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灵芝和陶乐乐对望一眼,陶乐乐吐吐舌头,吴灵芝满眼无奈。

    她们都看出来,这俩人今天是来混吃喝了,嘴里不塞点什么东西是不肯走的。

    吴灵芝起身去后面摸装食物的袋儿,可奇怪的是半天都没找到,就连昨儿拿回来的那个大提盒也不翼而飞!

    陶乐乐想起自己干的好事,连忙拉扯住母亲的袖子:“娘,你歇着,我来找!我个头小,好翻东西!”

    就这么一句孝顺体贴的话,马翠儿也能挑刺:“不是我说,这三爷和刘爷恁没成算!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也不见你身上挂点肉长点个头,没得糟蹋吃食。大壮成天累死累活走头尾,二壮是个小子,他们吃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偏偏惯着个丫头的嘴!”

    吴灵芝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本想反唇相讥几句,却被陶乐乐又拉了拉袖子。

    虽然陶乐乐没有说什么,可她笑嘻嘻的表情吴灵芝顿时读懂了,只好忍了下来。

    “大伯娘,说了这么多话嘴也干了吧,来来来喝水,吃点心!”

    陶乐乐把两个装了水的陶碗放二人面前,每个碗里只倒了一底子的水;陶碟子里零零散散装了点发蔫的枣儿和一些瓜子栗子,因为碟子很小,所以这些东西看起来还装得挺满!

    陶有才流着哈喇子伸出手,马翠儿“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眉毛登时竖起老高。

    “吴灵芝!小孩子不懂事,你也由着她把这么寒酸的东西拿出来?”

    吴灵芝笑:“出门在外的不比家里,这已是丰盛了。他大伯娘要是不信,去别家车上坐坐,看谁能拿得出来这些?”

    马翠儿骂道:“别家哪有你家财主!昨儿刘爷赏的那么大一提盒,少说得有五六层!一层有我家洗面盆那么大,杂面也得装个两三斤;这么严守密敛的,也不怕撑死了!”

    陶乐乐好奇道:“大伯娘你怎么看得这么清楚,那不是大晚上的事情吗?”

    马翠儿想也不想就接口道:“废话,我可是一直都盯着呢!那小厮才拿着灯笼下来我就……”

    话说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涨红了面皮想要来揪陶乐乐耳朵:“偏有你这么多嘴多舌的!”

    吴灵芝挡住马翠儿的手,把自家幺女轻轻推到后车厢头去:“去,别扰乱,瞧把你大伯娘气得。”

    说罢,她转过脸来,对马翠儿道:“他大伯娘,你怪我不送吃食到你家,我心里还有本帐哩!远的我也就不说了,只说说那天在水边儿的时候,你家里开火下饺子吃,可曾拿过半碗汤水给我家沾一沾?巴巴儿的只拣好的往三爷家送去了。倒是老四家做水面,给我们送来几大碗。还有些事当着孩儿们面不好细说的,来往来往都是有来有往,哪有个只进不出的?”

    若是往常,吴灵芝打个哈哈也就把事情混过去了,可今天这个女人明里暗里贬幺女,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马翠儿气得更狠了:“通共也就半锅饺子,三爷那是咱们陶家的头一号人,不给他送给谁送?我家有才口壮能吃,剩下的连我都没吃几个哩,哪有到你家来的份儿!”

    吴灵芝冷笑:“你家才一个就不够吃,我家可是有三个呢!难得刘爷赏点好吃的,自家人都没个够,哪有你家的份儿?这些爱吃不吃,不吃我就收起来了!”说着就要去收碟子。

    马翠儿眼疾手快一把将碟子中的枣儿瓜子全部倾在袖子里,又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带着陶有才骂骂咧咧下了车:“恁寒酸小气,一辈子都发不了财!”

    这矫健的身手和反应看得陶乐乐目瞪口呆——连儿子那碗的水都没忘记喝掉,这女人可真是个脸皮王者!

    正震惊着,车帘儿又被掀开,满头大汗的陶大壮伸进来脑袋:“小妹,三爷请你过去!”

    陶乐乐回过神:“好嘞!”

    陶大壮抱着陶乐乐来到了陶建的车上,此时陶二壮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见到自己大哥小妹过来,忙腾了腾位置。

    “乐乐,过来,看看这个!”陶建冲陶乐乐招手,手指在小桌上敲了敲。

    陶乐乐乖巧地坐到他身边,好奇看向桌上的东西。

    只见是一张地图,看起来像是陶建自己画的,歪歪扭扭有些粗糙,也有些粗犷抽象。主要就是一堆带着地名的圈圈,以及把它们串起来的线,大概就是他们要走的路了。

    陶建指着右边的一个圆圈道:“这个就是白州的府城上余,咱们这一路辛苦,为的就是这个所在。”

    陶乐乐点头,这个她早就知道,家里人说起过好多回了。

    陶建的手指又挪回左边来,描摹着串圈圈的线:“本来我是打算沿着这条路前进,稳打稳算两三个月便能到上余了,可不曾想好些地方封门的封门,捉人的捉人,路线竟是要改大半!青州和平洲好些地都去不得了。”

    陶乐乐露出惋惜的神情:“那……咱们绕着这些县城走?”

