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扉,  剥开光滑的橙子皮,是被翻动剥弄的小核桃。

    于真意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撇开视线,盯着他的耳垂,  看着他的耳垂逐渐也变得通红,  又断断续续弥漫到脖颈间。

    听到张恩仪提议的那一刻,  内心的第一想法是拒绝,她干不出来这事儿。可是夜晚就该是滋生坏念头的最佳时机,她任由那个念头野蛮霸道地挤掉自己内心本就刻意忽略的理智,然后熟练地自我开导着,  玩一下新东西怎么了呢?

    学生时代,各个老师都说了,人生就在于不断尝试。这个准则,同样用于此刻。

    “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这个算礼物吗?”于真意问。

    一股气堆积在胸口和喉咙,  陈觉非用力闭了闭眼:“谁教你的?”

    于真意抿唇,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羞耻占据了她的脑袋:“张恩仪说你应该会喜欢你不会要去揍她吧?”

    他只想谢谢张恩仪,  谢谢她全家,原来这个地球没有张恩仪就真的不能转了。

    至于揍。

    他想揍的,大概也只有怀里这位了。

    陈觉非抱着她,  腰间突然硌到一个东西。

    于真意从裙子口袋里拿出那个戒指盒,有些不好意思:“我顺便拿过来让你帮我戴上的。”

    于真意觉得这事儿就是陈觉非做的不靠谱。那一般不都是在隆重准备下,  招呼一帮人,给她一个神秘惊喜吗?哪有这样的,  戒指让快递小哥送过来,又要她自己拿着这戒指屁颠屁颠跟过来,让他帮自己带上。

    “嗯,  等会儿,这不重要。”

    两相权衡,另一件事显然更急一些。

    “不重要?!”她忍不住提高音量。

    原来给人带戒指这事儿不重要吗???

    陈觉非啊了声,单手抱着她,腾出的一只手把那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就是普普通通的戒指,是不太重要吧”

    “你不知道别人都是用这个戒指来当”当订婚对戒的吗

    “用来什么?”陈觉非问。

    陈觉非只知道给于真意买东西不能买便宜的,所以挑了个贵的,至于那戒指有什么含义,他真的不知道。

    反正贵的总是比便宜的好。

    “用来让自己擦屁股的手变得更金贵的。”她有气无力地回。

    说完这句,陈觉非没再搭话。

    这样的寂静,有些熟悉。

    于真意小声乞求:“把灯关了行不行?”

    陈觉非:“上次停电是不可抗力,这次还要关灯?”

    于真意:“”

    不可抗力也不是他这么用的吧。

    于真意凑近了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缠绵的气息像各种音符组成的五线谱,在他耳廓边回绕。她每说出口一个字,耳廓就发麻一颤。

    怎么办呢?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

    头顶的大灯被关上,只留下两盏幽暗的壁灯,亮度调到了最低。

    锋利的裙摆边缘贴着他的鼻尖而过,像拂过的羽毛,又随他的指尖扬起,如一片帆,领着他起航探寻未曾发觉过的新大陆。

    于真意跪在床上,两手紧紧撑着墙,指甲盖也因为用力捏出粉白,短发被汗打湿,贴着额头。

    “等等一下太快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白皙皮肤上留下反差感巨大的红印,如新手用丙烯颜料绘制而成的一副画。

    “真的太快了,陈觉非!你听到没有啊!”好像在这样的时机中,他永远听不见她的话。于真意加重音量,低头去看他。

    他短暂离开,仰头,点漆的眸中湿漉漉。被冬天的寒雨淋头浇灌下来的小狗的眼睛,应该就是如他此刻这样。

    他目光锁定在于真意脸上,齿间咬着裙摆,稍稍偏头往下扯,语气委屈:“知道了,慢一点。”

    嘴上说知道,嘴上动作也不停。

    昏黄壁灯打在他脸上,影影绰绰间,于真意看见他目光中逐渐升起的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蔫坏和兴奋。

