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猛抬头,  刚要讽刺两句‘你小子可真敢,为了取悦皇阿玛什么都敢说’之类的话。可抬眼,却见胤礽眸光纯澈,  满是认真,  竟无半点敷衍、玩笑之意。

    这是……

    第二把交椅坐久了,生生把自己憋疯了?还是……

    一时间,  胤禔也弄不清楚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本能地锤了他一拳:“可去你的坦诚说出吧!坦诚说,  爷对皇位从来没什么想法。就算前些年与你……”

    “咳咳,爷也没想过当皇帝那么远。只琢磨着爷比你年长,  比你骑射好。凭什么皇阿玛连瞧都不瞧爷一眼,就……反正心中不忿,  惦着比过你,扳倒你,让皇阿玛看看他更好、更出众的保清。”

    “后头受伤,  皇阿玛百般疼惜照顾,  那点子不甘早八百年就散了。现在爷只想领兵,也只爱领兵,  为皇阿玛征战四方,  扫荡一切来犯之敌!”

    至于胤礽之言……

    胤禔撇嘴,哥俩私下叙话的时候,  到底没忍住嘱咐了几句:“你这诚意爷知了,  但大可不必。只劝你居安思危,别爷没在京中,  没人在你身边正曲为直,你小子就又飘飘然了。历史上深孚众望,深受宠爱却没顺利登基的太子多了。刘据、李承乾的教训,你该引以为戒。”

    “时时警惕自身,  莫因皇阿玛对你寄予厚望,其余兄弟等皆不成气候,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这话说得极为僭越,例子举的也特别……

    换个主儿,胤礽能直接下令拖出去杖毙。但胤禔这么一说,他却只当大哥临行在即,舍不得也放心不下他。

    于是认真点头:“大哥放心,弟弟不是刘据、李承乾,皇阿玛也不是晚来昏聩的汉武帝、偏爱次子的李世民。而且,弟弟有个他们俩都比不过的优势——弟弟有大哥啊!”

    “弟弟相信,若自己没有行差踏错,大哥定不会放任皇阿玛随随便便废了我的。”

    胤禔:……

    就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信心。

    但对这样的胤礽,他虽觉得黏黏糊糊有些不那么太子,但意外地狠不下心。而且,内耗算什么本事?九龙齐心,将大清建设得更繁荣富强才是。

    “横竖你好自为之,自己谨言慎行,也约束好了下头的人。别过于宽仁,纵着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皇阿玛底线。否则来日,一旦你们父子稍有嫌隙,那些人的所为都将是你的罪证。”

    “远的不说,老三那头该有索额图那厮的手笔吧?”

    胤禔皱眉,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有些事儿么,也不需要个证据。你只要抽丝剥茧,细细查看,瞧这整件事下来,哪个最得利便是。

    太子早年虽号称被皇阿玛亲自抚养,可他小时候正是朝廷对三藩用兵那几年。

    朝政繁忙,哪可能处处亲力亲为?

    所以小太子很多时候,都被钟粹宫荣妃照顾着。为此,胤礽对荣妃有几分尊敬,跟胤祉往来也亲密些。可……

    也许是胤祉那厮被打压太久了吧,当上郡王后就飘得厉害。这顶不孝的帽子,可不就恰到好处地灭杀了他的希望,让他只能依附于他的太子二哥?

    太子否认三连,言说索额图都成这样了,谨慎从事都还来不及,断不会再这么搅风搅雨。而且……

    明眼人都知道,三弟便当了这郡王,皇阿玛对他的态度也只是平平。

    就算他这个太子不中用了,也断断轮不到他。

    “所以不会的,索额图虽然行事上有些无所顾忌,但毕竟不傻。再,再没必要因为三弟而引起皇阿玛忌惮,戕害皇子可是大罪……”

    “成吧,你要这么坚持,本王也无话可说。”胤禔轻哂:“只白嘱咐你一句,仔细着些。别一时不查误了大事儿  ,弄到黄泥巴掉□□——不是屎也是屎。”

    胤礽被说得惴惴,鬼使神差地走了趟赫舍里府。结果……

    索额图是没那么傻,那么闲。但他家次子阿尔吉善急了,想表表忠心、办点事儿,以期重新获得太子爷重用了。

    自从胤禔那一顿怼,害他家大哥格尔芬不废而废之后。

    他就各种摩拳擦掌,想取代大哥曾经的位置,成为太子爷心腹中的心腹。日后当今大行,太子登基,他这潜邸旧臣何愁不能青云直上?

