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江西境内以后,后面的追兵追的太紧了,张献忠不敢直接奔向抚州府。抢劫也需要时间的,要不然自己刚刚抢到手,就落入了官军的手中。于是他转头进了广信府山区,随后又转入建昌府,赣州、吉安他知道在襄阳人的手中,他可不敢去招惹。在这片山中,他整整转了一个月。
张献忠悲哀的发现,他的队伍现在已经减员到不到4万人。有交战中被杀的,失足跌下悬崖的,还有一些是逃亡的,当然也有生病受伤不治死亡的。
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他无法扩充队伍,江南的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但还没有到饿死人的地步,揭竿造反这句话在这里不适用,即便是强抓来的没过几天就逃了个七七八八。后面黄得功追得紧,他没有精力管这些人。只能是抓了逃,逃了抓,整支队伍就像个漏斗,最稳定的还是他四川带出来的这批人。
还有一件事也令他崩溃,尽管抢了不少地方,也杀了不少大户人家的人,可东西却落不到多少,只不过是一些浮财,粮食也不多。后面追的紧,他只能抢了草草就走。这些人家藏起来的财物和粮食,张献忠没有时间深挖。这么一来就便宜了黄得功,他根本就不需要向各个州县征粮,就这么捡便宜也比张献忠得到的多。张献忠就是来搞破坏的,杀人放火然后尝了一点点小甜头,然后拔脚就跑。一时间半个江西地区闹的鸡飞狗跳,到处都是一地鸡毛。就这么流动抢劫,张献忠自己也觉得再想再创大西王朝的辉煌已经是遥遥无期了,就连一块稳定的根据地都找不到,每天都在赶路,自己这帮人就像是一群鸭子。
好在江西确实富,那些村子里的牌坊就是最好的指示标。只要看到牌坊就进村去抢,万试万灵!那些财主把财物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宁可被杀也不会把财物交出来。每次抢劫收获都不大,来不及喘息,马上就要走,不然就要对上那个疯子了。
这么一来黄得功也摸清了他的路子,黄得功也不是好鸟,放你去抢!但是这些赃物我得大头,你得小头。双方就像是有默契一样,黄得功也不赶尽杀绝,跟在后面好处大大的!
就这么一个追一个逃,一个抢一个接赃。两支队伍配合的有声有色,把江西的东南几个府像犁地一样都犁了一遍。
这一天,张献忠的兵马来到了建昌府和赣州府的边界。他可不敢进入赣州,万一惹醒了那头睡狮,那可是要倒大霉的!于是他顺势往北,进入了抚州地区,目标直指临川。
四川被攻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北京。上书的四川巡抚廖大亨。廖大亨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庸官,他上任前是右佥都御史,樊一蘅的级别比他高,根本不鸟他。因此他下的令,四川官军无一理睬,樊一蘅甚至还不鸟总兵秦良玉。四川被攻陷的时候,廖大亨居然人还不在四川。因为指挥不了四川的官军。他干脆躲在陕西汉中,眼不见心不烦,正好躲过了一劫。拿到这份急报,崇祯惊的手无足措,全身发冷。他终于明白了,当初洪承畴说的那句话,左良玉闯了一个通天的大祸。这个恶果现在正在不断的扩大,而且没有尽头。再想到西南的贵州、云南,用脚后跟想想那些地方都保不住了!
接下来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樊一蘅、王应熊死了。王应熊的枪伤终于熬到最后也熬不住了,去见了阎王。这么一来四川连原来围剿张献忠的官军也都不剩了,彻底成了襄阳人的天下。再接下来,皖北和江西的官府来报,张献忠的残部,流窜到了两地。这股流寇特别凶残,现在已经进入了江西腹地,到处抢劫杀人,江西的不少地方遭到了毁灭。打击最大的就是那些缙绅大户人家,许多人家满门被杀,财物抢劫一空。就像是蝗虫一样,经过的地方成了一片白地。江西也是大明朝的交税交粮大省,仅次于南直隶。现在湖广的粮食没指望了,朝廷的漕运就只指望那几个地方。被张献忠这么一闹腾,江西乃至南方乱起来了。江南是大明朝的根本,没有南方大明靠什么指望抵御北方?这襄阳真是个祸害,你既然打下了四川,还把张献忠这么个祸害放了出来继续危害大明。从左良玉进攻襄阳开始,时局就一天比一天糜烂了,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紧接着广东又来了一份急报,广东境内也进了流寇,为首的是张献忠的残部艾能奇部,有几万人,而且还在壮大中。现在广东的形势也在急速糜烂当中。更为可怕的是,广东已经丢了廉州府、琼州府,而整个广西省都丢了,始作俑者都是襄阳兵。现在大批的广西官员,正通过广东陆路向北京回程,广西一丢,那么贵州和云南就相当于孤悬在海外,这两地的下场可想而知。
崇祯觉得天都快要塌了,他是天子,他不会认错的,如今他只是在恨左良玉,这个天杀的,不光是把自己玩死了,而且还要把大明的江山玩完!