    被关了许久的小狗终于得以放出,疯狂地奔跑向自然,越过起起伏伏的山峦,踏过低洼浅缓的平原,穿过郁郁葱葱的密林,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属,匍匐在悠长的小溪间,温热的舌尖卷起溪水,似在品尝甘甜柔腻的白葡萄酒。

    她的秘密里有流淌过层层叠叠花瓣的春日溪水。

    他的唇间吐露刚刚簇起的与冬日相悖的烈日焰火。

    然后,截然不同又永不相融的两者巧妙地碰撞,又矛盾地贴合。

    原来撕开的那道薄如蝉翼之后的新世界是这样的。这里,什么都可以存在,什么都可以容纳,唯有理智,在一次一次的针锋对决后,消弭,最后归于泡沫幻影。

    她的手越来越发软,使不上力气,膝盖磨得通红,颤颤发着抖。

    声音轻如蚊蚋,又带着哭腔:“我不想我不想在上面了”

    “等等。”

    “等多久啊?”

    陈觉非伸手,拿过刚刚放在床头的浅白丝绒盒,单手打开:“手。”

    于真意伸出手,那枚白陶瓷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

    “我记得这款是黑白陶瓷对戒,你的呢?”于真意问。

    陈觉非:“我要是一戴,那不就被他们发现了。”

    “那你的就这么放着积灰?”

    陈觉非仰头看着她,原本搂着她腰的手放开,把仅剩一件的短袖衣摆递到她掌心:“没,我带着,帮我把衣服脱了。”

    于真意第一次干这种事,她抓着衣摆:“那你躺在床上,压着背,怎么脱呀?”

    陈觉非听话地起来,于真意差点往后倒,赶紧抓住他的肩膀。

    衣摆掀开,那枚黑色陶瓷戒用银链串着,做成项链模样,和玉佩一起,挂在胸前。

    “还挺好看。”她嘀咕。

    陈觉非也低头看了眼:“好看吗?可惜它跟他的主人一样,拿不出手,只能暗搓搓藏在里面。”

    在某一刻,于真意短暂地认为,情侣分分合合很正常,但是她和陈觉非不一样,他们两个在一起意味着两家亲上加亲,可是同样的,他们分手后,父母间的相处也会产生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都无需搬到台面上来明说,它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打磨出显而易见的缝隙。所以她不想告诉父母,而她也无需仔仔细细地告诉陈觉非自己心里的想法,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能洞察自己的想法。

    可是此时此刻,她想的是,被发现了更好。

    她真想向昭告全世界,看啊,这样好的人,是属于她的。

    “我好爱你啊,陈觉非。”她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一遍一遍地低语。

    她常常把喜欢挂在嘴边,却从来没有提过爱这个字,就连仅有的一次也只是带着玩笑话说出口的。

    只有这一次,这句话里的真挚情感,有着厚重的,任谁都承载不住的浓烈情感。

    陈觉非难得语塞,除了以同样的爱回应她,再别无他法。

    屋檐终于承载不住瓢泼的雨势,雨珠顷刻坠落,砸在水泥地上,势头正猛。

    于真意总是动来动去,一点儿也不安分。

    “抓紧。”他轻啧一声,“掉下去我不管。”

    太羞耻了,她实在觉得这样太羞耻了。

    于真意一句话都不想回他。

    从心头燃起的欲望被她一遍一遍切身抚慰。

    皑皑白雪相融,燃起的火焰让它在寒冷的冬天沸腾。

    ·

    寒冬早晨的风着实有些疯狂,吹得阳台的玻璃门呼呼作响。陈觉非被吵醒的时候往窗外看了一眼,透过窗帘偶尔扬起的空隙间,看到外面的天还是雾蒙蒙的阴蓝。

    他睡眼朦胧地抓起手机,瞥了眼时间,才不过五点。

    这算是醒的越来越早了。

    左侧边身子麻透了,被人压住。他低头看了眼,于真意趴在他身上,像一只放大版的猫咪。大概是手机的光线太过扰人,她皱了皱眉,又扭头转向另一边。

    棉花糖一样的触感随着她小幅度的动作一晃一晃。

    陈觉非有点纳闷,这样睡觉压着胸口不痛苦吗?

