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峥跟着她回到律所。
只见她风风火火地翻文件,边莫名其妙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涅多斯的母亲狄乐律因莫须有的罪名被黑格诺芬判处死刑,斩首失众前还游街,令狄乐律受尽苦楚和侮辱。涅多斯誓言要为母亲复仇,让黑格诺芬付出相应的代价。于是她想出了个计划,以己身作诱饵,诱惑黑格诺芬犯下滔天罪行,最终黑格诺芬成功被处以与狄乐律所遭受的相同的酷刑。而涅多斯的尸体被送去入葬前,全天使城的人都走上大街为其哭泣,并高喊,今夜无人入睡!普契尼以此神话故事为创作灵感,写出了《今夜无人入睡》这首曲子!我他妈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贺峥尚未发表任何意见,她又翻出一页文件:“俩姐妹都是枫叶镇人,而胡来之前跟我提过一嘴,他是从法官做起的,那会儿我还查了下他背景,你猜他在哪儿当的法官?就是枫叶镇!还有你看这个。”
贺峥凑过去,是俩姐妹的母亲——窦青书的照片,大夏天穿着热裤和背心,四肢展现地比较全面,秦尤指着照片说:“身体呈流线型,她可能会水。”
贺峥明白了。
不是俩姐妹身上有陈年冤情,是她们的母亲。而窦青书的死也不像警方报告说的失足落水而亡那么简单。
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窦青书13年前死的,13年前,千禧年世纪之交,那会儿刑事侦查技术不发达,现有的电子档案记录不完整,我让枫叶镇警方把整体案宗传真过来。”
秦尤则忙着给老黑打电话:“我叫老黑查查胡来在枫叶镇经手过的案子,或许…不,一定有和窦青书相关的。”
大概是太开心了,在等待拨通的间隙,她伸手就捧着他的脸猛亲了一大口:“我他妈真是爱死你了!”
要不是被他拉着钻进卫生间,无意中听见那俩狱警的谈笑,她也就不会被点醒,从而发现这潜藏着的、不引人注意的线索。
意外之喜,可不叫人开心么?
贺峥给她亲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火速吩咐完又火速挂完电话,就搂着她磨磨蹭蹭,别有心肠地欲言又止道:“那看在我立了军功的份上,你是不是得…好歹给点甜头什么的。”
秦尤心情好,心情好自然就脸色好,她勾着他脖子沿着他唇角亲:“赐你一个香吻,不算甜头吗?”
本来么,她要是不做什么那他还勉强可以维持清心寡欲,但被她这么亲密厮磨,本就没安顿好的气血再度狂蹿。
他脸埋在她颈窝里闷声说:“不算,我他妈憋得都快爆炸了。”
秦尤轻笑一声,踢了把椅子给他,公事公办地指挥他道:“坐。”随后又行至玻璃窗前,将百叶窗尽数拉下,还反锁了门。
讲实在的,她这一系列举措弄得贺峥有点按捺不住的小兴奋。
正当他以为真的要“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时,秦尤突然伸手过来解他皮带,他本能地紧绷了下,继而深深地倒抽气。
“我…”贺峥像根没有重力的羽毛,轻飘飘地仰头靠了下去,缓缓吐出后半句:“操…”
秦尤没看他,心里只紧着这最新的线索。
老黑不知道在忙什么,打过去的电话第四遍才接通,她简单说明缘由交代事项,语气和脸色都格外的认真,和她平常工作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老黑听着听着突然就听到一阵微妙,细细分辨还是个男人的,他默了默才道:“知道了。”
挂断电话,秦尤又打开电脑找出那卷录像带视频观看。
知晓了俩姐妹的动机还不够,还得揪出实质性的证据,也就是她和警方都在查的那名拍摄者。
还有红河谷的秘密访客,邮寄信封的人,恐怕都是这名拍摄者一人导演的。
当初在地下室捡到那枚拉环,又接着找到易拉罐时,贺峥推测说是拍摄者早已在地下室等候了,就等着俩姐妹结束再完美自杀。
拍摄者最起码是个和俩姐妹志同道合的熟人,兴许出入她们家不止一次,而那隔壁邻居又暗中偷窥良久,那他会不会不经意拍到对方的真面目?
