子同侄子养你吗?”

    李平儿倒是没有想的那么长远。她最远只想过要攒钱供虎子读书,自己学门手艺。嫁人与她而言,似乎是件很遥远的事情。

    可随着林娇娘都定亲了,似乎家里下一位的确就是自己了。

    李平儿有些烦躁。

    江文秀有了主意,一把甩下了李平儿,扭头就去找大夫人了。

    她不好直接同大伯说把陈文生留下来,可同大夫人说这件事,便简单得很了。

    “大嫂,这个书生先前同萱姐儿家里离得近,两人便认得。可巧又考上举人了……”江文秀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大夫人终于明白了。

    “你是想收陈举人做女婿?”

    江文秀应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大夫人,“萱姐儿到底流落在外,就算嫁了好人家,怕到头来还得翻旧账。”

    “你可同老二说过这件事情?”

    江文秀顿时气短了,“也不是非要这陈举人,就先看看。如果是个出息的,能考上进士,也不错嘛。”

    大夫人稍作沉吟,记下来了这件事情,“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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