    反正对他来说,这真是一种幸福的折磨。

    “太亮了,我讨厌你。”于真意半梦半醒地嘀咕。

    好没道理,怎么就又讨厌他了啊?

    陈觉非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揉着她的脑袋:“关了关了。”

    “嗯几点了”声音实在困倦。

    “五点零,接着睡吧。”

    她乖乖应了声好。

    过了一会儿,于真意像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爬起来,手肘撑在他胸口,陈觉非全然没防备,被她这么一压,发出低低的一声闷哼。

    于真意这下是彻底清醒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挪开:“你没事吧?”

    陈觉非:“有事。”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被你压死了,你要没有男朋友了。”

    于真意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玩笑,那阵担忧旋即消失,假模假样地问:“那可怎么办呢?”

    陈觉非看着她,又重新把她压回怀里,手在她身上一通乱摸:“给我抱抱就好了。”

    他的手太不安分,于真意被陈觉非折磨得实在是烦了。

    “你别挠我呀陈觉非!”于真意红着耳根咒骂他,“都被你压瘪了。”

    室内光线并不亮堂,偏偏他听到这话后就低头看去,手像在用毕生精力钻研什么稀世珍宝,认真地说:“是吗,那我检查一下。”

    流氓流氓流氓!!!

    宇宙无敌臭流氓!!!

    于真意小脸一红,懒得和他纠缠,刚准备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回家。她爬起来,陈觉非就仰头靠在床头,被子滑到腰侧,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于真意在那里低头找着些什么。

    于真意无意间朝他瞥去一眼,总觉得这个时候的陈觉非应该面色平静地咬着根烟才算完美,这样就称得上是一副完美的渣男事后图了。

    “找什么?”陈觉非好奇,问了一句。

    于真意边穿衣服边嘟囔:“我的内裤,是不是你把它撕坏了。”

    陈觉非只觉得冤枉啊。

    这辈子没这么被冤枉过。

    他拍拍床:“于真意,你可以动动脑子想想吗,那玩意儿你昨天穿来了吗?”

    于真意被他点醒,一拍脑袋:“啊!还真没有!”

    陈觉非:“”

    于真意又问:“那我怎么回去?”

    陈觉非刚要说他翻栏杆进她房间帮她拿,突然起了坏意,语气散漫又吊儿郎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啊。

    于真意:“你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啊。”

    陈觉非觉得好笑:“哪里缺德?”

    于真意一不做二不休,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角落,大有要在那里生根发芽的念头,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憋出几个字:“你没有床德!你就这么对你的床伴,睡完拍拍屁股就跑了!”

    陈觉非被她这委屈巴巴的模样逗笑,他起身:“行,那男朋友给你去拿内裤。”

    他虚虚捏着于真意的脖子,像拎着一只猫一般,把她塞回被窝里。

    于真意把被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提溜提溜地转:“你干嘛啊陈觉非,还要接着来?”

    陈觉非哼笑:“小姐,您没事儿吧?我是觉得地上冷,让你别坐地上。”

    于真意恍然哦了声:“我以为”

    陈觉非接话:“你以为天还没亮又要再来?”

    于真意低头看着他,那谁知道呢?

    陈觉非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这是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住。”

    前两次都是在没有开灯的夜里,所以于真意并没有认真观察过,她没控制住多看了两眼。

    陈觉非啧了声:“别看了行不行,我和它都很害羞。”

    说着害羞,脸上却没半点害羞的意思。

    于真意明白,这个时候只能比谁更不要脸。所以她坏坏笑了两下:“陈觉非,你好粉。”

    意料之中,肉眼可见的,他的耳朵立刻变红。

    他快速地套上衣服裤子,走之前还不忘轻声嘟囔:“没见过你这样的”

    ·

    陈觉非回来的时候插着兜,然后把手从卫衣口袋里拿出来,那条粉色的堪堪挂在他修长的指间。偏偏这人还晃了晃手指:“这条喜欢吗?”

