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直亲王如日中天,  世女简在帝心。

    长子便是……便是这个世女夫当的,很有赘婿之嫌,马武也是乐意的。毕竟孙儿可以当世子,做亲王。连带着他们一家子,  都成为响当当的帝党。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继位,  对直亲王这个老大哥都得好生敬重着。

    但现在……

    直亲王自己服绝嗣药甩锅给皇上,  把皇上跟傻子似愚弄了十几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马武还深深记得,  皇上当时那个雷霆震怒劲儿呢!

    啧,若不是五阿哥手疾眼快,那日十四阿哥就是个非死即伤。那三位如今还在宗人府大牢里呆着呢,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帮忙说情的都这般凄惨,  主犯呢?

    反正打死马武他也不相信,经过这次之后,  皇上还能心无芥蒂,一口一个好大儿地夸奖着,把这十几年的愚弄都一笔勾销。

    所以,面对长子执着,他这老眉皱了又皱:“儿啊,  阿玛想了想,皇家女婿难当,这世女夫更是……”

    “咱们富察家也不是那没名没姓的人家,  我儿亦骁勇善战,  前程无量。根本不必……”

    萨拉笑:“阿玛误会了,  儿子求娶世女非为攀龙附凤。而是儿子对世女情根深重,  不愿与除她之外的任何女子结缘。只是世女如中天皓月,儿子唯恐亵渎,不敢轻易表露心思。”

    还是公主那番话让他意识到,  原来自己不是单相思。

    世女对他也有那么些许心思,却因怜他难得有今日,不愿让他受赘婿之苦而未做考量。

    他知道后就欣喜若狂,赶紧准备提亲事宜。

    不想还没准备完毕,皇上就雷霆震怒,将心上人一家都打入了宗人府大牢。萨拉等啊盼啊,终于盼到她们平安无事,还哪里等得?

    马武:……

    就不敢相信,自己还生出了个痴情种。

    但臭小子态度坚决,若不遂了他的心思,他宁愿终身不娶,将毕生献给大清。

    老阿玛马武能怎么办呢?

    只能长长一叹:“老子真是欠了你这讨债鬼的!儿大不由爹,你非要往那牛角尖里钻,老子也拽不住你。”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人家世女眼光高绝,未必瞧得上你这个憨子。这样吧,世女一家终于结束牢狱之灾,你这当同僚的既在京城就没有不过去瞧瞧的道理。你,你趁机问问世女意见吧!”

    “总得人家不嫌你粗鄙,老子才好往御前与你请旨啊。”

    就盼着他剃头挑子一头热,根本是在痴心妄想。

    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的萨拉撇嘴:“请旨的事儿,自然还是儿子自己来。否则皇上若以为儿子肖父,必不堪匹配皇家明珠怎么办。”

    马武大怒直接就脱了鞋:“小混账王八羔子你别跑!有能耐站住,看老子今天如何收拾你。反了你了,竟还敢嫌老子丑?!”

    这次第,傻子才不跑。

    萨拉不傻,当然脚下如飞。直奔马厩,然后翻身上马,一路直奔直亲王府。跟那门子拱手:“下官天津八旗水师营将官,有要事禀告我们都统,还请通传。”

    被关进宗人府大牢的这段时间,珠珠最惦记的就是天津八旗水师、大清研究院和大清工学院。

    如今听门子说萨拉有要事禀报,可不就即刻慌了神?

    二话不说跑到了前院:“萨拉,可是营中……”

    “都统莫急,营中一切安好。自从您……属下几经努力,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之后,就赶紧回到天津。约束好水师营,帮着副都统管好兵丁。免得有人趁您不在借机生事,与您不利。”

    爱蓝珠缓缓笑开:“不错,你做的很好。既然营中无事,那你这……”

    这所谓的大事,到底是什么呢?

    萨拉脸红,四下瞧了瞧:“能,能否请都统屏退左右?”

