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看看。”于悠从屋里走出去, 顺手带上了屋门，站在门口先对嘴里喊着“退退退”的小蓝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安抚似地拍拍阿黄的狗头, 最后来到宋博文身边, 压低声音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家里这两个孩子头一次见……鬼, 有些敏感了点。”
说到这里, 于悠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人看不到宋博文, 小动物却能感受到宋博文的存在。
宋博文无奈地耸了下肩，“没关系，我们那里的动物也害怕我, 我习惯了。”
“……那就好。”
“退，退, 退。”
空中的小蓝还不消停, 也不知到底是从哪学的这些话。于悠回身开了道门缝。先把它赶回屋子里, 接着才向宋博文询问, “对了，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
宋博文挥着手上的触屏笔点点头, “没电了。”
于悠看向他手中的触屏笔。
他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是电子书没电了。你可以帮我充电吗？”
这么快就看没电了？
于悠记得昨天自己将电子书拿给宋博文时, 还有一大半电, 她这个电子书别看使用了不少年头, 但实际上挺耐用的，每次充满电都能用将近十个小时。
看来从昨晚到现在，宋博文还真是一刻也没停下来过, 一直在看小说。
“我现在去给你充电。”于悠上楼翻出电子书的充电器，领着宋博文往回“走”，将电子书充上电后，想起昨晚宋博文看的书名，“你那本《鬼修成神》已经看完了？”
提起这个，宋博文眼中终于有了点波澜，他郁闷地摇摇头：“没有，这本书还没写完，作者更了两百万字，据说剧情才进展到三分之一……”
好家伙，还是个超级大长篇？
于悠不禁为宋博文拒起一把同情泪，他顶多在农家乐停留五天，小说大结局是没希望等到了。
好在宋博文郁闷归郁闷，却也不是完全不知变通，他已经换了一本新小说在看，同样是修仙题材，新的这本篇幅短一些并且已经完结了。
聊了没几句，床头柜上的电子书已经充上电重新开机。
宋博文迫不及待地举着触屏笔凑了过去，继续看早上没看完的小说。
于悠：“你有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呢，现在是早饭时间，我准备一些早饭烧给你吧？”
宋博文昨晚已经吃过巧克力和薯片，他对食物的热情度不是很高，无可无不可地说：“都可以。”
于悠接着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呢？我们这边有包子、油条、烧卖，还有手抓饼、面条、米粉，或者你喜欢喝粥的话还可以现熬一点皮蛋瘦肉粥和红薯小米粥。”
宋博文收回盯着电子书屏幕的目光，呆愣摇头，“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呢？”于悠心底不解，转念一想宋博文已经做了不知多少年的鬼，想不起来自己喜欢吃的，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回忆一下，你以前做人的时候最喜欢吃的早点是什么？”
宋博文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努力思考，最后也没思考出答案，浑身就像泄了气一样，肩膀耷拉下来，垂着脑袋说道：“我不知道，做人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呢？
于悠还以为宋博文是忘记了。
宋博文缺摇头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问我喜欢吃什么，要吃什么。”
这次不用于悠询问，他便主动打开话匣子：“我每一天的三餐，都是厨师搭配出来的营养餐，我不需要去想自己喜欢吃什么，也从没有人关心过这个问题。他们认为，我不需要有喜好，只需要被动接受他们为我安排好的一切就行。”
于悠恍惚明白，宋博文口中的“他们”，指的应该是他的父母。
她虽不知道宋博文到底是怎么变成鬼的，但隐隐感觉跟他正在说的事情有些关系。
果然，宋博文说：“我吃他们安排的饮食，遵从他们制定的作息，按照他们的期望，年年考到年级第一，年年获得国家级奖项，最后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上了最好学府……”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可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好像没有任何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喜好，一直在按照他们既定的路线活着。”