    “你要不喜欢,我再翻回去给你重新找一条。”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能穿就行了。

    于真意立刻从被窝里弹出来,去抢,然后又钻回被窝里把衣服穿上。折腾了一整夜,身上黏糊糊的,她想回房间洗个澡。

    陈觉非边打哈欠边抱怨:“我在你房间里翻箱倒柜那么久就为了找它,我真像个变态。”

    于真意瞧了他一眼,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形容自己。

    真是稀奇。

    “你知道就好。”

    “那也没你变态。”

    于真意不敢置信,手指了指自己:“我?我哪里变态了?”

    陈觉非笑得起劲:“你大晚上什么都不穿,跑我房间来欺负我还不算变态?”

    于真意气急败坏:“你你你你这人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觉非:“昨天晚上给你个面子。”

    于真意要被他气死了。她气呼呼地打开阳台的门,娴熟地翻栏杆:“狗东西!我再也不来了!”

    ·

    两个小时前刚义正言辞地说此生不复相见,两个小时后两人又坐在了同一辆车里。

    车缓缓地驶向宗月岛,已是除夕,高速路上车辆稀少,城市的年味也随人潮的散去而变得单薄。

    两人昨晚都属于相互折腾,这会儿功夫在车上已经困得要命了。

    于真意看着车窗外飞过的景致,困意袭来。脑袋有一点没一点地左右摇晃,最后靠到陈觉非肩膀上:“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嗯。”陈觉非也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钱敏往后看了一眼,两个人都闭着眼睛,面色上是同样的困倦。她想叫于真意起来,又被正在开车的于岳民低声制止。

    于岳民:“你干什么?”

    钱敏压低了声音:“这两个人,一个有男朋友,男朋友前一天还给她送了戒指,一个有女朋友,还已经到了跑出去过夜的程度。这两个人现在抱在一起睡觉,你不觉得不合适吗?”

    于岳民:“你说的也是,那你把他们叫醒。”

    钱敏:“总是我做坏人。”

    钱敏扭头,伸长了手,拍拍于真意:“真真。”

    于真意没动,只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真真。”钱敏又叫她。

    于真意这才挣扎着睁开眼睛:“怎么了啊妈妈?”

    “别靠着陈陈。”

    “为什么——”话才说出口一个字,于真意反应过来,她赶紧闭嘴,点点头,把头往另一边靠。

    等钱敏转过头去后,于真意又扭头看陈觉非。他把卫衣的帽子套头顶,只露出的前额的一截碎发也被揉得乱糟糟的,侧面看更显得鼻梁高挺,低垂的睫毛长而直。

    他两手交叉缩在袖口里,大概是真的困了,这样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于真意原本搭在车座上的手又不安分地往他那边挪,才挪了没多远距离,恰好在前视镜对上于岳民的眼神。

    尴尬又窒息。

    应该是没有看见的。

    于真意先发制人:“爸,你长得真丑。”

    于岳民:“你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

    车驶到宗月岛民宿,于真意推推陈觉非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嘀咕:“到你家了。”

    陈觉非半睁着眼,脑子还属于重启状态:“什么?”

    于真意:“猪猪屠宰场到了。”

    就算意识不清,他还是反手搂过她,在她脸上嘬了一口:“谁是猪?”

    还好钱敏和于岳民先下了车,不然这形势真的很难解释。

    于真意笑嘻嘻:“你咯。”

    她两膝跪坐在车后座,回吻上去,手还掐着他的胳膊。

    蜻蜓点水的一吻结束,她笑着看向窗外准备开门,和站在车后座外正往里探头探脑看的小女生,笑容僵硬在脸上。

    “这这这这是小樱桃还是小皮球还是小桑葚啊?”于真意动作停在原地,进退两难,说话直结巴。

    比起于真意这贼人心虚的模样,陈觉非显然淡定很多,一副坏事做多已然做出经验的模样。

    他拍拍于真意的肩:“她看不见里面的,走,下车。”

    于真意胆战心惊地看他:“真的吗?”

