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一把男声从身后传来,时也顿了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个长相柔和的男人大步向前把时也护在了自己身后,对裴淑成道:“阿姨,宴席上人多,你也不想被人看笑话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可别丢了自己的面子。”

    “时也,你等着!”裴淑成看了眼男人,冷哼了声踩着高跟鞋离开,急匆匆地去找丈夫商量对策去了。

    时也闷声道:“哥。”

    时宜看了眼时也,叹了口气,伸手揉揉时也柔软的奶茶色头发道:“走吧,去院子透透气。”

    “哦。”时也耸拉着脑袋,难得乖了点。

    “刚才是想要在宴席上大打出手吗?”时宜笑着摇头。

    “哎呀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时也抱住了时宜的手臂道:“但是她说话太贱了!”

    两人坐在院子的长椅上,四周无人,时宜压低着声认认真真道:“阿也,如果你不喜欢,就别结婚。”

    时也一愣。

    时宜看着他道:“钱么,哥哥有。你开心地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签名虽然我的也许没效,但好过没有是吧,你去法院争取争取想办法,没办法也不要委屈自己随便结婚,顶多我们请私教还是托关系。”

    时也松开了手,心底不是滋味。

    “钱……是那个人的钱吗?”

    时宜撇头没说话,权当默认。

    也许是遗传自他们母亲,时宜发色也偏淡,让整个人看着都更加没有攻击性,明明是相似的五官,但时也嚣张明媚,而时宜岁月静好。

    时宜也一向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除了事关时也。

    他们的母亲去世第二年,时宜就分化并被过门的裴淑成和他们父亲一起逼着结婚,对方私生活乱得人人皆知,性格不好,年纪也大。

    但钱多,也愿意给。

    当时的时也太小了,小得什么都没办法做。

    时宜提醒道:“父亲似乎早就听到风声了,隐隐猜到宋家要退婚,所以做了一些准备。他先是去信息素管理局那边跑了一趟,不过听说是军家,就放弃了。”

    时也心道,那可不,以前的宋家还可以求一求,但军家可不是常人能招惹的,时也的父亲再稀罕也不敢拿这来做文章。

    军家掌握的是帝国的命脉与军队,权势滔天,得罪了连命都保不住。

    “父亲随后便和政治家那边的邵氏商量好了新的协议,也许是要撮合你和邵家幼子。但是你别妥协,你要知道,父亲找的联姻对象怎么可能愿意给你签名?他们要的是你放弃修读军系。一切有我顶着,知道吗?”

    时也心道,时宜能知道这些也是父亲要他来劝自己答应和邵家那位开始新一段关系的吧?

    时也双手紧紧握成拳,时宜说一切有他顶着,那他自己呢?

    一直开口向别人、向夫家要钱吗。

    时也一向是个藏不住想法的,时宜见状笑道:“我结都结了,正因为我已经妥协了,已经足够了,那既然如此你还为什么要妥协呢?你不是说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要拿军衔威风威风吗?你为了这个目标付出多少努力我是知道的,别认输。”

    时宜伸手拍了拍时也的肩膀道:“时间已经到了,我夫家那边有门禁得先回去,你别忘我说的话啊。”

    时宜匆匆忙忙地离开后,时也依旧坐在石椅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时宜最喜欢画画,为了取景三更半夜和他溜出来一起去拍照,拍星星、拍夜景。一次听说有流星雨,但时宜体力不好,时也就背着他上山,两人在山顶上忍着冷风看流星雨,时宜许愿说要成为大画家,时也则说要拿军衔做大人物,以后保护时宜。

    啊。

    吃的还没拿呢。

    时也去大厅拿了两大杯烈酒还有一盘吃的,随后又回到原来的位子继续吃。

    夜色渐深,时也就这样放空思绪看月亮,看没有流星的夜空。

    ……

    “少爷,我们的消息没错。”

    阳台上,贺家秘书——程千语摇头道:“还真的退婚了。”

    贺临渊握着酒杯,站在这里能看见底楼在院子里喝闷酒的时也。

    啧。

    那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就值得时也这么上心和伤心吗。

    程千语观察贺临渊的表情,提醒道:“少爷,他没有婚约在身了。”

    贺临渊摇头笑道:“不用劝了,让我和他定下婚约是不可能的事。”

    “夫人他泡在实验室那么多年就是想找出治疗您的办法,您以为他揽住贺家军权是为了什么?这次机会千载难逢。”程千语语气都染上几分迫切,“那天您匆忙去卫生间的时候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吧?”

    贺临渊一直有信息素紊乱的疾病,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信息素过于强悍,但时也的抑制剂信息素能把贺临渊的给压下来。

    也就是说,时也有一定机率能治愈贺临渊。

    “那又如何?治疗这事谁都说不准。再说即便能够治疗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需要两人心心相印,真心相爱。”贺临渊自嘲道:“和我。”

    贺临渊知道他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

    倒也不是自哀自怨还是什么,只是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好比丑的东西大家天生不喜欢,漂亮的自然更容易获得好感,就好比他修饰得完美的皮相。

    而时也恰好窥探了他藏于皮囊下的破烂。

    程千语道:“不试试吗?”

    贺临渊笑道:“反正我试不试,小爸不也会帮忙吗?那就不需要强扭我和时也了。”

    时也讨厌他,但贺临渊也不喜欢时也。

    耀眼、明亮、热情,似乎所有和炙热相关的词都能用来形容时也。

    活像在讽刺他贺临渊活得阴暗,表里不一。

    贺临渊一看到时也就烦,咋咋呼呼的。

    但是现在看时也这样蔫吧,贺临渊觉得更烦躁。

    那么明艳的一团火,就被宋年迁这样的货色给浇灭?

    不可理喻。

    贺临渊转身下楼,却是朝时也那边走去。

    “被退婚了这么伤心?”

