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低沉的声音像是落入云端,消失的无影无踪,姜知柳依旧没有回应,片刻后,她转过身换了个姿势,却是背对着他。

    望着她的背影,陆行云的胳膊微微收紧,咬着唇凝了半晌,而后回过身子平平躺着,望着昏黑的床顶沉默着,许久才闭上眼眸。

    当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姜知柳终于睁开眼皮,朝身后斜了一眼,攥住拳头,深深吸了口气,又合上双眸。

    翌日清晨,陆行云早早起来去上朝,临行时,他朝姜知柳伸出手,刚触到她的手,她就福身行礼:“路上湿滑,世子小心。”

    “好。”

    他应了一声,手不自然地垂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去,出了翰海苑后,书庭小声道:“世子,你不是准备再告一阵假吗?为何不和世子妃说?”

    陆行云摇摇头:“我虽准备告假去青州,可陛下准不准还不知道。”

    他已经失信与她,不想她再次失望。

    进宫后,他再度向皇上告假,可皇上说他这一来回得一个月,近日朝中有大事,就没准假。

    听了皇上的话,陆行云心下黯然,不过也庆幸自己没和姜知柳说,否则她又要难过了。

    经此一事,姜知柳表面待他如同寻常,依旧是众人眼中体贴温柔的世子妃,可陆行云知道,他们之间还是隔了一层了。

    他每次想突破那一层无形的屏障,姜知柳就会后退或者避让,让他有力无处使。时日久了,他也只能作罢,想着姜知柳终归是喜欢他的,等她有天想通了,自然又会和以前一样。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回暖,满园绿树发起春枝,厚厚的夹袄换成了轻盈的春衫。

    感受着春天的生机,人们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这日,姜知柳坐在花树下荡秋千,绿枝在后面推着,一下一下,越飞越高。

    “小姐,都三个多月了,你老这么着也不是回事啊”绿枝看着她的侧脸,满脸复杂:“这些日子,世子又是在院里种小姐最喜欢的玫瑰,又是给小姐寻各种好玩意,每次得的新东西都先紧着你,因为你随口提了句,想念家里的秋千,他就着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虽然我也偷偷怨怪他,可他到底也是有苦衷的,小姐你就不能原谅他吗?不为他,就为小姐你能过得舒心些?”

    听着她的慨叹,姜知柳停了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谁说我还在怪他了。”

    她笑着。

    “那小姐你有时候为何还”

    “因为”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起初她却是是怨怪他的,可时日久了,在他一次次的“献殷勤”后,那些怨气渐渐开始消散。

    只是伤口痊愈总会留个疤不是?

    只要她想起那天的事,喉咙就像扎了根刺,也不痛,就是咽不下也吐不掉。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软化那个疤吧

    片刻后,她闭上眼眸,张开双臂:“绿枝,推高点。”

    “好。”绿枝应了一声,将秋千越推越高。

    姜知柳感觉自己像是飘起来了,耳畔的风呼呼地刮着,心也跟着飞到了九天之外。

    荡了一阵,耳畔忽然传来绳索绷断的声音,在绿枝的惊呼声中,她感觉自己被高高地甩了出去。

    她穿过高墙,如一直翱翔的鸟越飞越高,然后她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陆行云他朝她跑了过来,眼里满是惊恐。

    “柳儿!”

    他大喊了一声,张开双臂朝她奔来。

    望着他越来越清晰的面容,她脑子里逐渐空白,任由快速身体下坠,然后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重重跌在地上。

    “砰!”

    身下的身躯猛地一震,她抬眸看着他,见他眉头紧皱,额上留下几滴冷汗,显然是痛急了。

    姜知柳这才省过神来,心口一紧,连忙爬起来查看:“你怎么样了?很痛是吧?”

    “对呀,就要痛死了。”

    陆行云抓着她的手站起来,拂着腰,颤巍巍地往里走。见他如此,姜知柳眼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进屋后,她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下,哽咽道:“我去找郎中,你你忍着点。”

    不料,却被陆行云拽住,坐到他身上了。

    “找什么郎中,你就是我的药。”他拂了拂她的颊,眼底似有灼灼的火光闪耀,尔后按住她的后脑,抬头吻上去,

    身子一颤,姜知柳连忙推开他:“可你的身子”

    “不痛。”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似压抑着什么,抬头又噙住她的唇,手也放肆起来。许是压抑的久了,他今日格外放的开,动情时,反手将她压在桌畔。

    “柳儿。”他唤,尾音都有些颤栗。

    “嗯。”她不自禁地应着,身子像是在海浪里翻涌。

    “叫我行云。”

    “行行云。”

    她咬着唇,脸颊驼红一片,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唤他。上次是她不由自主,这次却是他不由自主。

    酣畅的雨在春天浇灌,变成氤氲的雾气弥漫到每个角落。

    当尘埃落定,她躺在桌上,搂住他的脖子,眼神迷离,眼尾泛红。

    “行云我想你了”

    “有多想?”