糟心的事还在继续,朝中江西籍的官员联名上书,自己的家乡江西已经被流寇祸害的不成样了,到处都是尸野遍地,血流成河,而且死的都是当地的缙绅一家。他们要求朝廷派兵镇压张献忠,还大明南方的朗朗晴天,并且弹劾江西巡抚不作为!
此刻崇祯手里,哪里还有兵可调?即便有兵打得过打不过暂且不说,开拔银子从哪里来?左良玉这个死鬼,做了这么多坏事,现在想要用上他了却死了。江南本来兵就不多,精兵就更少,拿什么去镇压?
崇祯叫来了兵部尚书傅宗龙,傅宗龙两手一摊:“皇上,银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银子,粮草如何先行?
户部尚书李侍问也到了,他也两手一摊:“皇上,实在是没有银子!不光是没银子,恐怕大明今年的财政也要出问题了!”
崇祯惊讶的问道:“之前盐引的事你们不是已经摆平了吗?还说明年财政有个大的好转,朝廷明年能够增加收入,怎么突然间反而又不行了?”
李侍问一阵苦笑:“局势变化的太快,臣本来预计的是这样。可是你想想,丢了湖广,又丢了四川,接下来又丢了广西,贵州云南也悬。这些地方都是用盐大省,接下来的盐引认购恐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四川也是产盐之地,连四川都丢了,这部分的盐引就无法卖了。臣预估能够卖出去2/3的盐引已经是不错了,这还是最理想的状况,说不定还要更糟糕。大部分的盐场现在都在我们大明手中,可吃盐的人吃盐的地盘不在我们手里,这件事就难办了!”
崇祯不解:“既然盐场还在我们手中,难道那些人就不吃盐了?”
“皇上,怪就怪在这里。据我了解,自从襄阳被占了之后,湖广地区的盐,盐商们就进不去了,不光是进不去,现在湖广地区吃的盐都是精白盐,市场供给还充裕的很。还有一个疑问,他们的盐便宜的很,只有我们大明市价的1/10,精白盐只卖6钱银子一斤,我们大明至少要卖6~7两。现在的情况他们还没有流出来,他们现在还控制住了,不让这些精制白盐往外流,一旦这些盐流到了我们大明的地盘,我们朝廷的盐务就要崩溃,也就是说我们的盐引连一份都卖不出去!”
“他们湖广不靠海,他们的盐是从哪里来的?还卖的这么便宜,难道是从我们的盐场流出去的?”
“这绝无可能,精制的盐即便是从我们盐场走私出去,每斤也要卖到三四两银子!更何况我们每个盐场都被盐丁都把控的很严,少量的走私是有可能的,大量的根本就不可能!还有一个原因,精制的白盐因为市场小,我们的盐场产量也很小,只有长芦盐场和四川自贡在制作,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量!”
“那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猜测,襄阳一定有自己的盐场在海外,而且他们有独特的制作方法,成本很低。这样的价格只能是用海盐来制作,井盐的成本无论你怎么弄,都是远远要超过这个价格的!”
李侍问的话音刚落,崇祯的眼前一黑,原来只觉得天塌了半边,现在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原来只是想解决南方的问题,哪里知道还有更大的问题等着自己。朝廷没了银子维持,那还叫朝廷吗?这、这、这,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以前只觉得要保住江山,前途迷茫,现在的情况是,前面的桥板都被人抽掉了,别说要保住江山了,明年就过不去!
崇祯用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歇斯底里地狂喊:“快快去把范复粹叫来,把洪承畴叫来,让他们想办法,一定要救大明!”
内阁首辅范复粹就在内阁,不一会就赶到了,而洪承畴却在山西,整顿九边的防务他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有歇下来,人一时三刻是回不来的,只能派人去唤他回来!
范复粹到了,对于眼下的情况,他也是毫无头绪,一筹莫展。这种读书人,本来肚子里也只有一些之夫者也,夸夸其谈一些治国大道理。真要让他一拿出一点具体的方案来,哪里拿得出,更何况现在大明王朝早就已经病入膏肓,已经回天无力了!
对于眼下的局面,范复粹只能低头不语,肚子里的那些孔孟道理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崇祯一看这样的局面,面对着三个哑口无声的臣子,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洪承畴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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