    爱蓝珠摇头:“这却是不能的。我虽在行伍,却终究是个女儿身。有些避讳,还是要讲的。不过你放心,这几个都是阿玛千挑百选,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保证可以信任,除了军机重事之外,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啊这……

    萨拉有些局促地眨了眨眼,见佳人心如铁,再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后,忙鼓起勇气:“是,是关乎于属下终身大事。”

    “属下心仪世女多年,却因,因恐自己不堪匹配,而久久未敢说出口。直到……”

    咳咳咳。

    爱蓝珠哪想到他所谓的大事竟是这?

    乍一听闻,直接咳得天昏地暗。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赶紧上前欲侍奉,却被她挥退:“我有些话要与萨大人说,你们先退下吧。”

    “嗻。”

    几个婢女齐齐福身,恭敬退下,还体贴地帮忙关了门。

    一时间,偌大厅中,就只剩下珠珠跟萨拉两个。

    满室静默之中,还是珠珠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因何起了如此想法,但你该知,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一家子才从宗人府大牢出来。还能不能回到以往,甚至会不会再住进去都未可知。你……”

    “你还是回去考虑清楚,再来与本世女说话吧!”

    萨拉唇角轻勾:“世女放心,属下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冲动勉强。属下心仪于世女,妄想当世女夫多年。所以拼命努力,登上鹰扬号。就盼着近水楼台之下,您能多侧目几分,发现属下的好。”

    结果世女根本就没打量着往著族大姓里头踅摸,便对他有些微好感,也不愿意困囿他,耽搁他。

    想想,就让萨拉摇头:“世女不忍,属下不敢,竟然就白白蹉跎许多年。亏得公主点醒,属下才敢奓了狗胆。可惜赶上贵府生变,这才强自忍耐多时。听闻皇上放人后,就第一时间赶来了。”

    委实不希望再有丝毫错过。

    再没想到他竟如此直白的爱蓝珠愣,旋即俏脸渐红:“哪,哪有你这样的?正经……”

    “是,正经提亲都得使官媒,再不济也是双方亲友从中帮忙说项。待两家长辈都点头应承了,才琢磨以后。可……”萨拉抬眼,眸光湛湛地看着爱蓝珠:“可世女非等闲俗流,比起世人眼中所谓的守礼、般配等。这肯定更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属下才想着先来见您一面,阐明心意。让您瞧瞧,属下可还入得了您的眼。若可,属下自然欢天喜地回去,再往宫中求圣旨赐婚、求官媒说项。否则……否则就当属下没来过,没说过这等妄念,也免得伤了世女清誉。”

    说到最后,萨拉声音越来越低,语气越来越落寞。

    连原本高大的身形都有些佝偻起来,活像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大狗狗。

    反差大到让爱蓝珠一个没忍住,噗嗤乐出来:“我只是再没想到你会有这番说辞,这等表现罢了。又没说拒绝,你再不必做这等被始乱终弃了的可怜模样。”

    那,那没说拒绝,是同意了么?

    萨拉抬头,双眼晶亮,瞬间就支棱了起来。

    怎么可能?!

    爱蓝珠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本世女可是皇玛法最最疼爱的长孙女,偌大直亲王府的未来继承人。我的婚事,当然得慎之又慎,哪能轻易决定?不过……”

    “皇玛法、阿玛跟诸位叔叔们如何考校你,本世女不管。我这只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萨拉赶紧点头如捣蒜。

    莫说几个,就是几十几百个,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爱蓝珠又笑:“既然你都听敏敏说了,那也应知我顾虑。你们富察家是满洲著族大姓,祖上更有功于朝廷。你本身也是二品大员嫡长子,身份贵重。你……你真愿意住到直亲王府,让将来的孩子们以我的姓为姓,没有丝毫勉强?”

    “你的家人们也都同意,不会因此闹腾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非是爱蓝珠杞人忧天。而是这年月宗族实力强大,讲究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嫡长子都只配做赘婿,其余人等还指望着娶个门第多好的福晋?