    “很想,很想,就像”她凑到他耳畔,咬住他的耳垂。

    微痛su痒的感觉让他发颤,刚刚沉寂的眼眸再度泛红,他抓住她的消瘦的肩膀,低下头。

    潮起潮落,花谢花开,终于天涯融为咫尺。

    至此,之前的嫌隙消弭于无形,他们都没有再提那件事。

    自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也更近一步,彼此之间的称呼变成了“柳儿”、“行云”。

    一开始只私下这样叫,到后来再旁人面前也是这样。

    这日。

    陆行云回府后,带着姜知柳在府内散步。望着周围的飞阁画廊、山石碧湖,姜知柳脑海不禁浮现起昨个在街上看到的一对夫妻,纵然是大庭广众之下,男子也一直牵着妻子的。

    她侧头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他一直默然地望着前方,偶尔朝她笑一笑,指着远处的美景让她看,垂落的手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指尖,却始终保持了那毫厘的距离。

    姜知柳伸了伸手,指尖触到他手背,他却抬起手指着湖里的水鸟:“水雁飞鸿,回头我画下来送给你吧?”

    “好吧。”她微微一笑,收回手,眼底闪过些许黯淡。

    之后,他们穿过小桥、亭台,最后走回了翰海苑,一路上她都时不时撇撇他的手,见他没有动作,越发闷闷不乐。

    许是发现了什么,进院后,陆行云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没有。”

    她扯了扯唇,把手抽回去,往屋里走。望着她远去的落寞背影,陆行云眸里泛起复杂,低眉捻了捻手指,眼底神色莫明。

    静默了片刻,他叹了叹,转身走出了院子。

    时光静静流淌,府里的花开了又谢,池里的小鱼又换了一茬。姜知柳头晕的毛病依旧时有发生。

    这日傍晚,她换了身烟霞色单衣,坐在树下荡秋千,忽然喉中有些恶心,想着葵水已有两月未至,心中一动。

    连忙小声告诉绿枝,让她明日请个大夫来瞧瞧,正巧陆行云走了进来,揶揄道:“有什么好事,是我不能听得吗?”

    绿枝掩嘴一笑,悄然退下。

    姜知柳脸颊微红:“确实有个好消息,不过要等明天才能告诉你。”

    陆行云温然一笑,走到她身后,作势要推她。

    “等等,今个就不荡了,进屋去吧。”她连忙打住,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也好。”

    陆行云将她扶起来,牵着走进屋里,坐定后,他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蕴这如水的笑意:“柳儿,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嗯?”

    “最近事务不多,我已向陛下告了一个月的假,你让人收拾收拾,明日我们就起程去青州。”

    “真的?”女子唰地站起来,双眸光彩大盛,只差把兴奋写在脸上。

    “真的,明早我再去刑部交接一下,回来就走。”

    “太好了,终于能回去看爹娘和哥哥了!”姜知柳猛地抱住他,心脏被喜悦占的满满的。

    被她的喜悦感染,陆行云唇畔一弯,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刮了刮她鼻子:“现在就这么激动,等你回青州了,还不高兴的飞起来。”

    “你可当!”下巴一抬,女子脸上满是娇嗔。

    望着她的神情,陆行云眸光一身,握住她的手,低眉道:“我应该早点告假的。”

    语声微低,含了丝歉疚。

    怔了怔,姜知柳摇头,搂住他的脖子:“你公务繁忙,我都知道,只要你能记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眸底颤了颤,陆行云的手随之收紧,似有什么从胸臆间喷薄而出,他仰头贴上她的唇,温柔的吮着,搅弄的花蕊泛出芳香的汁液。

    低头,继续抚弄,滑入更幽深的谷。

    “行云快。”

    姜知柳的颊泛起滚烫的红,眼神越发迷蒙,咬着唇发出令他神魂震颤的声音。

    他抓住她的手,缚在她身前,却并未如她的意,眼底含着狡黠。

    “想不想?”

    “想。”她很是迫切,尾音战栗,指尖紧紧扣着他肌肤,划出红痕。

    “想什么?”

    “想想你”她凑到他耳畔,吐气剩下的字,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风情。

    眼底猩红,困斗的兽终于冲破牢笼。

    陆行云不再压抑,在云端一去不回。

    一如既往,事后,二人分别梳洗干净,晚上的时候陆行云又消失了个把时辰。

    其实很多次,她都想问他,每次消失的时候都去哪了,可本着要信任他,也给彼此空间的想法,她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翌日一早,陆行云去刑部交接后,姜知柳就让绿枝请了大夫回来,经大夫诊断,确是喜脉无疑,且已有两个月身孕。

    得到肯定,姜知柳眼眶一酸,心里忽然柔成软软的一团,潮湿又温暖,她扶着尚平坦的小腹,似乎可以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

    他很快就能生出小手、小脚、小脸蛋、小身子

    就如同年画娃娃般可爱,若是女孩则像她一样美貌,若是男孩则像陆行云那样才貌双全。

    刹那间,她脑海里全是对这个孩子的憧憬,几乎能看到自己和陆行云牵着他的小手玩耍的场景。

    望着她充满慈爱甜蜜的神情,绿枝也由衷的感到高兴。

    上天保佑,她家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怀着这愉悦的心情,时间过得飞快,待行礼整了好之后,姜知柳立即站在门口翘首期盼。

    她想快点回去,告诉她爹娘,他们要做外祖父、外祖母了。

    尤其是爹爹,他以前老说他哥哥不着调,就指着她早点嫁人,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孙了。

    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等了许久,直到如血的夕阳渐渐偏西,整个庭院变得寂静时,陆行云才匆匆走回来。

    “行云!”

    她招招手,快步迎上去,到了近处,却发现他脸上有些疲倦。

    “行云,你累了吗?快,进屋些些。”

    陆行云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柳儿”

    刚开口两个奴仆快速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瘦的像个麻杆,哭丧着脸,一下跪在姜知柳身前:“二小姐,老爷老爷殁了”

    这人叫做陈四,是姜府的管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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