    陈觉非:“嗯。”

    于真意又恢复了正常,她故作高冷地下车,正要和小樱桃小皮球打招呼,岂料小樱桃歪着脑袋看她:“姐姐,你刚刚和哥哥在车车里亲亲。”

    陈觉非觉得自己脸生疼。

    他扭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于岳民这车,最后得出结论,这居然不是单面玻璃。

    他双手环胸,边想边摇头感叹:“我们以后得装单面玻璃。”

    于真意狠狠瞪他一眼,这神经病能不能别在这种场合想一些好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她蹲下身,看着小樱桃和小皮球,开始胡编乱造:“不是呀,我们没有在亲亲,这怎么能算亲亲呢,你们看错啦。”

    小樱桃摇头:“我没有看错,哥哥还打了你的屁屁。”

    于真意:“”

    她迟早要杀了陈觉非。

    陈觉非拉了拉裤脚,也蹲到于真意身边,他看着小樱桃:“樱桃,你和你哥哥是不是也经常抱在一起?”

    小樱桃想了想:“对。”

    陈觉非:“那哥哥和真真姐姐偶尔也抱一抱是不是很正常?”

    小樱桃:“不对。”

    陈觉非:“为什么不对?”

    小樱桃:“我和哥哥是同一个妈妈生出来,你们不是。”

    于真意笑出了声,她白了陈觉非一眼:“你接着说啊陈老师。”

    陈觉非:“那你爸爸和妈妈是不是经常亲在一起呀?”

    小樱桃:“是。”

    陈觉非:“那哥哥和姐姐亲一亲是不是也很正常?”

    小樱桃迷茫了。

    正常吗?

    好像是正常的,又好像不太正常。

    陈觉非乘胜追击,他揉了揉鼻梁:“你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允许你和别人说他们会亲亲?”

    小樱桃:“嗯。”

    陈觉非:“那哥哥和姐姐亲亲的事情,你能不能也不要告诉别人?”

    小樱桃疑惑地啊了声:“可是你们已经知道我爸爸妈妈会亲亲了。”

    于真意在一边捂着肚子笑到不能自已。

    陈觉非闭了闭眼,有些难搞。

    陈觉非:“但是你爸爸妈妈会亲亲这件事是哥哥自己猜出来的,不是你告诉我的。所以,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就让他们自己去猜,好不好?”

    小樱桃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最后她才懵懵然地点点头。

    陈觉非:“拉钩。”

    小樱桃:“不拉。”

    “为什么?”陈觉非差点被气得走音。

    小樱桃如实回答:“万一我忍不住告诉别人了,拉完钩我会被天雷劈劈的。”

    陈觉非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副妥协模样:“行行行,不拉就不拉。”

    于真意已经笑疯了,对上陈觉非那幽怨的表情,她更是笑到停不下来。

    小孩子忘性大,一会儿工夫就忘了这件事。小樱桃和小皮球兴冲冲地拉着两人去看他们新养的小奶猫。

    陈觉非和于真意走在后面,他愤愤然道:“我们以后得玻璃得贴膜。”

    于真意:“”

    她以为陈觉非这思考了半天的模样是准备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呢,万变不离其宗,还是那该死的车玻璃。

    ·

    小樱桃口中的小奶猫的确很可爱,就手掌大点的模样,连猫抓板都不会用。

    小樱桃和小皮球才陪猫猫玩了一会儿,就被妈妈叫去了。留下于真意和陈觉非逗小奶猫玩。

    两人蹲在地上,一起歪着脑袋看猫猫,猫猫也歪着脑袋注视着两人。

    它的两个粉色的小爪子按着猫抓板,却一动也不动。

    于真意:“它是不是还不会用猫抓板?”

