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重阳节已至。
十月四日当天，颐和园今年有重阳家宴，所谓家宴就是太后皇帝皇后与众妃嫔们一起吃顿晚饭，献献才艺看看歌舞，叶雪宁早就张罗好了家宴的菜肴，有叶雪宁在，今年家宴的菜肴自然与往年有所不同。
“老佛爷，咱们插过了茱萸，就喝点菊花酒，看点歌舞来庆祝重阳吧。”
慈禧似乎心情非常的不错，叶雪宁顺势就提了一嘴看歌舞，也好不用都聚着闲聊。
“嫔妾愿老佛爷、皇上皇后重阳安康。”
妃嫔们都举着酒杯祝愿，一饮而尽。
“都坐吧都坐吧，今日重阳家宴，不必拘束。”
虽然慈禧发话不必拘束，可在场的人高兴归高兴，却也是不敢真的太放肆。
“老佛爷，嫔妾准备了曲子，想着让老佛爷皇上在这重阳家宴上能开心。”
宁贵人今日穿了身盘枝祥云舞凤纹饰吉服，头上没有戴流苏，而是简单的绒花，她还算聪明，不会把自己打扮地跟个花孔雀似的来博人眼球，而是在这个众人都穿的花枝招展的家宴上穿的不一样些，这才更加吸引人。
叶雪宁倒是不太懂这些歌舞音律，只是按照自己的审美去判断好听与否好看与否，里面有什么深意自然是不太懂。
人无完人。
她也不是什么都懂，做菜她懂，若是让她吟诗作对弹琴奏曲那便是万万不可的。
自己不懂不去关注便罢了，自然有懂的人去关注，自己只想在家宴上吃吃东西。
香煎的脆皮搭配嫩嫩的五花肉，肥瘦相间。
脆皮五花肉的外皮香脆，肉松软甘香，叶雪宁吃着觉得它口感富有层次，一块肉可以尝到三种口感，一口脆皮五花肉下去就能感受到表皮的香脆，其次会感到脂肪的柔软，最后会感到瘦肉的甘香，它的肉是肥瘦相间的，吃起来刚刚好，一点也不会觉得腻。
闻起来也特别的香。
若是在吃的时候配上生菜，味道就会更好了，可惜，叶雪宁环顾一周也没看到半片生菜。
歌舞一点没看，倒是把面前那一小蝶脆皮五花肉吃了个精光。
看着空空的碟子，叶雪宁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早知道多备点。
光绪的眼神一直在注意她，不知道为什么，见她吃的开心，自己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寇连材。”
光绪出声道。
站在一旁的寇连材听到皇帝喊他，便回过头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一旁的皇后将碟里的菜吃光了。
“去，将这一碟脆皮五花肉端过去给皇后。”光绪指了指自己面前那一碟还未曾动过的脆皮五花肉，吩咐道。
“是。”
寇连材听吩咐将脆皮五花肉给端到了叶雪宁面前，看着叶雪宁疑惑的眼神笑着小声道，“皇上知娘娘爱吃，让奴才把皇上自己的端来给娘娘。”
叶雪宁微微侧头，朝皇帝望去，两人眼神相撞，叶雪宁下意识得朝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在光绪眼中是欢喜，在宁贵人眼中便是伤心落寞。
她在下面弹曲子，除了些妃嫔们给她点眼神外，皇帝是一眼也没看她。
本来想着靠弹首拿手的曲子一举博得皇上的青睐，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光景。
如今珍妃没了，她们这些低位分的妃嫔没了忌惮，本该是有了博得皇帝恩宠的机会，就像鱼缸里常年被鱼缸束缚的鱼儿突然到了大海里，却没想到是进了另一个鱼缸里。
皇上如今眼里只有皇后，除了瑾妃能见见皇上，就连怀了孕的顺嫔都能时常与皇上用膳之外，她们这些低位分的妃嫔的寝宫，皇上那是连踏足都未曾踏足。
恐怕是在哪他都忘了。
宁贵人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不在焉。
“砰——”
琴弦断了。
“啊！”
“老佛爷恕罪，皇上恕罪！”宁贵人回过神来，慌张地请罪。
“宁贵人，手艺不精就不要出来献丑了。”
“这琴弦都断了，乃是不详啊！”
“重阳家宴，岂能把琴弦都弹断了。”
“………”
………
慈禧脸色不太好，叶雪宁放下了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敢再这情况下自顾自地吃东西了。
芳瑾与慈禧対了一下眼神，上前一步怒斥到，“宁贵人，琴艺不精，惊扰圣驾，即刻逐出去！”
在场的人都禁了声，明显不敢再议论。
“老佛爷恕罪，皇上恕罪，嫔妾琴艺不精只是一时失误，还请老佛爷息怒。”
宁贵人也是被吓到了，整个人都跪在地上请求慈禧不要发怒。
从外殿进来了两个小太监，迟疑着不敢动手上去拉人，芳瑾便给了他们一记凶狠的眼神，“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拖下去！”
