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砷兄, 你这可不厚道啊,打啥哑迷呢?说出来让我乐乐。”扈县丞来回瞟一眼, 又问:“巴虎你说, 他教你啥了都敢自称夫子?”
巴虎咬紧牙关不吭声,起身往门外走,门口的男人见状也跟了出去, 挥手打发屋里连连发问的人:“别瞎打听,跟你没关系。”
出了门了,男人把药箱递给巴虎,眼睛扫过他通红的耳朵, “你放心,我是大夫, 不会泄露病人的隐私。”话里满是戏谑。
巴虎支支吾吾应了一声,紧跟着脖子也染上了色, 含糊道:“之前那事就别提了吧。”只是见着人他都不自在,恨不能这辈子不再碰面,只可惜还有事相求。
“大夫, 贵姓呐?”
“免贵姓黄。”
“黄大夫,你打算的是什么时候走?是跟我们一起去临山再返回耘谷?”
“要是我打算在临山开医馆呢?”黄大夫笑盈盈道。
巴虎一噎,点头说挺好的。有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在, 蜜娘生娃他放心多了。
黄大夫笑了笑, “开玩笑的,你们临山看得起病的人不太多。”牧民的人数还没从中原迁来的人多, 而又不是所有的牧民都相信中原来的大夫,有一部分人深信蒙医,不会踏足他的医馆。他要是过来开医馆,至少也要等北迁的中原人富裕起来。
“那你可是跟我们先去临山再回耘谷?”巴虎直接道:“您要是没要紧的事能不能随我去临山一趟, 到了临山我再送您回耘谷。等五月中旬迁徙去临山的时候,我家的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我们这里没个靠谱的大夫,我怕路上有意外。”
“我记得戌水有个大夫,他医术不错。”
巴虎不是没考虑过,但他担心有人会找他麻烦,所以才撂了脸皮来找这个门路的。
“不一起走,我们因为有一千多的中原人,他们没车没马,所以要等天暖一点了才能动身。”如果跟着戌水的人一起动身,他只能一家先出发,没了扈县丞的庇护,他怕夜里遇上事。
“行,我跟你走一遭,我本打算中途拐道的。”说着话也到了西边最后一座房,黄大夫看到一大片游走在雪地里的白绵羊,“你家的羊还不少,忙的过来?”
“还行,有仆人帮忙。”巴虎推开门,大黄和阿尔斯狼又去放羊去了,巴拉估计是发现它融不进去,孤零零的占了狗窝在睡觉,听到门开了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蜜娘,可醒了?”不等进门巴虎先喊了一声,“我请了个大夫来,你穿了衣裳出来诊个脉。”
“黄大夫你随便坐,家里活儿多,水桶水缸摆得乱。”巴虎进灶房提了壶开水出来,问是喝酥油茶还是喝清茶。
“不必忙了,我也不渴。”黄大夫看檐下一个快完工的箱子,他觉得眼熟,“这是蜂箱?”
“是,您看出来了?”这时蜜娘推门出来,接过巴虎递的水喝了半碗,她装作不知道这人是曾指点过巴虎的。
“你准备养蜂?”他来漠北也不少年了,不曾见过有本地人养蜂。他记得这个妇人,在救济院时以她首的几个姑娘挺好学。
蜜娘点头,拎了凳子坐大夫对面,“等割蜜了我让巴虎给您送一罐去。”
“那可行。”黄大夫把上脉面色立马就正经了,他脸上的笑一消失,巴虎紧张的长呼吸,伸长了脖子盯着。
“你把狼毛披风解了,我看看你肚子。”
蜜娘看了巴虎一眼,听话地解了披风,还把羊羔毛袄子给卷起来,露出只穿了里衣的肚子。
“五个月?”黄大夫喃喃自语,“你们就没发现你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妇人肚子大?”
