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徐家,在大明是一个特例的存在。他们家是国公,不光是位高而且权重,他们与大明的许多勋爵混吃等死不同,因为他们在南京还兼职了一个守备。大明朝在南京有一套独立的制度,他效仿于北京一套中央机构,包括文职系统的大小九卿以及内臣系统的二十四监局,这些系统的核心任务就是守备南京。南京的守备系统来自于内臣、武臣和文臣三结合,由内臣所构成的内守备数人,也就是太监,现在是由卢九德统领;由武臣统领的外守备一人,协同守备一人,这个位置就是魏国公的;文臣只有一人任参赞机务。所以也可以这么说,徐家掌握着南京城的军权,由于从大明开朝以来,徐家常年据驻在南京,一直在南方,魏国公府已经与江南的缙绅穿在了一条裤子上,双方的利益已经紧密的连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大明开国这么些年来,徐家在南方已经扎入了深深的根基,他的手已经插进了南方朝廷势力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
南京守备这个职务,是可大可小的,他不同于兵备,管多少人马那是固定的。魏国公深知南京朝廷军营里的那些兵马疏于操练,军头们空饷也吃得厉害,真要清点的话可能一半人头都没有,这中间最大的祸害也正是他本人。他大把的侵贪军饷,私下里却豢养了一支私军,也就是家丁队伍,足足达3000多人。大明的那些大大小小军头都有一个习惯,宁可克扣军饷,也要私底下养一群家丁,但是不多,多了养不起,少则几十个人,那些总兵也不过上百人,可徐家却养了几千人。养家丁的开销可是不小的,魏国公把贪来的军饷全部填进去还不够,自己还要拿出相当的一块,这笔生意表面上看是亏了,但是他起的作用是不能替代的,那就是震慑!所以可以这么说徐家在南京,那可是可以横着走的!
南京在江南,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满族人,都跟他们相隔着十万八千里,所以北方朝廷即便维持的如何艰难,可南京还是歌舞升平,每年只需要凑一批粮草银子通过运河送往北京,余下的足够他们大肆挥霍的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明的边关就让你崇祯皇帝去扛吧,我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秦淮河上轻歌曼舞,花酒席中推杯换盏,这些大明南方的官僚缙绅、文臣武官、风流才子玩得不亦乐乎。
大明的生意场也主要是在长江以南,北方只剩下北京扬州等几个大城市,所有的通商口岸都在南方,关税早就名存实亡了,所有的田地税赋在这大明朝几百年广大士大夫前赴后继的不断的抗争中,早已是从原来的几千万两税银,变成了现在的区区几百万两,而且还在不断的向朝廷抗议,不得与民争利!把一个崇祯皇帝弄得节衣缩食,朝廷也是千疮百孔,四处漏风。
徐文爵去找埃雷拉,回来的很快,不过来的人不是埃雷拉,而是他的助手加西亚。
见到埃雷拉本人没有来,只差遣了一个助手。徐弘基的气不打一处来:“埃雷拉呢,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这件事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
加西亚见到徐弘基,马上站直了身子把手放在胸口鞠了一个躬,行了个大礼。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的主人并不是不想过来,这几天他也和你遇上了相同的事,那些突然出现在大明市场上的镜子令我的主人措手不及,也是焦头烂额。他现在正在四处打听这些镜子的来源,我的主人要我转告你,公爵大人,这些镜子不是出自于我们手里,更有可能不是出自于我们欧罗巴威尼斯城!它的出现非常可疑,因为我们西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掌握这样的工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东西肯定来自于西方的某一个地方。卡洛斯这个词,在我们弗朗几语里面,它的意思是强壮的、牢固的、坚强的,它可以是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是指某一样东西的形态!不过如果是人名的话,那一定是个男子,如果是女子的话,那它的名字应该是,尼克尔、卡丽!可即便是如此,名字叫卡洛斯的人不计其数,而卡洛斯的意思,又可以指这种镜子的属性,它要比我们原来经营的镜子更卡洛斯!所以还不能单单凭卡洛斯这个名字来追查,因为它的主人完全有可能不叫卡洛斯,我的主人现在已经派人去往马尼拉,我们弗朗几的货大部分都是从马尼拉中转来的,但是这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
“少则五六个月,多则八九个月,所以公爵大人你一定要有耐心,我们会给你交代的,我们的损失比你更要大,我们到大明来是来赚钱做生意的,不是来捣乱的,如果有好的东西,我为什么不拿出来?而要拿那些比那些镜子不如的东西来卖呢,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我们的货全在南京的仓库里,公爵大人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那边查,我没有骗你们!”
