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夜回到户永家时,宿醉的户永还没起来,睡得死沉死沉的。床头调了静音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凛夜扫了眼,是户永的父母,已经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了。之前没有细过查户永家里,昨夜户永醉酒吐露了自己的罪行,凛夜不敢怠慢,连忙寻找可以帮助破案的证据。一番查找下来,凛夜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户永和陈雨欣所有的结婚照要么被摔碎相框划花了新娘的脸,要么陈雨欣那一半被撕走不见了;卧室里的衣柜只有寥寥几件女装,看挂在上头的衣架数量可推测出先前不止这一点衣物;妆台上的化妆品种类并不齐全,各种瓶瓶罐罐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凹痕或裂纹,口红断裂,粉饼碎成了几块;妆台底下传来若有若无的一股香味,凛夜认得这是一款名牌香水的味道,白梦瑶也有一瓶,再看妆台下的地板有一块颜色比较深,似乎是在这里摔碎了这瓶香水,味道和液体都渗进了木质地板;床头抽屉里的首饰盒只有零星几件看上去并不出彩的首饰,而首饰盒的藏青色丝绒布却显示出不少首饰曾经存在的迹象;屋内并没有任何养过宠物的痕迹,似乎那些宠物用品早就被丢弃了。凛夜逛了一圈,疑点不少,但始终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看来户永早就把证据都毁灭了。凛夜仍不放弃,终于在阳台角落的一个杂物间里找到了堆放着的数十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黑色垃圾袋,凛夜隔着袋子摸了摸,里头什么质地的物件都有,这下他可知道屋子里消失的那些物件的去处了。
大门外突然响起了钥匙的声音,凛夜探头一看,一对老夫妇火急火燎地进屋,直奔户永卧房,见户永只是醉酒熟睡方才安心下来。“永啊,别把妈吓死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户永被吵醒,半天才不情不愿地顶着鸟窝头坐起身,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不接电话,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户父站在一旁无奈地给儿子倒了杯水润喉:“你一个人在家就别喝那么多酒,伤身,也误事。”
户永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喝干。“没事,就是心情不好。”
“这怎么行?”户母忙劝道:“这女人品性不好,死了也是活该,你可千万别为她伤神伤心,弄坏了自己身子可划不来……永啊,看开点。天下好女人那么多,咱再娶个听话的,没事啊!”
“妈,你不懂。”户永厌烦地挥挥手:“别再提她了!”
“好好,妈不提了,不提了啊……永啊,你这几天感觉好一点了没?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户永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躺下,用被子盖过头,再无一言。
户母还欲再说,户父拉住了她:“让孩子休息吧!我们出去,别吵着他了。”户母只好跟着户父退出了卧室。
“孩子他爸,你看他还是无精打采的,我心里着急啊!”户母恨恨跺脚:“早知道就不让他娶这个坏女人了!自打她进了门,咱家没一天好日子,还让永那么难受。”
“你小点声,让永听到心里老难受了。”户父忙把妻子拉到客厅,两人颇有默契地找出黑色垃圾袋开始收拾起户永昨夜喝醉的烂摊子。“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照顾好他的起居饮食,别让他伤心坏了身子。”
户母闻言突然神秘兮兮地从手袋里找出一张符纸。“老头啊,我去熬点汤给永补补身吧!大师说如果永还是魂魄不安就给他喝符水,我怕他不乐意。”
“对,这才是正事嘛。”户父两三下就收拾好客厅的酒瓶子和摔坏的东西,把黑色垃圾袋的袋口绑紧了。“我去把垃圾丢了。”
“老头,那些垃圾怎么办?”户母指着阳台的杂物间问道。
“那个啊……”户父叹了口气:“现在警察那边还在查永是不是跟火灾有关,不方便处理这堆东西。老婆子啊,只要这案子结案为意外,我就能吃好睡好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商量了一阵,凛夜一字不差地听完了,眉头更是拧成一团。
“所以说,户永确实是被毛毛纠缠过,但请来高人的是他的父母,而且他父母也是知情人?”凛夜回报时已是半夜,白梦瑶也是回家不久,正泡在浴缸里放松一下。
“是。我看过杂物间的东西,衣服被撕碎,化妆品被摔坏,首饰被弄坏踩烂,日用品也被破坏过,看起来像是户永酒后发泄,都是户家父母帮着收拾的。”凛夜倚在浴室外的门框,一五一十说来:“户永犯案时的衣物和重要物证也是由垃圾袋装着,户家父母怕查到儿子身上,目前还留在家里没敢丢。”
“等等,有点不对。”白梦瑶任由馨儿帮着把切片的黄瓜敷在脸上,放低了音量:“户永怎么说也是第一嫌疑人,警察应该有上他家查过才是。”
“我跟去看过了,那些证物确实在户永的父母家里,在户永家搜不到很正常。”
“那也说不通啊,不应该第一时间销毁吗?”
