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温琼想带着温二爷他们回万清山的小木屋,温二爷却说在覃城过了大半辈子了,和母亲的回忆都在这,离不开。

    不得已他们还是去了温家大爷给他们的那个铺子。

    摇摇欲坠的匾,摇摇欲坠的门,摇摇欲坠的一切。

    这家铺子与其说是留给他们安身立命,不如说是当做扔垃圾一样扔给他们。

    说实话,这地方还不如慈济堂。

    温二爷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看,好歹是个不小的院子,我们只要好好收拾收拾,就肯定会不一样了。”

    温二爷认认真真的进行了分工:“绾儿,你和翠儿负责打扫内屋,我负责打扫院子,”转而对着鱼娘,蹲了下来:“鱼娘嘛,就负责监工吧!”

    鱼娘听了笑个不停,不停的拍手说好。

    说干就干,温琼和翠儿推开了每间屋子的门,被不小心带起的灰尘呛咳个不停,屋门被推开的时候吱吱扭扭的,糊在上面的窗纸也破破烂烂的,鱼娘在每个洞上都来来回回的张望着,玩的不亦乐乎。

    从日上三竿一直忙活到日薄西山,总算是收拾出了个差不多的样子,结果几个人都变得灰扑扑的,看着彼此的狼狈样,都不禁捧腹大笑。

    夜幕四垂,几人面面相觑:“好像……没有,光亮啊。”

    温二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走了出去,不多会就带回来了一根蜡烛:“刚刚打扫院子的时候我就发现西北角有一个小仓库,里头的东西保存的还算不错,有些能应急的。”

    温琼跟着温二爷去小仓库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留下翠儿看顾着鱼娘。

    好像东西还不少,不过生活用品还是缺了不少,温琼她们只得将就了一夜,明日再做打算。

    温琼夜半醒来,看着鱼娘和翠儿熟睡的侧脸映着轻柔的月光,心也软软的。

    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左右是睡不着了,就轻轻的披衣下床,迈出了门。

    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后,发现院中的青石桌旁,父亲正坐在那里呆愣着,连自己坐在旁边都没发觉。

    “父亲,父亲。”温琼摇了摇温二爷的手臂,“不去睡觉在这里想什么呢?”

    “啊,嗯,绾儿是你啊,”温二爷回过神来,装作看向月亮:“我,我觉得今晚月明星稀的,想赏一赏。”

    “父亲,我能和你聊一聊吗?”温琼迟疑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随着一片乌云盖住了皎月,温二爷的面庞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父亲,你知道书信的事情吗?”书信被翻出来的时候,父亲人在府衙,温琼并不确定他知不知情。

    “你也怀疑是我写的吗?”温二爷的声音很是低沉。

    “父亲,你怎可如此想!我怎么会怀疑你!”温琼突然拔高了声音,就像天际划过的流星一般,刺破了黑夜,察觉自己会惊醒屋内的鱼娘和翠儿后,温琼平静了一会儿才又出了声:“我觉得,是温琅做的。”

    温二爷面上划过一丝讶异:“她?温琅还小,怎么会做……”后又想起了温琅问自己要去自己的字帖的事后,沉默了。

    “温琅能和您写的字一模一样,我是在生辰那日得知的。”温琼面色稍霁,“本身收到的生辰礼里只有她的画让我觉得一枝独秀,打开看了之后,却发现上面题的诗是父亲的,字也一模一样。”

    温二爷听到这,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你的意思是她模仿了我的字,写了那些书信?是她通的匪?”

    温琼摇摇头,嗤笑:“只怕是三叔。”

    温琼想起那日若非自己无意听到三叔背后和大伯的对话,只怕要一直对这位口蜜腹剑的叔父心怀感激了。

    也是那日之后温琼才开始着意于温三爷的一言一行,虽说有些时候像是替她和父亲开脱,但却话里话外的坐实了罪名。

    “父亲,我觉得三叔通匪,再致祖父过世,这一切似乎都是一个对我们的局。”温琼手指轻敲着桌面,清脆的声音叩击着温二爷的心神。

    “原来是他。”温二爷冷笑了一声,“我只希望你大伯能听懂我临走时说的话。我之前虽然怀疑温家有人心怀不轨,却没想到是你三叔。”

    “父亲,你是怎么出来的?书信大伯没有呈给官府吗?”温琼很好奇这件事。

    “也是你三叔。”温二爷自嘲的笑了笑:“他带着一张自愿放弃承继和自逐家门的文书来,说是你大伯说的,若是我签了就可以接我出去。”

    温琼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父亲如此就是认罪了:“父亲,你就这么签了?”

