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夏日过去,秋闱将至,林湘颂的嫁妆准备的差不多了。

    借着参加五妹妹的婚事,到底蒋玉昆又上门了。

    这回他学聪明了,和林叶儿提前排练了一番,一进门就朝着林蔚之的院子跪下,不等林蔚之松口便不起来。

    到底事情过去了,又遇上了悍匪的事情,林蔚之历经生死,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看淡了许多。一旦把父女情份放下,林叶儿的所作所为,就没那么戳心窝子了。

    这回反倒是江文秀先开口了,“咱们要是还记仇,只怕膈应了大哥大嫂,不如便算了吧。”

    那日江文秀同林蔚之聊起庶子的未来,才发觉家里能用的人少,也理解了大夫人想要用蒋玉昆的心思。

    林蔚之正因瞒着大哥平远侯婚事的事情忐忑,眼下有了这个由头,自然也不再纠结,“还是夫人体贴。”

    得了二房的意思,蒋玉昆喜不自禁地接了大夫人的差事。

    大夫人也不敢和林叶儿多说,林叶儿这张嘴,什么都兜不住,只能屏退了左右,亲自去同蒋玉昆细说。

    蒋玉昆原本以为是去寻些花样子,自觉能够胜任,可大夫人细细一说,他便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原来,这不是简单的派个管家或者掌柜就能处理的事情,江南水深,无论是绸缎还是绣品,后头都有站台的人。

    “先前是老爷得了恩师的提拔,才从贫瘠的地方调任到了江南。江南好啊,美女如云,水乡如画,茶香袅袅,锦绣不绝。但凡一路所见之处,尽是温柔迤逦。也就是这样一个好地方,大家都想着去。”大夫人似乎也有些怀念在江南的时光,“那时候,老爷还在任上,消息灵通,我便趁着价钱低廉,拿嫁妆买了许多地和织机。只是老爷现在在京城里做官,难免离得远了些,那些织机纺娘啊,做出来的花纹就不够鲜亮了,卖不出好价钱。”

    大夫人这番话,明面上是说花纹不够好,实际上却是指林荀之离开了江南,下面的人不买账,挣的钱不多了。

    蒋玉昆如何不知道,只是他一介白身,即便顶着县马府的名头,在江南也没人买账啊,“大伯父可还有同窗好友在江南,我带些土仪,一并前去拜会。”

    “前些通判司税都是老爷的好友,我替你准备了仪程。”大夫人点点头,对蒋玉昆的上道很是赞赏,“只是现下江南按察使张克奇同老爷不是一路人,我就想着,若是寻不到鲜亮的花纹,便把那些陈年的旧布匹贱卖了,另换了田地来。总归地是不会掉价的。你手里若是有闲钱,也能买一些。”

    蒋玉昆得了这个机缘,心中明白了。这哪里是嘴上硕说选花样子的小差事,这是泼天的富贵啊。官员买地,无非就是低价收购,再雇佣佃户去处理,百倍获利。

    他心中火热,难怪林家老爷子那时候不显,到了林荀之这里就有钱了,敢情是到了江南富贵窝里头捞着了。

    这些事情他常听公子哥儿们说道,京都附近也办过许多,自然不是生手。也难怪大夫人非要是托付给亲戚来做,这样的事情,做奴才的自然是不够格的。

    大夫人提点道:“江南绸缎的事情,我和老爷不方便出面,还得要玉昆你在里头周旋。你是承恩侯府的女婿,在江南身份便是不同。只是现在不适合提七皇子,你可明白?”

    蒋玉昆先前因着林蔚之的态度就吃了一回瘪,这次又要他接着承恩侯府的身份去行事,却不能提七皇子,就有些难度了。

    狐假虎威,也得后面有只真老虎啊。林荀之不肯出头,顶着林蔚之芝麻官的名头,倘若不能明面上提林妃娘娘同七皇子,那的确难了许多。

    “我晓得了,这件事我低调些,尽量买些应急的田地,不惹出事情来。”明面上不能提,私下总能罢。蒋玉昆心中拿了主意,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大夫人见他明白,心中也松了口气,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舒服,“若是七皇子好了,我们一家人,岂能少的了你的好处。这笔钱,还是用在刀刃上呢。”

    得了大夫人这句话,蒋玉昆只觉得后半生的富贵都有着落了,心里信服的不得了,恨不得给大夫人磕头了。

    大夫人又道:“不忙着磕头,这件事情到底是我的嫁妆,不好叫四姑娘知道了,她嘴上没有把门的,若是坏了事情,今后可不敢劳烦你了。”

    蒋玉昆连忙道:“这是自然,万万不会坏了婶娘的差事。”

    大夫人点点头,拿出了一封信,“这是老爷写得拜帖,你拿了去寻江南道司监,混个脸熟。”

    蒋玉昆欢欢喜喜地接了差事下去了,大夫人却还有些困在里面出不去。

    若是早些叫蒋玉昆去便好了,真是林叶儿坏事。之前为了避嫌,她把买来的田契写作了奶娘儿子的。可恨那张克奇,为了多占些地,竟然就在上个月抓了奶娘的儿子,逼他把地贱卖了!