    可惜。

    自那以后,太子爷与整个赫舍里氏都渐行渐远。连他阿玛都越来越影响不了太子爷了,更何况他?

    百般苦盼不成后,他决定剑走偏锋,先把功劳立上。

    可怜的胤祉,睡梦中就没了头发跟郡王。因此疯了似的,满世界彻查。皇上、太子、直亲王等,也都在同时跟进这个事情。一旦泄露,别说荣华了,他小命儿都未必能保得住。

    因此上,立了‘大功’的他也不敢言语,还飞快扫净了尾巴,直到被太子找上门并带到康熙面前。

    他才痛哭流涕,直说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康熙冷笑:“离间皇子之间关系,构陷郡王,如此大罪,你还敢指望有什么以后?”

    阿尔吉善愣住,连哭都不敢哭了,只求皇上看着他玛法索尼、堂姐元后的面子上,好歹饶了他一条狗命。到底,他大哥格尔芬也前途尽毁了。若他再有个什么不测……

    “若作恶之前,你能想到这些,何至于此?”一句话堵得他老老实实。

    不过最后,康熙待敌也没有将他的罪刑公布于众。

    只以御前失仪为由,将人打了五十个板子,然后将人打发到了天津。让他入水师营,从个小小的兵卒做起。若他确实可造,康熙觉得胤禔不会碍了他升迁。否则的话,也会牢牢看着他,再不让他拖胤礽的后腿。

    响鼓不用重锤。

    康熙这么一安排,胤礽就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周全。待闲杂人等都下去,偌大昭仁殿里只剩他们爷俩的时候,胤礽就满脸含愧地跪下:“儿子失察且约束不力,还请皇阿玛降罪。”

    康熙亲手把人扶起来:“歹人作恶,与你何干?你能将人带到乾清宫,坦诚他所做之事,朕已经万分欣慰了。”

    “可此事,到底对三弟伤害颇深。”

    “因此上,更不能直接公之于众。惹坊间议论纷纷,谣言甚嚣尘上不说,还必然会影响你们兄弟情分。朕信你不屑那么做,也没有必要。但世上芸芸众生,如朕者几人?”

    胤礽:……

    屈指数数,可能也就大哥、太子妃跟两儿一女能绝对相信他吧。

    毕竟暗算皇族是大罪。

    按着正常人的思维,若没有他的暗示甚至授意,阿尔吉善何至于铤而走险?横竖他大哥不废而废,他只要老老实实的,就能把自己熬成一等公。等太子登基后,更不知道有多少加恩。

    谁想到……

    胤礽摇头,不再试图去了解傻子的思维。

    只找颓废不已的胤祉喝了两回酒,几经劝慰,就把人从迷茫边缘给拉了回来。重新打起精神来的胤祉一改往日颓废,剃了发,刮了胡子。一身贝勒朝袍,把自己打扮得精精神神的进了宫。

    痛哭流涕地认错,积极悔改。

    康熙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你能意识到自己不足,便是进步。日后谨言慎行,好生管束下人吧。”

    “儿子谨遵皇阿玛之命  。”

    父子俩说了许久的话,最后,康熙言说自己有修《古今图书集成》的想法,却一直未斟酌好负责之人。遍观诸皇子,也就他对文学方面有几分擅长与偏爱。

    胤祉登时眼睛晶亮,马上就要叩头谢恩。

    康熙笑:“兹事体大,哪有贸贸然就交给你的道理?这样吧,朕观古代的历法虽好,但时间太长已经不符合时宜了。你选几个人,重新编过。规模要跟古代一样,但数目要与如今的相同。”

    “此事若办好了,朕不但把《古今图书集成》的编纂交由你负责,还恢复你郡王的爵位。”

    这,这……

    还有这等好事?

    胤祉大喜,立即磕头谢恩:“皇阿玛放心,儿子,儿子必定全力以赴,决不负皇阿玛所托!”