“我也没见过几个怀娃的妇人,就是见到了也不知道人家是五个月六个月还是七个月。”巴虎对他娘怀三丹时候的印象就不深。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肚子里不止一个孩子?”蜜娘比巴虎先反应过来,但又不敢相信,“还是说我吃的太胖了?”
黄大夫换了个手又诊了一会儿,断定道:“是两个娃,恭喜啊。”心里却是嘀咕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这个小妇人五个月的肚子有寻常妇人七个月大了都还没发现。
巴虎扑过来先握住蜜娘的手,后又握住黄大夫的手,“多谢多谢,多谢您今天走这一趟。”也亏了他今天去请大夫,两个孩子哎,都五个月了他跟蜜娘到现在才知道。
“您会跟我们一起去临山的吧?”巴虎不放心又问。
“去,你放心。”黄大夫看小两口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换了个话茬:“至于你说的腿肿,是孩子压倒五脏了挤的,没多大问题,躺着休息的时候把腿抬高,次日早上会消肿。”
“还要注意什么?您多给我们说说。”巴虎先冷静下来。
“多走动,别吃太多,孩子太大容易早产,也容易难产。切记,不要吃太多,可以多喝奶,但肉要少吃。”黄大夫遇到过双胎妇人难产的情况,他看巴虎拿纸笔出来,捋了下胡子仔细回忆,把要注意的都给说了一遍。
“双胎多是比单胎早出生半个月到一个月,你之前说戌水的人比你们这边早动身,安全起见你家也早些走,别走晚了在路上发动了。”
巴虎现在是把黄大夫的话奉为金科律令,转瞬间他就决定今年跟戌水的人一起动身,这么一想,时间就紧迫起来。
“黄大夫,没什么好感谢你的,我晚上烤只三个多月的羊羔请您来吃烤羊肉。”巴虎说,“晚上把扈县丞也请来,您可喝酒?您要是喝酒我去买壶马奶酒。”
“酒就不必了,酥油茶就好。”黄大夫提过药箱准备离开,“我先回去了,饭好了再过来。”
巴虎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决定先送黄大夫回去,“蜜娘你先回屋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蜜娘披上狼毛披风,听巴虎在外大声让朝鲁大叔宰只小羊羔,声音发飘,像是醉酒了。
黄大夫瞟了眼巴虎,来的时候两只耳朵通红,这时候整张脸都布满了红晕。
“腿软?”走路都轻飘飘的,推一把能摔老远。
巴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照着腿拍一巴掌,“不软,特别有劲儿。”
“好福气啊。”一胞双胎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巴虎忍不住嘿嘿笑,娶了蜜娘后他才开始跟这三个字沾边,“到了,我就不送您进去了,托您给扈县丞带个话,羊烤好了我来请你俩。”
黄大夫点了点头,走进去刚好迎上扈县丞和他夫人准备出门,他把巴虎的话带到,“你晚上可有空?没空我就一个人过去。”
“有空,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了,倒是你满脸喜气,有啥高兴事?”扈县丞问。
“沾了喜,巴虎的妻子怀的是双胎。”黄大夫比出两根手指,这可是经他指导的啊,啧啧。
“呦,双胎?那可真是大喜事。”扈夫人脸上也带了喜气,她有些年没见到怀双胎的了。
赵阿奶在廊下听到巴虎的名字顿了一下就听到了这个大喜事,等扈县丞一走,她就去跟扈小姐告了假,收拾了一筐东西去了蜜娘家里。
“赵阿奶?你来了?快屋里坐。”这还是赵阿奶第一次到她家里来。
“你别忙,我坐坐跟你说几句话就走。”赵阿奶把篮子放桌上,拍了拍蜜娘的手,“才发现是两个娃?我该早些来一趟的,肚子是比单胎大了许多。”