    张克奇那厮靠着昀妃和五皇子,手拿铁卷在江南,贩盐的生意都做不够,竟这样贪心。可恨自家远在京都,竟是拿捏他不得。

    再说了,他们怎么不敢去抢江南守备刘光茂的贩酒生意,那才是大头!口口声声说着看不起武将,还不是怕人家兵马就在里头,闹出事情了挡不住。见着老爷离开了江南,便觉得有利可图。老爷没办法管辖,可现下又是急着要用银子的时候,唉,一大家子一点忙也帮不上。

    也只能使唤蒋玉昆去从中着补,看看有没有别的机缘,能多买些地补回来。那些佃户,只怕还得重新签才行。

    大夫人这头思绪纷乱,不由叹了口气,高声喊道:“玉珠,进来。”

    门外一个名唤玉珠的丫鬟低着头不说话,轻轻地走进来,给她按着头。

    林叶儿这头得了父亲的谅解,也松了口气,特意避开李平儿,拿了个贵重的镯子给林湘颂添妆。

    之前出阁,大家也来给林叶儿添过妆,林叶儿这套流程熟得很。

    只是她已经是出嫁女了,添妆后不好陪着林湘颂,便早早在外头等着蒋玉昆。

    “成了?”林叶儿瞧见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也高兴的很。

    “自然。”

    林叶儿又有些不满,“不过是挑些花样子,作甚要你去,随便派个管家不就好了。”

    蒋玉昆这才有些庆幸,还好之前大夫人没同林叶儿细说,她根本想不到那层去啊。真要是简单的话样子,能用的着亲戚嘛!

    “我眼光好些,下头的人怎么能比。”蒋玉昆打着马虎眼。

    林叶儿娇笑了一声,“这倒是。”

    两人欢欢笑笑地回了府中,蒋玉昆又特意和父亲说了情况,决口不提要做什么事情,只请父亲在自己去江南后,让县主多多管束林叶儿,不让她出去闹事。

    等添妆后,林湘颂便要出嫁了。

    陆家的老太太病的厉害,心里有了执念,担心丁忧影响儿子的前程,便催着孙子陆猗尽快成婚。

    陆猗虽不是长孙,却和父亲一样,靠着科举出身。他如今还未成亲,便已经是个举人了。若是这次再进一步,拿到了好成绩,便是翰林也做得。

    “这次秋闱孩子就不去了,一来年纪太小,拿个好名次怕有人不服。二来啊,老太太怕是要快了,这些日子眼皮子睁不开,就等着他成亲……”陆夫人说罢,抹了抹眼泪,“若是要丁忧,这一年是考不得了,跟着他父亲回去读书,多写两年文章。”

    陆夫人有些愧疚,急着娶新妇,到底有些冲喜的意思,也难为林湘颂了。

    “这是应该的,她嫁了人,自当以夫君为重。”大夫人握住陆夫人的手,轻声劝道,“辛苦你了,可不要熬坏了身体。”

    两家和和气气,倒是相谈甚欢。

    陆猗是个典型的书生,不像蒋玉昆那样拉帮结派,陪着他来的,不是陆翰林的学生,就是他的好友,一群文官里头,只有种世衡最打眼。

    “怎么种大公子也来了?”

    “哎呀,这不是身边没有武艺出众的,怕那日风大射不中花。陆猗想着去马场练一练,不知怎么给燕王瞧见了,推荐了种世衡过来撑场面。”陆夫人提了一嘴燕王,有些得意。

    不得不说,陆翰林清贵,做得一手好文章,皇室里就算燕王这样爱胡闹的,也乐意卖他人情。

    大夫人自然夸了又夸。

    那头老样子,林娇娘又扯着李平儿去看。

    “哎呀,这次来的人可厉害多了,你看那官靴,上面镶着玛瑙呢。”林娇娘眼睛尖。

    这批可不是勋贵那些浪荡子,一个个讲礼得很,即便是娶亲这样的喜事,话都不高声说一句。

    林娇娘难免有些意难平,“书生斯斯文文的,倒是极好。”

    李平儿晓得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婚事,难免有对比,心中叹了口气,转而道:“你看取绣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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