    萨拉肃容正色:“多年期盼,未敢诉诸于口罢了。只要能与世女一道儿,孩子姓什么都不打紧。至于家中……”

    “人口多,意见多,嫉妒成性的自然也不少。不过来之前,属下已经得了阿玛点头。想来他老人家会约束亲友们,不然,属下会亲自动手。”

    反正千言万语一句话:他心仪世女,想与世女成婚,一切阻碍他成婚大业的,都将被当成绊脚石一样清掉。

    青年目光灼灼,满眼都是坚定。

    任由爱蓝珠说多少跟她成婚可能遇到的困难、不便甚至歧视。也不见他有丝毫退缩,只一脸但凡世女点头,属下必婚的坚持。

    爱蓝珠前头为了省心,对夫婿人选要求不高。只长得俊,性子好,不介意入赘就好。可有更好,她隐隐有些好感的萨拉都主动送上门了,她做什么非钻牛角尖,执着退而求其次啊?

    迅速想通后,爱蓝珠也不扭捏:“如此,你,你就往乾清宫找皇玛法请婚去吧。若能成功,本世女就准备准备,择吉日迎你做世女夫。”

    “此,此话当真?”

    盼望已久的想法变成现实,萨拉整个人都懵了。只一瞬不瞬地瞧着珠珠,反复确认。

    被生生问烦的爱蓝珠白眼:“现在确实不假,但你再反复确认几回,就不知道本世女会不会反悔了。”

    “别别别!”萨拉惊恐摆手:“好世女您可别,属下不问,再也不问了。这就快马加鞭往宫中赶,求皇上圣旨赐婚。”

    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出去。那速度快的,好像后面有狼群在追。

    连路遇伊凤都没注意。

    让伊凤大为惊奇:“萨拉那孩子是怎的了?怎么瞧着那般急迫?”

    爱蓝珠脸上一红:“瞧额娘这话问的,女儿,女儿怎么知道他,他是抽了哪门子风啊!”

    诶?

    看你这俏脸通红,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额娘我的,可不像是不知道啊!

    伊凤挑眉:“难道是那小子终于开了窍,来找咱们珠珠表明心迹。珠珠你瞧他真诚,便答应了下来。那小子怕夜长梦多,忙不迭往宫中请旨去了?”

    爱蓝珠跺脚,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态:“额娘既然知道了,又何必非来取笑女儿一番呢?哼,坏额娘,珠珠不与您说了!”

    随口一猜,却正中正确答案是什么的……

    就让伊凤万分惊奇。

    怎么好端端的,那沉默少年就突然长了嘴呢?啧,还知道先往府中一趟,取得珠珠的同意呢。可与此同时,小伙子是不是忘了知会女方家长?

    啧啧,这般先斩后奏。回头传到某个女儿奴王爷耳朵里,就算有圣旨赐婚,也得有一番闹腾吧。

    伊凤微笑,默默给他点蜡。

    萨拉还不知道无意间给自己挖了怎样的惊天巨坑,只欢欢喜喜地往宫中求见。

    “马武家的长子?朕若是记得没错,他在天津八旗水师营,是珠珠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康熙略沉吟,而后便想起他身份。

    无他,这人确实优秀又勤奋。

    只可惜,幼年丧母,这命格上便有些欠缺。否则的话,他该是那美男图上一页的。

    梁九功微笑:“皇上好记性,萨大人确实任职天津八旗水师营。此番据说是为了终身大事,特意休假而回。”

    那他此番入宫,就是要请旨赐婚咯?

    倒是个心中有成算的。

    知道用这种方式给未来的妻室加砝码,免得她因为辈分身份之故,受制于继婆婆。

    光从这一点来说,就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也不知道哪家闺秀这般有福。

    康熙如今自称仁皇帝,最是宽仁慈爱。这般成人之美的事,自然不会推托。

    片刻过后,萨拉就被小太监引着进来:“奴才萨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皇上。”

    有着先入为主的几分好印象,康熙越瞧这年轻人越觉得他气宇轩昂,胸有丘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不等对方求肯,自己就先笑得和蔼:“听说你此次回来,是为了解决婚姻大事?”

