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皇上别犹豫了,快同意吧。

    接着珠玉在前,咱们这也好见贤思齐。咱家小闺女没有珠珠出息,  也不敢做那个承爵的美梦。咱这把老骨头努力多活几年,好生教养孙子。等百年之后,  直接将爵位传给那孩子也可。

    庄亲王满眼急切,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都能让蒙古草原听见。

    只没想到他这话音一落,朝堂上呼啦啦跪下一大片。连最尊敬直亲王的太子,出了名跟福珠格格感情好的雍郡王,与她并肩作战两年的十三阿哥等都不例外。

    十阿哥倒是有心为侄女张目呢,架不住他身边的十一阿哥手疾眼快,一把把他摁倒。

    康熙放眼一瞧,好么!

    放眼朝堂,  除了自己跟庄亲王外,  竟全都跪下了。

    形势一面倒到让康熙竟还有那么点子不得劲:“科尔坤,你也觉得胤禔有心让福珠袭爵这事儿不妥?”

    被点名的科尔坤苦笑:“回皇上的话,  奴才也觉得不妥。不因祖制,也不为规矩。奴才只是在一个郭罗玛法的角度,  心疼自家外孙。打从三十九年奉命到天津卫,  那孩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奴才说句托大的,没有她就没有蒸汽船,  就没有装备一心的天津卫八旗水师,  更没有后头种种的辉煌战绩。”

    “更别提解除了倭寇海盗等威胁后,海贸蓬勃发展。商人们为准备货品,让百姓家中积存得以变现,大批人有了做工贴补家用的机会。海贸通常,  朝廷收上来的银子多了。百姓们手里有钱,能安居乐业,人口增多、经济增长,连文风都盛了……”

    整个一良性循环。

    这话倒是没人反对,也反对不了的。

    可是……

    科尔坤苦笑:“可是带来这么多益处的孩子却……却被满朝言官弹劾,似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事一样。言语之污糟难听,奴才都不忍诉诸于口。而这,才刚刚开始。”

    “一想想那可怜孩子纵顺利被封世女,也才刚刚开始。往后余生都要与些个自己不成,还嫉贤妒能。不能在贡献上比肩她,就拿祖制、规矩来抨击人的腌臜玩意相处。奴才这心里,就万般舍不得。”

    被含沙射影了的所有人:!!!

    齐齐怒目,狠盯着科尔坤。只恨目光不能杀人,无法将那厮千刀万剐。

    科尔坤怡然不惧,淡定回视。

    那倨傲的眼神嘿,好像在说‘说你呢,个腌臜货!自己不行,还百般诋毁人小姑娘。有能耐你在正事上超过她啊,揪着性别说事算什么英雄好汉?’

    胤禛:……

    只恨自己慢了一步,竟让科尔坤占了先机。

    皇阿玛问到再答,就很有点东施效颦的嫌疑了。所以,雍郡王另辟蹊径:“科大人说得在理,不过儿子觉得这只是其一。儿子主要还是不忍珠珠太过艰辛,子女缘乃上天注定。谁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顺利诞下麟儿,却知道等闲男儿都不愿当赘婿。”

    皇家女婿原就难当,更何况是直接入赘呢?

    胤禛摇头,真心实意为好侄女着急。

    而他们两个则给其余皇子阿哥们打开了新思路,生生把反对扭转成了心疼。

    一个赛一个的真情实感。

    急得好容易瞧见点曙光的庄亲王博果铎跳脚:“呸!放那些个狗臭屁,说什么疼爱、什么舍不得。你们有谁问过福珠自己的意见么?还记得她没有板凳高就满世界拜师,小小年纪学文习武,说要挺起直亲王府门楣的坚定么?”

    说到这儿,他还琢磨把珠珠的老师们都拎起来质问一番。

    结果放眼一瞧,好么,张英那老小子告假了。去年里头佟国纲病逝,法海还在丁忧。王掞虽跪下了,却哭得如丧考妣:“格格如此辛苦付出,却被排斥至此,叫老夫如何不心疼啊?可规矩就是规矩……”

    博果铎咬牙,撩起袍子跪下来:“皇上可别听他们一个个的放臭屁,规矩是人定的,当然也能由人改。您最是知人善用,可不能犯糊涂。别为了死规矩耽搁了活人才,福珠才这么点点大就为朝廷立下如何大功,你等她长大还了得?”