    陈觉非:“不知道。”

    于真意:“那你教教它。”

    陈觉非一脸复杂:“我是狗不是,我是人,我怎么教它。”

    于真意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好的我的狗,现在教教小猫猫怎么用猫抓板吧。”

    无语无语无语。

    陈觉非蹲在小猫的对面,他伸出两手,也按在猫爪板上。

    小猫又向另一个方向歪脑袋,目光还落在他身上。

    陈觉非:“看好了,就教你一次。”

    小奶猫:“喵~”

    于真意:“”

    真是稀奇,猫和狗还真对上话了。

    陈觉非指腹在猫抓板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然后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到你了。”

    小奶猫漂亮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随他的手而动,爪子却不动:“喵~”

    陈觉非又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你试试啊。”

    小奶猫:“喵喵~”

    陈觉非:“别光喵,你动一动。”

    小奶猫:“喵喵喵喵~”

    陈觉非可怜兮兮地看着于真意:“我教不来。”

    太可爱了。于真意感叹。

    陈觉非眼睛一亮,他蹲在原地的模样就像一条大型犬,随她刚刚说出口的那几个字而热切地摇晃尾巴:“说我吗?”

    他哪里可爱了?

    于真意:“说猫。”

    尾巴低了下去。

    “哦。”

    于真意捏捏他的脸,十分不走心地安慰:“你也可爱,你最可爱了。”

    这句话显然让陈觉非心情大好,好到眼角和唇角都是藏不住的溢出的笑意。

    猫猫奇怪地看着两人,他们好像都不管自己了呢。于是猫猫摇晃着小屁股,歪歪扭扭地往抬脚躺进猫砂里。

    唯一的小电灯泡也走了,陈觉非揽过她的脸,正要亲下去,于真意躲开,她的注意力全然被猫吸引:“它是不是要拉屎了?”

    近在咫尺的吻就这么飞了,陈觉非脸臭到不行:“于真意,这到底关你什么事啊?”

    “我在网上看到过视频,猫猫便秘的时候会立起来。”

    “所以呢?”

    “所以我想看看它会不会立起来。”

    于真意下巴撑着膝盖,和眼前的小猫四目相对,最后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它不会站起来哎。”

    陈觉非要死不活地应:“嗯,它窜稀,行了吧。”

    他也不管地上脏就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黑色加绒卫衣后头的帽子又被他继续套回脑袋上,两手随意地甩着抽绳,嘴里叼着片刚刚随手拿的切片面包,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只猫猫看,脸上颓然丧气一览无遗。

    于真意目光对上他:“太可爱了。”

    陈觉非:“又是说猫?”

    于真意笑得实在放肆:“不,这次是说你了。”

    ·

    从宗月岛回来之后,时间过的飞快。

    清北的寒假时间总共六周,准备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于真意收拾好行李,跑到父母的房间,嚷嚷着要和钱敏一起睡觉。

    于岳民摇头吹了吹茶。

    于真意:“爸,你是在吹茶还是在摇头?”

    于岳民慢悠悠呷了口茶:“真真啊,你都长这么大了,你要学会——”

    话到一半,枕头从后头扔来,钱敏贴着面膜,颐指气使:“拿着你的枕头出去。”

    于岳民:“”

    老婆很凶,女儿很烦,做人很难。

    他看着于真意嘚瑟的那张脸,说:“你男朋友不太行。”

    于真意像被踩中尾巴的小狗,突然狂吠:“爸你又没见过他,你干嘛不喜欢他啊!”

    于岳民抱着枕头,不想回答。他能说什么?他总不能说就因为情人节那天自己送钱敏的花没有女儿男朋友送的花漂亮,礼物没有女儿男朋友送的有特点,于是钱敏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还把气撒在他身上吧?

    小狗崽子才在一起四个月就要给于真意送戒指,心里想的什么阴招于岳民会不清楚?

    “还好你们俩在京北读书,不然我见到他得好好教育一下他。”教育他送到家里的礼物得把握一下分寸。

    于真意不知道于岳民脑子里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上一句话是“男朋友不行”,下一句话是“教育一下她男朋友”。

    于真意梗着脖子:“我男朋友可好了,超级超级好,你以后别想欺负他!不然我就”她瞟了一眼,“我往你茶里吐口水!”

    于岳民:“你???”

    钱敏啧了声,实在觉得两人吵,于岳民脖子一缩:“我睡觉去了。”

    于真意蹦跶到床上,掀开被子就往钱敏身边拱。

    “妈,你在喝什么?”