    “现在可是有看中的闺秀了?”

    “但凡你们两人互有情愫,双方亲长也都赞同。那就只管说来,朕与你赐婚。”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呀?竟事事顺利,没有半点波折。

    萨拉喜形于色,咚咚咚三个响头叩地上:“奴才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起来,无需如此多礼。富察家世代忠良,爱卿你也小小年纪,为朝廷立下汗马之功。朕啊,且盼着你能早日配佳偶,得麟儿,为咱们大清培养下一代将心呢!”

    萨拉千恩万谢,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清发展披肝沥胆。

    哪个做君主的,不喜欢如此忠臣?

    康熙眉眼含笑,连说要给他赐几抬彩礼长面子。

    萨拉再谢,君臣相得,气氛万分和乐。康熙甚至命人研磨,打算亲手写了这张圣旨:“爱卿心仪的那个姑娘是哪家的?姓甚名谁,又是满是蒙?”

    “直亲王世女,封号福珠,姓爱新觉罗。”

    啪啦~

    康熙手中极品紫毫笔掉落,刚蘸满的浓墨四下飞溅。圣旨、御案与龙袍无一幸免。

    可康熙却浑然不觉,只双眼死死盯着萨拉:“这人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你再说一遍,到底心仪哪家闺秀?”

    萨拉跪下不闪不避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相中的正是您最疼爱的孙女,直亲王世女爱蓝珠。”

    “哦?那刚刚朕问过你是否已经取得女方与其亲长的同意,你并未作答。如今,朕此问一遍。你此来,你阿玛跟直亲王夫妇都知晓么?又都同意吗?”

    如果同意,朕这就把那混账再重新关进宗人府大牢。

    这一次,不管是谁都别想再给他放水。

    眼见着龙颜从和颜悦色到乌云万里,风雨欲来。萨拉心里一突,又赶紧乖觉跪下:“回,回皇上的话,奴才,奴才刚去了直亲王府,跟世女表明了心迹。世女说,说只要奴才能让皇上圣旨赐婚,她便与奴才成婚。”

    “多年夙愿达成,奴才心中万分欢喜,风驰电掣地就入了宫,还……”

    “还没来得及征求王爷跟福晋的意见。”

    得到满意答案的康熙长舒了口气,拒绝的理由说来就来:“既如此,这圣旨朕倒是不好轻易写就了。到底朕虽是皇玛法,但也只是皇玛法。哪好越过人家父母,就轻易决定孩子婚事?”

    说完,也不给萨拉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让他跪安。

    好不容易才得到心上人同意的萨拉:……

    万般不愿,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波。但圣驾已经转入内室,只有御前大太监梁九功对他摇头:“大人对世女一片真心固然令人钦佩,可眼下确实非什么好时机。皇上这阵子,心情欠佳呢!”

    太子还在禁足,九、十、十四三位阿哥依旧在宗人府大牢。

    圣心烦忧呢。

    萨拉:!!!

    我严重怀疑你在敷衍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然并卵,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皇命之下,他只能乖乖跪着道一声多谢公公提点,下官这就往直亲王府。先得了王爷跟福晋首肯,再来找皇上圣旨赐婚。

    然后掏出个好大红封,要往梁九功手里塞。

    这位到底能不能排除万难,终成直亲王世女夫还犹未可知呢,梁九功哪敢受他的礼?不怕被皇上发现,质疑他为了些许钱财而坑害世女么?!