    所以,不同意大孙女被立为王世女,他就得跟糊涂蛋画等号?!

    康熙眉头皱得死紧,正好御史们疯狂弹劾。

    于是,庄亲王就因咆哮朝堂,出言不逊、污染圣听而喜提禁足套餐。

    禁足+反思+抄宫规,时间门未定。

    是夜,胤禛又通过小角门悄悄来到隔壁他大哥家。

    正赶上那一家四口在用热锅子,牛骨精熬的汤底。一边原味,一边麻辣的鸳鸯锅,正氤氲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那一家四口两对儿没心没肺的,正悠悠然往里面烫菜、烫肉。

    再加上急到额角冒汗的他,像极了一句俗语。

    呸呸呸!

    胤禛连呸了三口,他才不是梁九功呢。他就是,就是心疼他大侄女。

    下一瞬,一双雕花银筷被塞在他手里,抬眼就看到大侄女笑成弯月的眼:“听说今儿朝中争执不休,庄亲王舌战群臣。带累着四叔都被皇玛法质问了?哎呀,四叔一定辛苦了,快来坐,咱们边吃边聊。”

    胤禛调转筷头轻轻往她头上敲了下:“都火上房了,你还吃得下啊?”

    “当然!”爱蓝珠笑:“触底反弹,否极泰来。一切都在向着咱们预想的方向走,不是么?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放心呢!当然该吃吃,该喝喝,养精蓄锐等待即将到来的大战啊。”

    “就是。”胤禔轻轻放下手中筷,好大一个白眼翻过去:“亏你还在刑部,屡破大案要案,被称为四清天呢。啧,连事缓则圆的道理都不懂么?”

    伊凤忙拍了他以下,接着对胤禛歉意笑笑:“四弟别跟他一样的,嫂子知道你是关心则乱。”

    只是这个事儿吧,说起来算不上很大。

    却意义非凡,甚至牵连甚广。

    便是皇上也不好随意开这个先河,种种原因注定了,这就是个持久战。莫说三五天,也许三五年都无法落下帷幕呢。

    胤禛拧眉:“大嫂说得在理,是弟弟有些急了。总盼着皇阿玛能力排众议,快点儿把这个事情定下来,也让咱们珠珠少受点非议。”

    当事人灿笑:“议呗,现在他们说得越狠,回头皇玛法就越心疼,心里就越不服。毕竟,侄女除了不是个小阿哥外,哪儿点不尽皇玛法意来着?”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是个小阿哥,你皇玛法才更如意呢!”

    伊凤笑,就好像若她也跟太子妃、四弟妹般连生三子,皇上和太子反而不能安心一样。

    爱蓝珠扶额长叹,连连摇头:“额娘啊,就像您说的。人生都已经那么艰难了,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吧。”

    瑚图里宜敏比一个没绷住笑出声,接着笑声四起。

    胤禛:……

    感觉他好像是唯一真情实感着急的。

    延禧宫。

    惠贵妃一脸惊恐地看着康熙:“皇,皇上您说什么?胤禔,胤禔他抱病不是躲懒不想上朝,不愿意即刻回天津卫,而……而是他异想天开,想立珠珠当王世女?”

    康熙颔首:“对。朕命他留在府中好生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结果……”

    臭小子直接釜底抽薪,自己就把这个事儿给嚷嚷开了。

    他倒是老老实实在府上‘养病’,害朕被庄亲王那老货一顿闹腾,满朝文武接连上书。康熙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只觉得现在脑袋还嗡嗡的。

    惠贵妃吓得直接脱簪待罪:“此事,臣妾确实不知。但胤禔如此,确有臣妾教导不严之过,还请皇上治罪。”

    “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早年太纵着他。若早早给送几个宫女、立个侧室,生下一两个庶子也不至有今日这般让皇上为难之事。”