    翌日,三福晋董鄂氏就往毓庆宫送了大礼。感谢太子在皇上面前替自家爷美言,让他重新打起精神来,不再自怨自艾,整日里借酒浇愁。

    被感谢的胤礽:……

    满心复杂,愧疚加倍。很是用心地帮了几回忙,让胤祉的编书工作越发丝滑顺畅。

    可把胤祉给感动的。

    连说谁言皇家没有真情?他太子二哥就劝解他,鼓励他,帮助他。没有太子二哥,就没有振作起来后,见天被皇阿玛夸奖的三贝勒!

    知悉根由的胤禔:……

    谁都不服,就服这个瞧着心眼子颇多,实则憨憨一个的蠢弟弟。纳闷这样的他,居然也敢下场掺和夺嫡那等要命事,成为福晋梦中那九龙之一。

    啧!

    弱到让胤禔对‘九龙’的整体实力都产生了深深怀疑。该不会那只是简单对应了皇子们的出身,而非具体实力吧?

    伊凤笑:“就,当局者迷呗!若不是妾身为爷挑开了这层迷雾,你啊……”

    “就是九龙之中第一个蠢死的。”

    啧,请杀胤礽。

    同想到这一点的胤禔尴尬轻咳,火速转移话题:“呃,不说这个。眼看着就来到年了,咱们在京城没几日好待。福晋可把一应准备都做好了?”

    “那是自然,不过……”伊凤迟疑:“爷还记得塔思哈不?”

    “福晋这话说的,爷还能忘了自家小舅子?他怎么了,不是上科才中的武举人么?岳父大为欢喜,还为他小摆了几桌。”

    “对,爷说得没错。”伊凤笑:“阿玛跟额娘要与他相看,让他大登科之后小登科。可这小子千般推辞,万种抗拒的,非说大丈夫事业未成,何以家为?”

    “听说皇阿玛对爷委以重任后,他就来走后门了。托我帮着问问,他姐夫麾下缺不缺他这么个功夫俊、懂兵法,还令行禁止的好兵。”

    懂了,就是暂时躲个清静呗。

    果然见面一问,塔思哈自己也挠头:“家中催得实在太紧了,弟弟怕啊!生怕他们一个狠心,直接来个先斩后奏。索性陪姐姐、姐夫一道去天津。先躲躲,到武会试的时候再回来。然后不管中与不中,都追随姐夫麾下。”

    胤禔跟他好生切磋了一番,打了个旗鼓相当。再考他对兵法等的理解,见也能对答如流。

    本就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得知他还深谙水性后,立即如获至宝。

    不但满口子应下,还帮忙做通了岳父岳母的工作。喜得塔思哈连翻了几个跟头:“姐夫且等着,弟弟定然刻苦锻炼,一步步从小兵到将军,决不负您今日的帮扶。”

    胤禔还没等搭话呢,科尔坤先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你以为将军是那地里的葱,随便捋两把就能炒盘菜?吹牛不打草稿!”

    气得塔思哈连翻过年的武会试都没回来考,只发了狠地认真操练。

    当然,那都是后话。

    现在就说康熙三十八年已经进入尾声,翻过年,直亲王一家子就得启程赶往天津卫。

    无逸斋女学这边,自然也就宣布退学。

    但她吃过拜师艰难的苦,也知道两个小伙伴对知识的向往。所以亲自往昭仁殿,为自己两个伴读求了情。好让她们在自己离京的前提下,也能继续在无逸斋女学上课。直到她们婚嫁之龄,再不方便就学而已。

    她觉得,这就是她所能为小伙伴们安排的最好了。却没想到,两人都不领情不说,还联手把她堵在了胡同里。

    啧,那控诉的小表情,像极了痴心女子负心汉。

    张令仪一口啐过去:“你可不就是个负心的么?说好了一道学文习武,做强于男子的骄女。结果呢?二话不说,扔下咱们就跑啊!”

    “不止呢,人家还以为做了对咱们姐妹多好的安排。啧……”

    两人怒气冲冲,两人统一战线。

    被围攻的珠珠扶额:“好好好,是我想左了,以为……就没先征求两位姐姐的意见。不如你们说说自己的想法,我再去找皇玛法?”

    就等这句的两人齐开口:“也无甚,只咱们是与你做伴读来的。自然主子在哪儿,伴读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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