    啧啧,世人根本想不到皇上对世女的重视程度。

    果不其然,等梁九功入内伺候,就见皇上已经开始骂骂咧咧换衣裳了。边换还边吩咐暗卫查,狠狠地查,把富察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仔细了。那富察·萨拉更得慎之又慎,决不能有半点错漏。

    有林子钰那个前车之鉴,康熙对这方面可敏感了。特意交代,一定不能落下他那些个青梅竹马的表姐妹、世交之女啊,红袖添香的美婢,甚至逢场作戏的粉头等等。

    乖孙女将来亲王之尊,却只能委委屈屈地有一个夫婿。必须优中选优,不能有任何瑕疵。

    暗卫领命,悄无声息退下。

    随后,康熙就微服去了直亲王府。各种愤怒咆哮,又双叒叕把胤禔骂了一顿。远远就听着动静的乌拉那拉氏大急,赶紧使人通知胤禛回来救场。

    手中事再忙也得放放,别让刚千辛万苦捞回来的兄长再被关回去。

    胤禛:!!!

    胤禛大急,放下卷宗赶紧往回赶。正听着他家皇阿玛怒吼中:“狼崽子都求到朕面前了,你这当阿玛的还一问三不知。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骂?”

    他家大哥正赔笑给人顺气:“是是是,儿子眼拙,竟没发现那混账狼子野心。亏得皇阿玛英明,才没让他得逞。您放心,回头臭小子求到儿子跟前,儿子肯定给他个狠的。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比唐三藏西天取经还难。”

    “不证明了其心如磐又冰清玉洁,别想儿子能点头答应!”

    康熙微微颔首:“嗯,这还像句话。当阿玛的么,就得好好为孩子把关。珠珠可是孙辈中的长姐,她的婚事必须慎之又慎。老四来了啊?正好,你在刑部多年,最擅长刑侦之事。”

    “朕已经派暗卫查了,回头你再结合所得给好好瞧瞧。务必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勘察好,容不得半点纰漏。”

    胤禛粗喘,擦了擦额角淋漓的汗水:“儿子遵命,必定竭尽全力,确保无一丝疏漏。”

    “你办事,朕素来放心的。对了,安郡王府那边如何了?”

    “回皇阿玛的话,安郡王府所有大小主子、心腹仆从等都已经关押完毕。家业清点也有条不紊进行中,再有一两日,便能悉数整理完毕。虽上一任安亲……哦不,安郡王岳乐病故后,安郡王府山河日下。”

    “但到底当年岳乐南征北战,没少趁机搜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应田产、铺面与古董珍玩等,数目依然不可小觑。其中不乏违制之物,比如那六十余颗头等大东珠,每个都重逾一两。便放在皇阿玛的内廷中,该也是十分罕见的。”

    康熙闻听后果然大怒:“混账东西,竟悖逆如斯!审,给朕狠狠地审。务必将他们所有悖逆事实都问个清楚明白,让朕能昭告天下,彻底取缔了安郡王府!”

    顺道把正蓝旗兵马都收归手上,进一步加强皇帝对八旗的掌控力。

    胤禛恭谨应诺:“皇阿玛放心,儿子定当尽心竭力。”

    正事说完,康熙才又单独与他家乖孙女聊了几句。确定她是真对那个萨拉有几分意思,没有任何勉强后。才皱眉轻叹了句:“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我。”

    爱蓝珠拉着他衣袖轻晃:“皇玛法怎么能这么说孙女呢?孙女之所以让他先求得了您的同意,不就是因为知道您最是疼爱孙女。肯定会方方面面仔仔细细地查个清楚明白,确定其人尽善尽美,才会允婚。”

    康熙笑瞪了她一眼:“你就不怕这一查之下,查出许多龌龊不堪来,好不容易相中的世女夫就飞了?”

    “不然不怕,孙女对他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不过……”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肯定也有些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同样的问题,孙女也有。到时候,也不是不能将就将就?”