“冬天雪大,一东一西又离得远,来一趟不容易。”蜜娘拍了下肚子,“虽然不知道揣了俩,但也都挺好的,没误了啥事。”就连小衣裳她准备的也够穿。
“双胎月份越大怀的越艰难,主要是大人受罪。你要忌嘴,哪怕胃口大开也不能多吃,一天吃八顿饭,一顿吃小半碗饭可以,但不能一天三顿饭,顿顿两三碗。”赵阿奶从篮子里掏出两张纸,这是她把生养要注意的事项写给扈小姐时誊抄下来的,“原本打算等雪化了再来给你的,你多看看,这都是我以前在大户人家跟嬷嬷学的。”
“多谢您。”蜜娘握住赵阿奶的手,多谢她还惦记着她。
赵阿奶跟蜜娘对视了一眼,看到她真诚的眼睛,垂下眼皮盖住眼睛,“好好过日子,你们好我就好。”
这时门外有说话声,赵阿奶起身,说:“扈小姐身边离不开人,我也该回去了,你好好养身子。”
“蜜娘,我找好人了……赵阿奶?”巴虎眯了下眼认出来人,他看到桌上的篮子,“来看蜜娘的?晚上留下来吃饭?刚好扈县丞也在。”
“不了,扈小姐那里离不开人。”赵阿奶拒绝,她在扈家是仆人,哪能跟主家坐到一席上。
等出了门,赵阿奶听到屋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她叹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不得不叹服蜜娘好眼光,嫁的男人好,家里的条件更是不错。命也好,一怀就是两个娃。
去年巴虎的名声比阴沟的老鼠还臭,都说他是个不孝又暴戾的,如今擦亮眼睛再看,谁敢说他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好男人。
屋里,蜜娘绕着院子走路,问巴虎找了几个人。
“八个,按你说的,我先去找了木香她们,她们六个人表示明天都过来,然后我让木香给我另外找了两个老实的妇人,说好了时间,明早到点了就来。”巴虎刚刚是去救济院雇人来挤羊奶、放羊,朝宝他们就能腾出来专门清理羊圈、打酥油、熬奶渣,尽量在四月尾之前把家里的活儿收拾利索。
“东家,羊皮剥了,可以烤了。”朝鲁大叔拎了只胳膊长的羊羔进来。
“你生火,我来腌肉。”巴虎切了一小块儿腿肉下来剁成碎丁,和了面给蜜娘烤羊肉饼子吃,烤羊肉吃了上火。
晚上扈县丞和黄大夫走了,巴虎洗了碗又切了萝卜和菌子在炉子上熬粥,打算的是如果蜜娘夜里饿了给她盛一小碗垫肚子。
“哎呀,这怀了两个娃待遇就是不一样啊。”蜜娘靠在灶门上冷哼,“今天之前哪还有夜饭啊。”
“你这话可就没良心了,哪晚不是我起来给你烧水喝?不知道是谁大半夜馋醒了给我说要吃烤豆腐,要吃烤栗子,要吃烤山柰,还不能烤破皮。”巴虎检查了下炉子,提了水壶端了洗脚盆进去,按黄大夫交代的给她兑温水泡脚。
一胎两个娃他肯定高兴啊,换谁谁不高兴,至于准备夜饭,这还不是黄大夫嘱咐的要减少饭量增加顿数。
“要不是心疼你,我干嘛给自己找事?之前不知道你怀两个的时候我也没亏待你吧?”巴虎斜着眼给蜜娘擦脚,“脚我没少给你擦,头发没少给你洗,你还醋上了。”
“看来你挺有怨气啊,我说了两句,你咕噜了两箩筐。”蜜娘含笑瞥他。
“你看我老实就可劲欺负我吧。”巴虎就着她的洗脚水搓了脚,倒了水坐上炕,摸着蜜娘的肚子亲了一口,“我高兴是因为这种好事都能砸我头上,有福气,好兆头,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不会再倒退回去。
“倒是你,怎么不见你激动?”
“我见过,我阿奶有个同胞兄弟,我有两个堂妹也是一胎双生。”怀双胎不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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