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吃完了牛肉就想跑,巴虎见状一把扯住了它的狗腿,“晌午到我家吃饭,我宰羊,傍晚再送你回去。”

    大黄挣了挣狗腿,后脖颈又被抓住,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男人走,还不时地往羊群看去。

    迁徙牛羊时巴虎留了五只阉了的公羊给守家的男仆,他直接带着大黄去了离家不远的草场。

    “东家,你还没走啊?”男仆听到脚步声惊讶出声。

    “明早就走。”哪怕不情愿,巴虎也不能再拖时间了,上千头牛羊他不放心交给男仆看守,他又没有给他搭把手的父母兄弟,只得自己辛苦点亲力亲为。

    “你忙你的,我赶头羊回去宰了。”巴虎选了个头最大的那只羊,眼睛触及到尖锐的羊角时,心里一动。

    大黄一看巴虎的动作就知道是啥意思,激动地狂摇尾巴,上蹦下跳的跟在羊屁股后面往回撵。

    “这狗个头小了点,看着也有点用。”男仆咂咂其舌。

    “的确机灵。”巴虎满意瞥他一眼,活像是他的狗被夸了。

    羊交给大黄,巴虎回到毡包里抽了两把刀出来,在羊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刀捅破了心脏。鲜红的血顺着刀柄流到粗糙有力的大手上,失去力气的绵羊应声倒在地上,愣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巴虎提着羊腿给挪了个位置去剥皮,大黄熟练地走过去舔羊血,一看就知道一人一狗没少配合。

    剥羊皮是个技术活儿,薄了,羊皮划破会影响价钱,厚了,揉制的时候一堆臭肉熏的人恶心。巴虎敛下眉眼,右手握了把薄刃手刀,左手鲜血淋漓地卷着羊皮,顺着扯拽出的缝隙一刀一刀划下去。连身边有人走过来了都没发现。

    “东家,你早上出门不久,阿古拉少爷来过一趟,什么没说又走了。”朝鲁等巴虎把整张羊皮完整剥下来才敢说话。

    “到家里了?”巴虎提着羊皮起身走到河边洗手,顺便把羊皮给泡在水里浸湿,他听到阿古拉的名才想起他大哥,“可听说过满都拉图的消息?”

    “没有,阿古拉少爷也没来家里,我是在路上看到他的,他不知跟谁说了两句话,之后调转马头就走了。我刚刚看到你就想着来跟你说一声。”朝鲁接手巴虎的活儿,切开羊腹捞出内脏,心肝肺再片坨鲜羊肉煮一锅羊杂汤,羊肚和羊肠灌上羊肉挂着风干可以多搁一些时日。

    “东家,你砍羊角做甚?”朝鲁卸掉四条羊腿,看巴虎拿个砍刀还在砍羊角,这东西又不能当柴烧,费劲砍了有啥用?

    巴虎不耐烦地抬眼看朝鲁,“我闲得手发痒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不仅手痒,嘴也痒,嘴也该打打。

    “我去煮肉。”朝鲁快步离开。

    咔嚓一声,羊角断了,砍刀收不住力,一半没入泥土里。巴虎看了看手心里半掌长的羊角,换了把刀细致地削掉骨渣。吃了中饭又摸了把锯条出来继续磨,半天没有挪一下。待日头西落,一个前角尖锐后角圆润的羊角锥子完工了。

    “看着还挺唬人,我也磨一个去。”朝鲁瞧见巴虎把羊角在手里抛来抛去,很是眼馋。

    大黄还卧在它以前卧的老位置,听到它主人的说话声立马摇着尾巴站起来。巴虎看到它的动静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在蜜娘一行人赶羊走过来时,开口说:“我今儿宰了头肥羊,到我这儿买羊肉吧。”

    “可我们已经跟苏合说好了,他会给留刀肉。”蜜娘婉拒。

    “……我让人去给他说一声,让他卖给旁人。”巴虎捻了下袖子里温热的羊角,站起身说:“买我的吧,吃不完的羊肉过个夜就坏了。”

    “可、可我们打算的只买一斤肉。”蜜娘看了下盼娣她们,见她们避开她的视线就知道不成,“要不你用盐给腌了隔水镇着,明早还是能吃的。”

    巴虎第一次为送不出去肉而心塞,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只得咬紧牙关继续说:“剩下的也不多了。”

    再拒绝就不好看了,“我今天想加个餐多吃点肉,就不跟你们合伙买了。”蜜娘偏头对盼娣说,“你们先走,帮我把羊一起赶回去,我稍后再回。”

    “好。”盼娣看了河对岸的男人一眼,接过蜜娘手上装菜的篮子,继续往回走。

    “哎,你们说巴虎对蜜娘是不是?”兰娘挤眉弄眼地动了动指头。

    这次木香难得的没有跟兰娘唱反调,她回头望了一眼,说:“男人就是贱骨头,爱吃那够不到嘴的肉,要是有人跟他抢,他更是上心。”

    “那……”

    “那个鬼。”木香冲兰娘翻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临山的男人只剩他俩了?一个屠户也值得你眼巴巴地盯着,你也就这点见识了。”

    “我才不是想说这话。”兰娘气得脸颊胀红,什么叫就这点见识?她想顿顿吃肉,想过的轻松点,想要人追在她身后讨好有啥错?