    爱蓝珠大大方方笑:“毕竟良人难得,孙女儿这种情况更是……更是难得遇到这么个略微可心,还家世、人品等都拿得出手的。不瞒皇玛法,在萨拉主动上门之前,孙女儿一直以为自己非低就不可了。”

    转眼经年,当初那个哭着说要找先生,找好先生,努力学文习武的小格格已经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大美人。

    可惜因为身在行伍故,常年身穿利落的骑装、铠甲等。

    鲜少有时间像寻常闺阁那样纵情享乐,精心打扮自己。从十几岁跟她阿玛往天津卫组建水师开始,就一直辛苦忙碌着。

    自然就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与精致。

    那本该细嫩的小手上更满是老茧,瘦弱肩膀立下无数功勋。便被盛怒之下的他关进了宗人府大牢,也依然阳光开朗。不见丝毫迁怒,只有满满对他这个玛法的孺慕之思。

    康熙欣慰一笑,伸手摸了摸她发顶:“乖孙女这么多年来难得瞧中一个,皇玛法便不舍,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人。除非那小子瞧着风光霁月,实际上却污浊不堪,根本配不上咱们珠珠。”

    嗯嗯。

    珠珠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虽对萨拉有几分满意。但她毕竟是直亲王府世女,身上肩负着直亲王府的血脉传承等重任。

    如果他真有什么不妥,她就算再怎么遗憾,也会挥慧剑,斩情丝。

    嘶~

    连情丝二字都用上了?

    康熙心中暗暗皱眉,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私下里又嘱咐了胤禛,让他一定慎之又慎。

    对此,胤禛只笑:“皇阿玛放心,早在那萨拉主动选择天津八旗水师营,拼命努力上了珠珠的鹰扬号那天起,儿子就已经把他祖祖辈辈都查了个清楚明白,断无丝毫疏漏。”

    “那小子文课上虽不如何优秀,武艺兵法,却都超群。还特别有个不服输的劲儿,能下死力苦学。一直以来,珠珠都颇欣赏他刻苦,他也崇拜咱们珠珠能耐……”

    胤禛侃侃而谈,将自己所知道关于萨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秉报给康熙知晓。

    后头才压低了嗓子,贼兮兮地说了句:“那小子至今还是个童男子呢!也不知是心无旁骛,还是……若皇阿玛有意给他跟咱们珠珠指婚,这个事情可得查明白了!”

    咳咳。

    康熙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然后才对胤禛道:“一事不烦二主,都交给你吧。”

    胤禛:……

    胤禛就算万千不愿意,也得躬身领命。

    就好像胤俄愁到咬笔杆,也还得吭哧吭哧坚持每天一封悔过书一样:“爷这手指头都快写断了,也不知道皇阿玛有没有看到爷这份真诚,又什么时候才会被感动。”

    这朴素的坐牢生涯,他真是够够的了呀!

    如今大哥一家子都出去了,那豪华牢房也拆了。供给他们一家四口的珍馐美馔也彻底宣告终结,他们连蹭饭都没地儿了。

    日子越发清苦。

    堂堂贝勒混到如此地界,简直令人唏嘘。

    “早知如此,嗐!早知如此,爷还是会给大哥求情的。”

    “那兄弟一场,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呀!万一,皇阿玛心生恻隐,却碍于面子不肯下这个台阶呢?咱们适时出现,不就营救成功了吗?”只可惜这回大哥这犯错原因有点……

    有点过于离谱,也不怪皇阿玛雷霆震怒。

    十四点头,心有戚戚然。

    哥仨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呢,牢门就吱嘎一声打开:“好弟弟们,不枉为兄出去之后就想方设法与你们求情。为此,你们大嫂甚至求到了皇玛嬷面前。”

    “让她老人家出面说这一段时间的牢狱之灾,已经够让你们引以为戒了。让皇阿玛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你们这一回。”

    “然后呢?”胤俄双眼圆睁,满满期待地看着他家大哥:“皇阿玛同意了吗?一定同意了吧?毕竟皇阿玛一直至孝,鲜少违背皇玛嬷。”

    胤禔微笑点头:“十弟猜的不错,皇阿玛终于决定提前把你们放了,为兄此来特意接你们回家。”

    三人狂喜,连连谢过。

    胤禔摇头:“你们难道忘了,自己是被谁连累进来的吗?”