    陶建苦笑:“但凡能这么绕着走,我也不会这么头疼了!青州倒也罢了,平洲可不是什么民风好的地方。原先卖骡马的时候就被老人嘱咐过,平洲除了有名头的那些个县城,那些偏远些儿的地方,各个都是狼窝虎穴,整个村子联起手起来杀人劫货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陶乐乐倒吸一口气!好家伙,这是古代哥谭呐!

    陶建道:“因此,我想着索性直接绕开了平洲,改路上行到密州,再到信州,最后再往白州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面画了一个半圆。

    陶乐乐觉得这个圆实在是太大了,便也伸出手在下面画了一个较小的半圆:“不能这么走吗?上面绕得太远了。”

    陶建笑:“不能!再往下便是沿海的那几个州了,这一带是霍王的地盘。我宁可去平洲那些狼窝虎穴,也不敢挨着这个活阎王的边儿呢!你现在还小不知道,等长大你就明白了。”

    陶乐乐懂了些什么,但不多:“三爷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要改路吗?”

    陶建此时露出一点忸怩之色:“都是自家人,我也索性不瞒着了。其实今儿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等下次见到神仙的时候,能不能让她多给点粮草给我们?也无需太多,将将能撑到白州就行了。还有那喝水的地儿,可否搬到新的路上来?原来的路不顶事了……”

    陶乐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豪迈地挥手:“这个好说,我下次就和神仙讲!神仙喜欢什么,三爷你心里清楚的吧?”

    陶建慌忙点头:“清楚!必然清楚!别的本事我没有,替神仙做那点小事的本事还是有的!”

    陶乐乐满意地笑,两人交换了拥有共同秘密的得意小眼神。

    陶大壮和陶二壮则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三爷和小妹在这说什么黑话呢?他们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说完了要紧的事,陶建心里松快,忽然想起了刘举人那茬,扬了扬眉。

    “乐乐,那刘举人忽然收你做干孙女儿,没打什么坏主意吧?”

    陶乐乐嘿嘿地笑:“放心吧三爷,我只是小,又不是傻!神仙不让我多嘴的事,我肯定是一个字都不往外面蹦。别说干爷,亲爷也不行!”

    陶建心里大为爽快,要不是对方是个小丫头,他都恨不得拿出酒来与她畅饮三碗了!

    他不由得幸灾乐祸:“这刘长芬,自以为聪明!巴巴儿地摆酒费事,不过是瞎折腾罢了!”

    陶乐乐道:“他也不亏。神仙给的那些好东西,三爷也从来没有忘了他们家呀!以后要是神仙有什么单独给我的,但凡能拿出去,我肯定也会孝顺干爷的。”

    天机不可泄露,但东西还是能送的。礼尚往来嘛,她也不是大伯娘那种只知道占便宜的人。

    陶建微笑点头:“这才是我们陶家的好女儿,有品格,有风骨!”

    陶二壮险些没噗嗤笑出声来!这三爷,刚刚自个儿还在偷着乐呢,现在又说这冠冕堂皇的!

    陶建留陶大勇一家子人吃晌午饭,让人请了吴灵芝一道过来,齐齐全全地坐在车外头的矮腿长桌儿上。这桌子甚是巧,可以分开折叠收着做椅子或箱子用,又可以展开拼在一起作成大桌,譬如现在这四个,凑一起便阔阔绰绰坐下十几个人,实在是出门在外好用之物。

    如今天儿也渐渐凉下来了,晌午的日头只暖和不刺眼,外头还有吹着凉风,一堆人坐在外头吃饭甚是舒适。

    唯一不足之处便是此地景色荒凉,地面苍凉,天际荒芜,偌大的平地上只有几棵树东倒西斜,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欣赏的地方。

    陶建家虽殷实,但饮食方面还是以吃饱喝足为要,并不像刘举人家常那般丰盛奢侈。主食是花米饭和花面馒头,配着日常小菜儿酱萝卜干菜条。

    客饭是咸鸭蛋和咸肉,切得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放在陶大勇一家面前,陶乐乐的碗里则还单独卧着一个煎蛋,油滋滋冒着诱人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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