    贺临渊抱胸斜靠着门框笑。

    时也冷声道:“想在宴席上和我打起来?前两天……嗝,还不够么。”

    时也打了个酒嗝,显得他说的话不太有说服力。

    “前两天可是我揍的你。”贺临渊在时也身边坐下。

    时也的脸在月色下被酒熏得红扑扑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难得见时也反应有些跟不上的样子,贺临渊晃着酒杯轻笑,“早和你说宋年迁不是好东西了,就你一头扎进去,笨死了。”

    “我,我呸!谁会在意那个纨绔啊。”时也愤愤想,那还不是因为小时候宋年迁救过自己,自己才尝试释放善意。

    贺临渊果然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现在看自己被退婚,这不急吼吼赶来看戏。

    ……但确实是笑话。

    时也垂着头道:“贺临渊。”

    “嗯。”

    “之前的,嗝,赌约,我不玩儿了。”

    贺临渊一顿。

    时也和贺临渊以前打过赌,赌谁能先拿到军衔,赢的那方可以提出任意一个要求。

    时也顶着晕乎乎的脑袋道:“我没输,我只是不玩了,你可不能耍赖命令我干什么!”

    贺临渊转头看时也,眉头紧蹙,心底那股说不清的烦躁更甚了。

    其实时也也不一定是真的放弃了,只是酒精上头,也没办法想得明白和利索,但他今晚暂时懒得和贺临渊吵,反正自己嘴炮也嘴不过他,于是一口一口地喝酒。

    贺临渊忍无可忍,伸手夺过时也的酒杯,“笨蛋,因为宋年迁就认输你还有没有种了?我以前针对你揍你时你认输了?我帮你,赌约可不能随便就叫停,教官没教你,要拿军衔就要讲信用?”

    贺临渊试探过了,他小爸,也就是上校夫人是想要出手的。上校夫人原本只是因为匹配机才留意到了时也,但当他知道时也的事后,便决定无论他和贺临渊成不成,他都会帮忙。

    因为时也是oga,上校夫人也是。

    上校夫人如今是帝国军部的掌权人之一,是因为年轻时上校给了他机会,带他去前线,带他出入军部,教他、敬他。

    是上校给了他机会,因为夫人也想成为那个给予别人机会的人。

    “啊……?”

    时也眨了眨眼。

    贺临渊在说什么?他疯了?

    时也消化了一会儿信息量,笑出了声,“和我结婚就为了和我继续赌?”

    时也贼兮兮的,“不怕我的信息素啊?唧唧都不要啦?”

    结婚?

    贺临渊一愣,难得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像是没想到时也会这么说。

    他……

    但贺临渊没有纠正时也,只是挑眉道:“能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觉得很有趣吗?我可以让你当我的狗,高兴了让你叫一叫。”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时也忽然来了精神。

    “是么。”

    时也呼吸急促,和贺临渊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能轻易上头。

    贺临渊觉得他可以和他一起打赌比拼拿军衔。

    时也一激动信息素也跟着弥漫开来,顺着晚风丝丝缕缕地和贺临渊打了照面。

    贺临渊深吸一口气,手指不动声色地攥了起来。

    时也紧紧地握着酒杯,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凑近了贺临渊盯着他的眼睛有些迫切道:“贺临渊,你觉得我……能够拿军衔吗?”

    贺临渊抿着唇微微皱眉,时也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了。

    时也和他针尖对麦芒多年,但此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像一只在撒娇的oga,香喷喷的,于是贺临渊下意识地往后倾,躲了躲。

    疯了疯了。

    时也眼睛一亮。

    贺临渊又被他萎到了,终于有办法治贺临渊的嘴贱了,百试百灵!

    时也故意又往前凑,拼命和贺临渊贴贴。

    “这你还需要问我吗?”贺临渊深吸一口气,手放入了口袋,又往后移了移,语气轻松道:“能是能,但肯定会比我迟。”

    能是能。

    能!

    也许是酒精的关系,时也觉得他浑身血液忽然都沸了起来。

    “才不会比你迟!”

    贺临渊是最强的alpha,是他撕逼了好几年的宿敌,贺临渊了解他。

    刷拉——

    时也脸颊、脖子和耳朵因为酒精一片红,圆圆的小鹿眼都是激动。他一把抓住了贺临渊的衣领子,把一直在不着痕迹退后的贺临渊用力地拉向自己。

    “贺临渊,结婚!和我结婚!”

    贺临渊僵在了原地。

    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贺临渊不住地思考甜甜的信息素味该怎么形容。

    “贺临渊,你说话!”

    妈/的。

    贺临渊觉得他此刻没发作都是多年的修养和人品在支撑。

    贺临渊低下眼看时也,看见时也的手腕。

    贺临渊发现时也虽然不矮,身形也不算纤弱。但手腕、脚腕和腰却是细得很,过分细了。

    ——不可能,时也的信息素他招架不住,他在时也面前会失控。那天不过是打个架他就特么支棱起立了,以后要是联姻他怎么自制,是要唧唧爆炸吗。

    他最讨厌失控和任何脱离掌控的事物。

    贺临渊:“好啊。”

    “什么时候登记?!”时也眼睛更为明亮,灼目得让贺临渊烦躁地移开了眼睛。

    ——不行,时也是他的宿敌,知道他的秘密,他们争锋相对了好几年。

    贺临渊:“明天早上。”

    “那,那我回去就拿户口本,我们明天早上就去信息素管理局登记!赌局可还算着呢,等我拿了军衔就是你给我当狗!”时也因为高兴,意识都清明了不少,说得有条有理、煞有其事的。

    ——其实不需要联姻沈辞也会出手,赌约依旧能继续。

    贺临渊:“等着。”

    两人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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