    胤禔的子嗣问题,简直就是康熙的死穴。

    一经提起,他就能想起康熙二十九年征噶尔丹的战场上,好大儿拼命为他挡了一箭。还有知悉伤势后,他悲伤欲绝的崩溃大哭和那番推心置腹。

    然后再大的怒火也能消糜大半甚至全部。

    此刻,康熙就亲手扶起了惠贵妃:“那小子一心盼着嫡长子,爱妃便送去多少个美人也无济于事。”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这,大概也是保清的命数吧。他因救驾失了再有子嗣的机会,也没了与太子争锋的心劲儿。只一心报国,努力教养一双女儿。才有了如今的直亲王跟福珠、福敏,也正因为福珠过于优秀,才让他心有不甘。”

    不甘这么好的女儿一辈子只能困于内宅,更不甘自己大好爵位白白便宜了外人。

    惠贵妃默,良久才道:“皇上说得是,可……这都是命,不甘又如何呢?只叹珠珠生在皇家,否则,赶着家中无男嗣又有佳女,招赘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既免偌大家业便宜给外人,又免自家孩子嫁去别家做那委委屈屈的小媳妇……”

    见皇上虽眸光沉沉,却没有明显反驳之意。惠贵妃忙奓了胆子,又试探着说了两句。皇上不是个墨守成规的,自家乖孙女的功劳又实打实。

    万一呢?

    康熙摇头,转身出了延禧宫。

    只留惠贵妃自己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第二日便奏请皇上想出宫往儿子府上‘探病’。

    又在早朝被御史言官们苦劝了许久,一定一定三思,甚至求严惩直亲王后。康熙正满肚子火呢,闻言想也不想地选择了跟从。非找罪魁祸首好好骂一顿,看他干的好事儿!

    惠贵妃拒绝无力,又几度试图遣人报信无门的。

    只能暗暗求佛保佑儿子靠谱些,别火上浇油。可,大概是她平时也不怎么烧香吧,临时抱佛脚所以起到了反作用。

    以至于他们才到直亲王府大门口,就发现守门的兵丁特别慌张,几度试图往府中报信。

    简直把有猫腻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暗卫立即把人制住,亲自开了府门请帝妃入内。惠贵妃那个忐忑哟,恨不得走一步心里默念声佛号。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没走多久,她就听到了欢声笑语。顺着声音往过一寻,好么,老大、老四、老五、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十一、十三……

    整个一皇子开会。

    几人众星捧月似的在胤禔身边,而胤禔则守在偌大的烧烤炉子前,一边烤肉一边讲他们父女兄弟叔侄三个肃清海路上的趣事儿。

    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哪有半点悔意?

    惠贵妃眼见皇上脸色迅速变黑,赶紧呵斥出声:“大胆胤禔,皇上命你在府上好生反省,你就是这么反省的?”

    胤禔皱眉,头也不抬地回了句:“爷又没错,爷反省个……唔……”

    离他最近的胤禛死死捂住他的嘴,同时高声道:“儿子胤禛给皇阿玛请安,给惠贵妃娘娘请安。不知皇阿玛跟惠贵妃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皇阿玛跟惠贵妃娘娘恕罪。”

    胤禔:!!!

    胤禔整个人都懵了一懵,赶紧挣扎着起身:“皇阿玛,皇阿玛您怎么来了?”

    “朕还来不得?”

    “不不不,全大清,哦不,是全天下,哪有是您去不得的?便有,儿子也火速带兵去平了,将之插上咱们大清的龙旗,好让皇阿玛能安心而往。”胤禔赔笑,小表情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刚刚还高谈阔论那几个也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的,讷讷不敢言。

    毕竟今儿可不是休沐,除了老九跟十三这个才远洋回来没多久,还没安排六部历练的外。剩下的,可都是旷值出来的。

    康熙龙目一扫,冷冷一句今儿你们各自衙上都不忙?

    就让他们赶紧行礼告退,逃也似地往门外。可惜没走几步,胤禛就被叫住,责立即那角门重新砌成墙。并永不能再开,再有下次,立即让他或者胤禔搬个家。

    这等威胁一出,胤禛立马乖觉。

    很快,众人如鸟兽散。只有胤禔抓着那把烤肉,笑容谄媚地道:“要不,皇阿玛尝尝儿子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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