    哥仨齐齐摇头:“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叫您把咱们哥几个给连累了呢,分明是弟弟挂念哥哥,手足情深。一听见你有什么不好,立即就想法子为您求情。”

    “可惜弟弟们笨了些,脾气也大。不但没有帮上大哥,还把自己都坑进来了。”

    “对对,都是咱们脑子不转弯,大哥可千万别因此而感觉内疚。”

    “就是这么个话!手足兄弟嘛,讲究的就是个互为臂膀。若某一天,弟弟惹恼了皇阿玛,大哥也会毫不犹豫求情不是吗?”

    胤禔:……

    那爷可能更讲究一些方式方法。

    不过这话有点过于扎心,他很聪明地没有直接说出来。

    只亲手打开牢门,卸了老十身上的枷号。再抬手,挨个拍了拍他们肩膀:“你大嫂已经派人把九弟妹、十弟妹跟孩子们都接到咱们府上了。也给你们置办了去晦的宴席,咱们先出去再说。”

    三人忙不迭点头,跟着胤禔身后就往出走。

    期间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听得老十脸上都有些发白:“自打四哥负责这个案子,暂时在宗人府这边办差后,这牢里的惨叫就没停过。啧,再想不到,瞧着文弱书生般的四哥,竟还有如此辣手。”

    “不然呢?”十四撇嘴:“你以为他稳坐刑部多年,累破大案要案,几度促进大清律修改是靠那张冷脸么?”

    是铁血手段、耐着心抽丝剥茧与厉害的推测与归纳总结能力。胤祯虽因为种种原因,万般瞧不上同母兄长,但也从不诋毁他的能力。

    就是有点唏嘘。

    还万分庆幸,还好太子地位坚如磐石,他再没有丝毫机会。否则……金銮殿上若坐了这么个动不动就抄家、砍头的凶悍家伙,那菜市口刽子手的刀还不得砍卷刃了?

    胤禔几个只当他傲娇,哪儿知道他心里竟有如此一叹啊!

    胤禛正忙着审理案件,只匆匆给弟弟们说了声恭喜,嘱咐他们日后可千万三思后行后便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只有胤禟  、胤俄跟胤祯一道,遭遇着那日他们大哥一家所遭遇的同款升级版迎接。

    放鞭炮、跨火盆、跨马鞍……

    一应流程下来,硬折腾得他们哥仨汗流浃背,看着他们大哥的眼神都有些哀怨了:好歹是一起蹲过宗人府大牢的好兄弟,你就不能特别照顾些,非要把你吃过的苦再给弟弟们吃一遍  ?

    只九福晋董鄂氏跟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眉眼含笑,满是感激。连说多谢大嫂往太后面前替她们家爷求情,还安排得这么丰富周到云云。

    伊凤摇头,说到底还是他们家连累了诸位弟弟。

    结果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众人群攻,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更张罗着要罚她的酒,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般见外。

    伊凤却不过,只得浅啄了一杯。

    才豪迈地扬了扬杯底,九福晋董鄂氏就又来,还说大嫂可不能厚此薄彼。伊凤扶额,抬眼就看到四弟妹也缓缓举起了酒杯。

    到后来,还得往宫中谢恩的胤禟、胤俄跟胤祯滴酒未沾,几个女眷倒喝得醉醺醺。

    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笑着拍胤俄脑瓜,说你可真是个呆子,还自带枷号。董鄂氏凉凉地道了声还能比□□的傻?

    素来温婉,绝不给自家爷添麻烦的乌拉那拉氏则拉着胤禛衣袖:“那,那安郡王实在太坏,太坏了!爷,爷您没有罪名也给他们罗织些个罪名,一定,一定狠狠整治他,给大哥大嫂俩侄女跟九弟、十弟、十四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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