“是。”
一时之间，慈禧被惊扰地没了吃宴席的兴趣，说了几句话，便由着芳瑾给扶着走了。
光绪本就对这些年年如此的家宴兴趣不大，见慈禧走了，他便也说了几句话，只让众妃嫔莫要扰了兴致，继续看歌舞，便拉着叶雪宁也走了。
寇连材和景桃景苑都没跟上他们的步伐。
叶雪宁被皇帝拉着出了宴席之后，心中十分不解，更何况她还没吃饱呢，放着那一桌子美食不吃，跑到这夜深人静的地方做什么，怪让人害怕的。
“皇上，您拉着臣妾出来做什么？老佛爷走了，咱们也走了，这重阳家宴怎么办？”
叶雪宁停了下来，但是皇帝却没放开她的手，捏的更紧了，“皇上？”
光绪借着月光看着她疑惑的脸，笑道“玉儿舍不得的，是那一桌子美食吧？”
叶雪宁见被人窥见她内心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还未曾吃饱呢，皇上也一口没吃，难道皇上不饿？”
光绪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朕不是很喜欢这些家宴，年年如此，也没什么心意，左不过是看看歌舞喝一喝酒，看着坐下的女人争风吃醋抢风头。”
这么直接就说给她听，真的好吗？
她也是他口中坐下的女人，难道就不怕她听了会产生什么想法？
真是怪哉。
“那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家宴？”叶雪宁顺着他的话问他。
皇帝别过身去，望着天上的月亮，许久不曾说话。
叶雪宁也觉着这样有些尴尬，只好开口打破这份寂静，“皇上不喜欢的不是家宴，而是表里不一的人，对吧？”
光绪回头，与她眼神相撞，叶雪宁被她这么一看，自觉自己多嘴了，“皇上恕罪，臣妾是不是胡乱揣测了圣意？”
皇帝拉了她的手，柔声道，“朕允许你揣测朕的圣意。”
“哈哈，”叶雪宁也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月，觉得今夜的月亮格外好看，“那臣妾谢过皇上。”
叶雪宁今夜穿的是正红色凤凰吉服，在月光下更显得一簇靓丽好看。
许是大晚上没什么人来这里的缘故，存菊园里比别处更安静些，还能听到些小动物的叫声。
光绪牵着叶雪宁的手，一路踏着石子小路走着，园中一片寂静，但见鲜艳夺目的菊花，飘香四溢，更添了一份安逸。
“皇上？”
“嗯。”
“………”
“怎么不说话？”
光绪此刻特别想听听叶雪宁说话的声音，因为莫名的觉得安心。
他是皇帝，让哪个女人说话给她听不可以？可他偏偏此刻就只想听叶雪宁说话。
“臣妾想听皇上说。”
“为什么？”
也像他一样，觉得对方的声音听了能让自己安心吗？
光绪莫名有些期待。
“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听皇上说说话。”
可能是两人都不说话，在这黑暗里到显得有些让人害怕，毕竟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独处过，以前两个人呆在一处，都有太监和宫女跟在身后。
而今天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玉儿。”
“臣妾在呢，皇上。”
“你，做诗一首，咏这菊花这月亮，如何？”
“？！”
“皇上，臣妾，不会。”
叶雪宁今晚格外诚实，不会便说了不会，她潜意识里觉得皇帝不会怪罪她，便这么说了。
“皇上，您让臣妾做个菜可以，”她做了个对比，答道，“作诗，臣妾不会。”
叶雪宁明亮的眸子转过头来看着皇帝，他一时之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得就觉得她不会也没关系，他会就行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玉儿真是越发大胆了，连朕的话都敢驳了去。”
“那就等臣妾会了，或者是皇上教会了臣妾，那臣妾便给皇上作上许多首，皇上想听什么样的，臣妾就作什么样的。”月光照在叶雪宁脸色，俏生生的，格外动人。
不是不会，是想等着朕教。
光绪觉着她或许是想和自己亲近些。
那些个教书先生况且可以教满屋子学生，他是皇帝，他学富五车，不过是教一个小小女子作诗，有何不可？
那梁康况且可以教她，他又有何不可？
她若是想让他教，他定然也是愿意的。
此刻万籁俱寂，光绪站了一会儿，一把将叶雪宁搂入了怀中，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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