    “那你要说啥?你说,我听着。”木香一脸不屑,“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谁,你撅个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啥屎。”

    盼娣平淡无波地吩咐莺娘拿钱去提肉,对身后两人的斗嘴已经能做到听而不闻,习惯了,这两人一天能少吃顿饭,但绝不能少吵一架。

    “刚刚的事别跟苏合提,他要是问起你就说不知道。”盼娣嘱咐莺娘。

    “我晓得,我不多嘴。”

    ……

    时隔一个月,蜜娘再次踏进巴虎的地盘,她站在外面等巴虎给她割肉,院里飘着诱人的肉香,大黄旁若无人地钻进一个毡包,里面传来几句说话声。

    “大黄出来,我们该回去了。”蜜娘喊了声,看到巴虎手里的一坨肉后,眉心紧皱,咽了下唾液,“多少钱?”

    “给十文算了,反正也是卖不出去的。”巴虎给肉穿了个绳,把干净的那端递给她。

    “三斤不止吧。”蜜娘没接,还退了一步,“四十文,我还占了便宜。”四十文,搭伙买肉够她吃十天。

    “拿回去吃了,大黄这两顿吃的都不止这点肉。”巴虎不接她递来的铜板。

    男人不接,蜜娘索性缩回手,听着不远处的毡包里时大时小的说话声,她环手问:“你给大黄喂肉是喜欢它,那给我送肉是哪个意思?”

    周遭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说话声和咀嚼声都消失了,巴虎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却是嗡嗡直响。他有些晕,眼睛昏花到看不清两步远的人,借此他索性低下头。

    蜜娘等了又等,看他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她朝有光亮的毡包里喊了声:“大黄出来,我们回去了。”

    “肉。”

    “我买得起肉吃,要是哪天吃不起肉了,也不会吃不明不白的肉。”蜜娘带着大黄都要走出去了,她心里气愤难消,回过身又走到男人面前,在男人的注视下,她接过肉问:“你给我说清楚,你送我羊肉是揣着哪种心思?”

    巴虎气息急促,胸腔起伏不定,但还是紧闭嘴唇不吭声。

    “别给我装聋作哑,你破例雇我做工,白吃白喝的帮我养狗,不吭不声的连熬两夜给我的羊治病,告诫我苏合不是好人,晚上又拦下我给我送羊肉。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蜜娘步步紧逼。

    巴虎心慌,一慌被蜜娘知道了他的心思,二慌她这伶俐的嘴巴。都被逼得靠在毡包上了,他还有心思想成亲以后会不会天天叨叨他。

    “滚,你敢再来骚扰我,我一巴掌扇你脸上。”蜜娘见这男人还闷不吭声,气得嘴唇发抖,手上拎的肉冲着他的脸砸过去,“大黄你也不许见,你敢偷偷摸摸地去找它,我就去官衙告你偷狗。”

    “大黄,走,以后不准再来了。”蜜娘逃似的往外跑。

    巴虎被肉砸回神,忙追了出去,对着正在过河的人说:“你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想想。”

    “谁稀罕你,滚远点。”蜜娘快步走,边走边呸:“我要嫁人的,你别来毁我名声。”

    毡包里五个人等脚步声都出去了才又开始切肉吃,几个人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噗嗤一笑,“有意思,这姑娘有意思。”

    牧仁大爷笑得合不拢嘴,“平日里对我们发厉害,今儿的哑巴了吧,该。”

    “人回来了。”朝鲁听到脚步声小声提醒,他用刀割了一大坨肉,在巴虎蔫巴巴踏进来时站起来说:“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朝鲁等我一起。”

    接二连三地人走差不多了,毡包里只剩来不及站起来的牧仁大爷和站在门口的黑脸男人。

    “你也吃饱了,跟着出去。”巴虎开口撵人。

    自作多情,你以为我特意留下来陪你的?牧仁大爷慢悠悠起身出门,看到沾满灰的肉坨,故意大声说:“倒是坨好肉,糟蹋了。”

    巴虎没搭理他,坐在肉香扑鼻的锅子旁也没食欲,他是对蜜娘有意,这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但这动心来的太突然,他没有真实感,心里总有些空。他惧怕表明心意,两方通气了会如何?提亲?成亲?生孩子过日子?

    他不敢,他不知道怎样为人夫,为人父。

    外面突然起了喧哗声,掺杂的还有女声,巴虎起身就往外走,出了毡包他才发现夜深了,他一个人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

    “东家,是你大哥大嫂来了。”牧仁大爷放下手里掂的砍刀,他还以为是来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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