宋博文的脸色越发惨白，飘在半空中的身影四周逐渐开始涌现出黑色的雾气。
【滴——滴——】
系统警报在于悠脑海里疯狂响起。
【客人压力值增加，目前已接近崩溃临界点，请宿主竭力安抚客人情绪！】
于悠点开客人信息卡一看。
好家伙，原本鲜红的压力值进度条，已经快要拉满了，就差了最后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缝隙。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悠不敢让宋博文继续回顾往事，赶忙转移话题：“这样吧，我给你热几个包子尝尝？都是我爸妈包的，有扁豆猪肉馅、香菇油菜馅和猪肉三鲜馅，你有没有忌口呢？”
“忌口？”
宋博文愣了一下，身旁的黑雾在他思考时散去少许。
“没有，我吃什么都一样……”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蒸几个包子，喝的话香蕉牛奶可以吗？”于悠见压力值进度条停止上涨，再接再厉又抛出一个问题。
宋博文点头，“都可以，我无所谓。”
“那好，我马上回来。”于悠将跟着他们来到客房小院的阿黄留下，自己快步走去厨房。
包子都是包好后速冻的，上锅蒸十几分钟就行，蒸包子的同时她开了一盒牛奶，倒进搅拌机里，又加入一整根香蕉，搅打出一杯浓滑香甜的香蕉牛奶。
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直注意观察着客人信息卡上的压力值进度条，好在进度条没再发生变化，直到她端着托盘回到客房小院，还牢牢停在九十八的位置。
昨夜用的蜡烛只燃烧了三分之一，于悠接着点燃这根，迟疑了一下，向系统问：“我能不能只烧食物，不烧盘子？”
系统可能没想到于悠回问出这种问题。
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建议：
【建议宿主为客人提供一套餐具。】
好吧，看来还是得烧一套过去，好在家里的玻璃杯和碗筷盘子都有很多套，于振峰和田丽华都不是很注意细节的人，少上一套根本发现不了。
于悠怕蜡烛燃烧的太快，不敢耽搁，赶忙将一盘包子和一杯香蕉牛奶烧了过去。
实体物质转换成鬼魂能够接触到的能量物质。
于悠尝试着伸手戳了戳，确实不能再戳到眼前的包子。
反之宋博文伸手一抓，就从盘子里抓起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做鬼以后，鬼的五感和人类是不共通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热腾腾的食物，也很久没有闻到过食物散发出的香气了。
他的口腹之欲其实很轻，但这一刻还是被包子的香味引诱，情不自禁张开了口。
于悠家做的包子，表皮松软，内馅鲜香，哪怕是速冻后再蒸的，也保留了馅料的汁水与油润，吃下去一点不觉得干巴。
宋博文吃的第一个就是扁豆猪肉馅的，这包子的馅料，还是于振峰前些年特意从一位鲁省的客人手上学的，包子馅儿稍微带一点酱香的味道，再配上皮儿上的小麦清香，一口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宋博文原本只想好奇尝上一口，这会儿不知不觉就把一整个大包子吃完了。
接着他将手伸向下一个包子。
这包子个头不小，于悠自己的话，吃上一两个就饱了，宋博文则将一盘六个都炫完了。
看得于悠忍不住问：“做鬼是不是不会感觉撑？”
话音刚落，就见宋博文抬手捂住了嘴，可惜哪怕捂着，于悠还是听到了他口中发出的“嗝”的一声。
好吧，看来鬼并不是不会撑。
只是鬼选择不说。
也不知是这顿包子的作用，还是于悠将宋博文的注意力从过往回忆上转移开的作用，这会儿信息卡上的压力值已经降回了九十七，和宋博文刚到农家乐时数值一样。
于悠决定先不提宋博文变鬼的原因，也别让他有空回忆往事，“我带你出去玩吧。”
她提议说：“今天是工作日，玩的地方人都很少的，我们去游乐场怎么样？”
“游乐场？”
宋博文当然知道游乐场是什么，可说实话，除了中学某一年学校组织出游，他还从来没自己去过。
他点头说，“好，就去游乐场。”
…
工作日的游乐场确实人少，尤其是现在正值炎炎盛夏，白天比较晒，于悠在门口买票时，连队都不用排。
“您好，一张双人票。”于悠下意识地说。
付完款，拿着票走到检票处，她被工作人员拦下，“您好，双人票需要两人同时入内，请问您的同伴呢？”
“他……”于悠看了眼身后的“阿飘”，欲言又止。
“如果来不了的话，可以去退票处退换成单人票。”
于悠摇头说，“不用了，就检这张吧。”
旁边另外一位工作人员是个和于悠年纪相仿的女生，不知脑补出了什么，露出几分同情，“那好，我帮你检票。“
检完票又朝于悠露出个温暖的笑容，鼓励道：“一个人也要玩的愉快哦，祝你在游乐场拥有美好的一天！”
“谢谢你。”于悠也朝检票员笑笑。
走出检票通道，她看向身旁漂浮的宋博文。
一个“人”。
这话倒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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