“大概是老人家惜物,见东西还好好的就舍不得丢。衣服鞋袜都洗过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到什么证据。”
“那这些证据被第三方触碰过,算是被污染了吧?至于还能不能取证,那就要看老邬他们的手段了。”白梦瑶叹道:“户家父母如此护短,怕是会给儿子顶罪。我们既然要出手相助那就要一击即中,可别打个擦边球让户永躲过去了。”
凛夜望向窗外星空的眼神变得深邃:“人只要松懈就会露出破绽,如今只要寻个让他们松懈的由头就行了。”
“然后呢?别忘了我们原先的目的。”
“我也循着户母手机里的号码和地址寻到那位高人了,有些许道行,确实是收了毛毛想用来炼化他的法器。目前他还没找全材料,毛毛还是安全的,但也要尽快了。”
白梦瑶懒懒地应了声,许久才闷闷道:“泡澡无聊,有什么八卦说说吗?”
凛夜嘴角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去查了陈雨欣,并不是户家父母说的那样不堪,反而是个勤奋上进又善良的女孩子。她跟异性的往来也是维持在正常的社交距离,并无越轨之举,但在一事无成的户永看来却是践踏了他的自尊。户永偏执自大,这桩婚事确实不相衬,可惜了一个好姑娘,也可怜陈家父母无辜丧女。”
“相比社会上的大风大浪,三观不正的家庭才是最可怕的。”白梦瑶嗤笑道:“前有高骏宇,后有户永,过分溺爱当真毁儿前程。”
馨儿连忙道:“妈妈,我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人。不过,三观不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小丫头,不知道意思也敢随便答应我?”
“我虽然不知道意思,但妈妈不喜欢那样的人,我就一定不做那样的人。”
“嗯,算你乖巧……三观不正嘛,大概就是不会尊重别人、本身视野不广又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以肆意指点江山发表宏论、还认为自己的观点一定是正确的那些人。馨儿,世界之大,人这短暂的一生是无法囊括天下真理的。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为人处事之道最要紧就是保持谦和的心态和追求真理的本心。”
馨儿似懂非懂地听着,凛夜微微侧目,拿来浴袍的白夜忍不住道:“主子,这话都不像是你的风格。”
“当然了,人贵自知,有真本事才敢跟人叫板。”白梦瑶取下敷脸的黄瓜片,接过白夜的浴袍慢悠悠地从浴缸起来。“叫板也是个技术活,分寸就掌握在自己手里,要做到进可攻退可守。进则以王者之势赢尽脸面,退则以求学之态巩故知新,分寸把握好了,前者不失人心,后者不丢尊严,这可是经验之谈。”
在凛夜的带领下,白梦瑶和白少华来到了那位高人的住处。那是南城老区一栋老旧的五层楼房,连防盗闸门都没有,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楼梯间堆满了杂物,梯级上也是卫生堪忧,到处充斥着难闻的气味。白家姑侄来到了四楼左间,只见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望月道观”四个大字,下面一行小字“新月第十八分社”。大门右上方有一个监控摄像头,里头的人或许正看着她们。姑侄俩对视一眼,白梦瑶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名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戴着老式的黑框眼镜,下巴留着手指长的一撮山羊须,身着道袍形制的便服,脖子上戴着一块看不清花纹的翠玉,两只手腕上各挂了四五串材质不一的手串。男人打量了姑侄俩一会才摆出一副超然的模样问道:“两位前来拜访,可是有所求?”
白梦瑶粲然一笑:“是啊,求问前程,还望大师多多指点。”
这一笑把男人看得心神荡漾,忙不迭地迎她们进屋坐下。进门后是占了一整堵墙的神坛,上头摆放着好些陶瓷制的神像和木质神牌,光线阴暗,看不出拜的是哪路神仙;侧边的柜子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里头摆放的是什么;天花板上挂着好些盘香,室内烟雾缭绕,檀香味浓重。“贫道姓金,道号明慈,师从崇光大师,不知小姐贵姓?”
白梦瑶笑着抛了个媚眼:“免贵姓童。哎呀,大师功力深厚,不是都能算到吗,怎的还要问我呢?”
难得有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人上门,金大师看得眼都直了,可越看就越觉得眼熟。“呃,童小姐,你长得好像那个大明星,叫什么来着……雪莉?”
“是吗?”白梦瑶装出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我就是按她的样子去整的,还不错吧?”说着又对白少华道:“妈,看来这十五万花得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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