    “嗯,我本来也无意于温家家业。”

    看父亲并不想说出实情,大概是三叔拿自己威胁了父亲。

    “温家以后也与我们无关了,”温二爷伸了伸懒腰,故作轻松:“明日开始我们就要好好讨生活了,我看我出去做些事情,赚点银子吧。”

    温琼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温家二爷这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竟也要为五斗米折腰了。”

    空荡的院子里,树影婆娑,仲夏夜的风带着丝丝暖意。

    次日一早,温琼感觉自己的脸颊痒痒的,慵懒的睁开眼发现正对上鱼娘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

    温琼吓了一跳:“鱼,鱼娘。”

    鱼娘笑嘻嘻的退了一步,歪着头:“姐姐,太阳晒屁股啦,你还不起吗?”

    端着水笑意盈盈走进来的翠儿,放下水盆就走了过来:“小姐,快起来梳洗吧。”

    温琼梳洗后,走到院中,却不见温二爷的身影:“翠儿,父亲去哪儿了?”

    翠儿摇摇头,说一早就没见到。

    没过多会,就来了一个温琼不想见到的人-温琅。

    “姐姐。”温琅看着温琼,又看了看周围凋敝的环境,放下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妆奁。

    “你这是做什么?”温琼看着她,不晓得心里是什么感觉。

    “姐姐,这,这是我的首饰…里头,里头还有一些积蓄,你或许,用的到。”温琅往温琼前面推了推。

    温琼看向温琅,真的不懂她到底什么意思了。

    “姐姐,你之后准备怎么过?”温琅低着头绞着手指问出了声。

    “如你所见,”温琼摊了摊手,“努力活下去。”

    温琼越看温琅的样子就越是控制不住那种反感的感觉,正当她要下逐客令的时候,温琅又开口了。

    只不过这次开口,温琅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温琼的眼底:“姐姐,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温琼指尖摸了摸桌面,嗯,昨天似乎没擦干净。

    “姐姐,我不知道其他姐妹怎么想,但是,我是羡慕你的,羡慕你有一个好父亲。”温琅的声音开始变得几不可闻。

    “二伯虽然早年丧妻,只你一个女儿,但是二伯从没在意你是女儿身,视你如眼珠一般,连带着祖父也最为宠爱你。”

    温琼听到这话反问道:“三叔不也很疼你吗?”

    温琅摇了摇头,苦笑道:“姐姐,你如何知道我父亲的想法,他需要的是得祖父青眼的子女。”

    “姐姐,我所求不多,我本以为你离家之后,我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会得祖父一些宠爱的,这样父亲或许就可以多看我一眼了。”

    温琅就像是回想起了难以释怀的事情一般,眼睛里多了几根血丝:“可是,即便是你离家的那几年,不论我做什么,祖父总会说若是绾儿就会如何如何,你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

    温琼凉凉的开口:“这就是你要害我和父亲的原因?”

    温琅自嘲般说道:“若说害了你的,也就是祖父对你们的偏爱害了你们。”

    “我偷听到了父亲和大伯的对话,原来祖父希望把管家权交给二伯,我父亲不过是利用了大伯而已。”

    “你是为了三叔才这么做的?”温琼看着面前的温琅,缓缓开口。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若是,若是可以得祖父多一些关注,我嫁的就能好一些了……”温琅眼中充满了希冀。

    温琼斜睨她一眼:“就只是为了这个?”

    温琅也不与她争辩:“姐姐,每个人追求的都不一样,你虽早年丧母,但是二叔和祖父给你的远远胜过了你失去的,你自是不用担心,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我虽父母双全,但我父亲妾室通房甚多,子女也很多,我还是女子,我想过得好点,有什么错?!”

    温琼听罢只说了一句:“没错,我不能体会你的感受,所以我也没立场指责你,你想过的好,方法有很多,别再用这种方式了。”

    温琼说完后直接起身,吩咐翠儿送客。

    待温琅走后,温琼看着温琅留下的妆奁,久久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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