她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完全是白瞎功夫,贺峥不是傻子,肯定早就顾及到这点也在那堆照片里筛查过了,如果有发现,他们用不着等周日。
于是她只能从别的地方摸索。
半晌,贺峥长出口气,问:“老黑什么时候给回复?”
秦尤:“不知道。”
果不其然,贺峥立即停止系皮带的动作,抬起脸兴冲冲地说道:“还有时间,做全套吧,刚才不过瘾。”
可惜下一秒老黑的电话就回拨过来。
秦尤冲他扬眉:“没时间了。”
贺峥:“……”
于是贺大队长的记仇小本本上又多添了个老黑,理由是坏他好事。
下午三四点,正是犯秋困的时候,前台小妹脑袋晃啊晃的昏昏欲睡,惺忪的眼皮在瞧见访客时立马溜直了,笑容几乎是刻在骨子的惯性反应:“您好,您二位找…?”
两名戴着墨镜、跟黑客帝国似的俊男靓女看都没看她一眼,奔着总裁办大踏步直闯而入。
小妹急坏了:“没有预约不能随便进去的!”
都当耳旁风,俊男靓女推门,拉开椅子,落座,动作潇洒,整齐划一。
坐在对面的西装男人正开视频会议,瞅见这拉风又来者不善的阵仗,眉头深皱,旁边小妹捉急为自己辩解:“姚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就直接闯进来了,说也不听!需要我打电话报警吗?”
俊男抬手亮出了自己的警徽,男人瞧一眼便道:“不用了,他们就是警察。”
小妹惊愕片刻,终是带上门出去了。
男人将视频会议调成静音,双手交握,一派能干的精英架势,他八风不动道:“我这还开着会呢,不知道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秦尤拉下墨镜,红唇胜血:“姚总,我觉得你还是把会议暂停了,回头再开吧。但如果你能既诚实又快速地替我们解惑,那就当我没说过。”
男人只是眯细眼睛盯着她,眸底三分探究七分玩味。
秦尤娓娓道:“姚总,姚立,听说你的青少年时代受过创伤,报告上怎么描述的来着?嘶…记起来了,‘她摸我…’。姚总真是可怜呢。”
姚立脸色微微一变,他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松松领带说:“所以你们警察来就是旧事重提,掀开我的不幸回忆再可怜我的?”
“当然不了。”秦尤露出个讽笑:“你有什么好可怜的?我们来是为了求证。对于这出悲剧呢,我们有另外的版本,恰好姚总现在也有时间,说给你听听。”
对方头衔摆在那儿,姚立无可奈何。
秦尤讲故事似的说道:“真不是我偏见,是太多的事实表明,相较于女人,男人这种生物要寡廉鲜耻多了,不论你衣着多么光鲜地位多么不凡,你的思想仍旧停留在性是一切原动力的基础上,几千年圣贤书都无法令其开化。更何况姚总当时,还是个躁动的14岁中学生呢。”
“面对漂亮女老师的诱惑,你应该享受都来不及吧?怎么会去报警呢?合理的解释只有一条,你并没有得到,你是被明确拒绝了,你心眼狭隘,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倒打一耙,冤枉她,构陷她。”
姚立铁青着脸色:“我以为你们警察一向最公道又讲究证据,想不到这种空口无凭的污蔑居然会从你们嘴里说出来。”
秦尤莞尔:“我不是警察,我是律师,我最爱污蔑了。”
她又掏出张照片往他跟前晃,轻叹道:“‘行动有如天使,忧思宛若上帝。’这么漂亮这么有魅力的一个女人,你一定很迷恋她吧?匿名情书是不是送了一大堆?一上她的课就两眼发直心神荡漾,一对上她的眼神就面颊通红小鹿乱撞。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你热烈的情愫,并以老师的身份相当认真地规劝你,可你根本就控制不住。”
“想亲她吗?换做是我我也忍不住去贴贴她的脸,摸摸她的手的。她生气了吧?第一次流露出那么严厉的神色,你的初次暗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你咽不下这口气,就回家对着你的父母乱说一通。”
“得来的结果是她被停职调查,立案起诉,最终被判缓刑。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言语就像风,全镇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恋/童/癖加潜在强/奸犯了。”
“她走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以往的学生见了她都退避三尺,小镇几乎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再也忍受不了了,于是三个月后,她投河自尽,以死明志——”
“够了!”姚立猛地拍桌而起,双目猩红:“我对她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我敬重她!是她自己…!按照你们意思警方报告是唬人的吗!”