    “胶原蛋白。”

    于真意嘴巴贱嗖嗖:“妈,这玩意儿没用的,年轻的秘诀就是远离家务和烦心事,保持开心。”

    钱敏睨了她一眼:“是的,所以你妈坚持打麻将。”

    “”

    她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卧室的主灯被关上,只留下一盏台灯朦胧氤氲开的光散布在房间里。

    于真意翻了个身:“妈,你想不想知道我男朋友长什么样?”

    钱敏按着遥控器挑选心仪的剧:“你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哪里不愿意?”

    于真意纳闷,就算没有告诉他们陈觉非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她也从来没有在妈妈面前表现出藏着掖着的架势。

    钱敏选了一部家长里□□血剧:“从小到大,你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次占了点便宜不是嘚瑟地跑过来炫耀?这次连男朋友的照片都不给我和你爸看,要么是不够喜欢,要么就是拿不出手,不过我觉得按照你的审美,你不会找拿不出手的男生,而且我们真真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肯定不会和不喜欢的男生勉强在一起,所以这件事还挺奇怪。”

    于真意装模作样地理头发,遮住自己的耳根。

    不是不够喜欢,是太喜欢了,所以所有和他有关的决定都要斟词酌句寻得一个最佳的方法和时机。

    于真意:“我怕我们会分手,虽然分手很正常,但是”

    后面的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随便一个理由都能露出破绽。

    钱敏笑着:“好了好了,没什么但是,我又没生气。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同意。”

    于真意腿蹬着床板,话题飞的跨度极其大:“那妈妈也要帮我做一辈子决定!以后我棺材板的颜色也要妈妈挑!”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火化。”

    于真意凑近钱敏,整个人贴着她:“我不想火化。妈妈,其实我想捐赠遗体哎,我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这辈子已经这么幸福了,有爸爸妈妈有陈有一个超级无敌螺旋爆炸可爱的男朋友,还有好多好朋友,林姨和陈叔也拿我当女儿养。有些孩子一出生就被丢掉,而我这么这么幸运,一个人就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大家都无条件地对我好,这个世上真的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

    “但是幸福这件事,刚刚好就行了,超标了也没有必要,所以我希望我死了以后也能让别人幸福。”

    很久以前,她想当然地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得到的,可是长大后才明白,能健康地从母胎中出来,没有任何先天性疾病,已经战胜了很多很多的孩子。

    她太幸运了,幸运到人生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好,带给她成倍的幸福。

    钱敏揉着她的脑袋:“都可以。你要走什么路,怎么走,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爸爸妈妈支持你。”

    “妈妈,你真好。”于真意蹭了蹭钱敏的肩膀,“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哎呀痒死了。”

    于真意才不管,继续蹭她:“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妈妈,离开妈妈我就像鱼离开水。”

    钱敏:“那你爸呢?”

    于真意嘻嘻笑了两声:“我离开爸爸就像鱼离开自行车。”

    钱敏没有听过这个热梗,两人笑成一团。

    “你读高中的时候都骑小电驴了,自行车确实没什么用。”

    “哈哈哈哈哈哈妈妈你小心被爸爸听见。”

    “一般都是我揍他的,他敢骂我,我就把他车轮子卸了。”

    “”

    房门不合时宜地被敲了两声。

    于岳民推门而入,语气幽怨:“抱歉,本人实在无意打扰母女谈心,我只是发现客房没有被子来拿一床被子的,结果听到这么一段话。”

    他纳闷,“于真意,你把你爹赶走,抢你爹的被窝,年经轻轻一小姑娘现在还要讲什么死来死去的话,我说是不是有点早啊?”

    钱敏压低声音:“看,男人的共情能力就是为零。”

    于岳民抱着被子:“行,自行车走了,鱼和水自己过吧。”

    钱敏:“你把门关上,一开一关的功夫房间里的暖气都要跑了。”

    于真意躲在钱敏怀里,咯咯咯的笑声堪比小母鸡下蛋。

    于岳民有些无奈地回头看着两人,要不是双手抱着被子,他真想给她们鼓个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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