徐鸿基闭上眼睛想了片刻,加西亚的话是有道理的,卖的贵是因为奇货可居,可把质次的东西拿出来卖,那是在拆自家的台脚,埃雷拉他们也不会这么蠢这么做的!
事情虽然讲明白了,但是在场的人却更糊涂了,这样虚无缥缈比传说还要神秘,可又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镜子,可它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呢?指望埃雷拉到马尼拉去查,半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有些东西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
加西亚告辞走了。
徐文爵来到了徐弘基身边:“爹,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弘基无奈的说:“别看我们公爷府实力强大,可是实际上你心里也明白,我们就是靠这顶公爵爷的头衔和那些家丁们撑着,如果没有这两样,我们什么都不是。这些年我们找的仇家也不算少,特别是北方的那些人,他们想插手我们南方的生意,都被我们紧紧的护住了,而且我们徐家是冲在最前面的,因为我们也输不起。幸亏这些生意无论是原料还是来源多在我们南方,这一块大烙饼谁见了谁不眼红,眼下双方都是势均力敌,我们略占优势,可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皇上在北边,他缺银子的很,我们南方的事情还是我们南方自己来解决,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了,那些东西肯定出自于洋人之手!一旦我们自己内部搞砸了乱了,就会有很多势力趁虚而入,咱们南方的那些士大夫缙绅们,别看他们嚷得厉害,可遇到事情却躲在后面,我们徐家可是顶在最前面!”
“我派人把那些商铺都给端了!凭我们手里的这些兵马,分分秒秒可以把他们抄个干净,我看他们还敢张扬不?”
“你呀,年纪太轻!我刚刚才说过,这件事我们虽然损失很大,但不能冲在最前面,大家都有损失,不能光由我们魏国公府上来做出头椽子,如果我们单独吃了亏,看笑话的人有不少,也包括我们江南这边的人。你刚才说杭州扬州也都有了他们的商铺,那么这就说明这股势力不小,他们的背后必定有倚仗,光靠洋人一家还不行,我还揣摩不出背后应该是谁。刚才我想了好几个名字,可我都觉得他们还不够格,说不定这个人就在我们南方的自己人中间!所以儿子,这件事你要沉住气,先看一看,我们的损失虽然大,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光镜子一项还影响不了我们徐家的大局,我担心的是这些商行后面还会有后手!你这样,洋人那边查,让他们去查,我们这边也要悄悄的查,你要查的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咱们大明这边他们到底开了有多少商铺?这可以评估他们的实力;还有一方面,这些商铺卖的这么火爆,他们总不可能只卖不进。你去悄悄的查他们的进货渠道,运货进来目标很大,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说不定我们这样查,比洋人那边的效果还要好,等到艾雷拉那边几个月才出来结果,情况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再说了,既然是生意嘛,只要是从洋人手里出来的,你们可以做,我们也能做!凭我们徐家在南方的根基,我们完全可以从源头上把这笔生意抢过来。还有一种可能,这些洋人手里说不定还有好东西,那么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毕竟我们南方的那些缙绅们联合起来,手里的银子那将是海量的,纵观整个大明,没有一家能争得过。到时候如果由我们徐家牵头来做这笔生意,那么我们将要拿大头,这么做既不会得罪再往上的人,也不会得罪大明南方所有的人,也巩固了我们徐家的地位。所以那些商铺你不能动,你捣掉一个南京的还有扬州的、杭州的、大明各地的,你准备怎么办?你捣得过来吗?万一他们得到地方上的保护,我们手里的那点兵看上去很多,分散开来还不够人家看的,而且我们只有这点本钱,如果败了我们只能吃暗亏,因为这上不了台面!我们手里的那些兵虽然是精兵,可他们的性质是私军。所以儿子啊,办任何事都要三思!”
徐文爵觉得老爹说的有理,只能按捺住了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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