秦尤耸耸肩:“鉴于审案的法官是你亲舅舅,当地的地头蛇,我觉得不无可能啊。不要那么激动,人都死了,翻案没多大意义,我也不是为了翻案来的。你看,我的目的很简单,只需你一句亲口承认,她是被你污蔑的。承认吧,承认了我们就会离开。”
姚立再没了先前的稳重和风度,面色涨红气喘吁吁的,不知是在衡量斟酌还是别的。
秦尤直视着他循循善诱:“承认吧。千万别否认,也别对我撒谎,那样会显得我很蠢,就会让我更生气,你不会想要见识我生气的后果的。”
姚立却铿锵有力道:“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污蔑她!我明白了!你们不就是因为我舅舅的案子上门来找茬吗!找不到证据就翻陈年旧案,你们多大能耐啊!”
秦尤沉下一口气,与贺峥对视一眼。
她重新戴上墨镜,边点烟边走到旁边,贺峥也起身,向着姚立逼近。
见这架势,姚立慌了:“你们、你们要干嘛!少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那套了!我告诉你们,你们未经允许就擅闯,已经是——”
贺峥伸手揪过他,笑说:“当我的律师问你话的时候,你最好老实回答。”
姚立囫囵挣扎:“你想干嘛!别碰我!你们这是犯法的!”
贺峥笑意更甚,很无赖地说道:“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俩一个律师一个警察,还有人比我们更懂得怎么犯法吗?”
言罢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贺峥一手揪着他一手推开窗户,拎着他两只脚踝就把他整个人悬空倒挂了下去!
“卧槽!你他妈别乱来啊!”姚立吓疯了,这他妈可是二十七层楼!他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可劲脏话连篇:“我草你妈!快拉我上去!卧槽——”
贺峥只优哉游哉道:“告诉我实话。”
姚立两腿发抖欲哭无泪,整个人悬在墙面外晃啊晃啊,使劲想攀住空调外机,秋风肃肃刮过,底下渺茫的车水马龙都显得那么壮观真实。
他正被惊吓地处于浑身痉挛间,贺峥嗓音又飘起:“还不说是吧?”
他松开一只脚。
姚立失声惊叫,赶忙道:“我说!我说!我承认是我污蔑她的!求你拉我上去!”
一分钟后被摔到地上。
这惊心动魄的一出去掉了他半条命,他死狗似的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粘成一团,锤着地板嘶哑道:“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不想她死的!我不想她死的!我那么爱她…”
秦尤夹着烟踱步走近,很无奈地道:“早说不就得了?偏要来硬的,不识趣。”
姚立埋头恸哭,闻言偏过头,用两只红肿的、愤怒的眼睛直盯住她,魔障似的低叫道:“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秦尤气定神闲:“姚总拿什么告?您这办公室又没监控身上又没伤的,单凭一张嘴吗?我可不是窦青书。”
姚立:“你——”
烟蒂掉落于他脸侧,秦尤抬脚踩灭,居高临下又轻飘飘地撂下一句:“可悲。”
贺峥十分狗腿地跟着摇头叹道:“可悲。”
俩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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