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顷,  婉转清越的的琴声渐渐停止。

    青年淡笑,也学着郭嘉吟起《诗经·郑风》中的另一首《褰裳》:“子惠思我,  褰裳涉溱。子不我思,  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  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既然你思念我,为什么又不来寻我?你既不愿来寻我,那我自然会有其他相合的挚友。

    郭嘉蹙紧眉心,  幽怨万分地说道:“公达何其薄幸也!”

    荀攸并不接他的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当初郭嘉不声不响地就自己来了并州,过了这许久,也没见他主动来信告知自己下落。

    若非他特地留意了并州的消息,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郭嘉跑到这儿来当了别驾。

    这事无论怎么说,都应当是郭嘉理亏。

    郭嘉破天荒地感觉到一丝心虚,  遂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  亲亲热热地挽着荀攸的手进了内院。

    府中侍从早已经备好了精致的酒菜,以作待客之用。

    郭嘉此时颇有主人风度,  细致地为荀攸介绍食案上这些带有并州特色的美食。末了,  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若是要论美食,还是主公府上的最佳。”

    “公达要有口福了。”

    荀攸笑而不语。

    所幸郭嘉早已经习惯了好友这副略显沉默的性子,并不以为怪,自顾自地又与他谈起了自己身边的逸事趣闻。

    俄而酒足饭饱,  两人相对而坐。

    故友重逢,向来是世间最值得说道的乐事。饶是郭嘉,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脸上已经微微有了醉意,感叹道:“荀家都已经下完注了啊。”

    荀家友若早在去岁,就已经到了袁绍麾下做事。文若前段时间也辗转来了书信,称他投了兖州曹孟德,言语之间还隐隐有招揽之意。

    如今公达又到了并州,看样子在不久后就要和自己共事一主。

    至此,荀家这辈最为出色的子弟,都已经出了仕。

    荀攸并不讳言,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在形势未定时,让自家子弟分投各主,这是世家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也是大族延续家族地位的传承之道。

    郭嘉挑起半边眉毛,打趣道:“看来荀家倒是真看得起这新兴的并州之主。”

    “攸怎敢看轻奉孝选定的主公呢?”

    而且,在张晗的精心治理下,并州实力蒸蒸日上,各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谁还会将并州当作边缘的蛮荒之地呢?

    郭嘉又捞起了刚刚放下的酒壶,为荀攸与自己分别斟了一杯酒,而后朝荀攸笑吟吟地举起酒觞。

    “那嘉就提前为我们的同僚之谊庆贺了。”

    *

    翌日。

    在属官们颇为惊讶的注视下,别驾郭嘉施施然地带了一位风姿出众的青年进入州府。

    “主公,嘉此行可是带来了你心心念念的良才美玉。”

    有些意外,今日竟然无人应声。

    平常这个时候张晗不都待在这儿批公文吗?今日这是去了何处?

    郭嘉疑惑地将室内扫了一圈,也没发现张晗的人影。

    “可知主公去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突然抱住了他的大腿。

    震惊之下,郭嘉甚至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这是谁家的小孩子,竟然跑到这儿来了?

    他蹲下身来,正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娃娃,就听见她结结巴巴地喊道:“阿……阿父。”

    郭嘉顿时石化。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荀攸也微微睁大了眼,吃惊地看着与郭嘉抱作一团的小娃娃。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像弯弯的新月,煞是可爱。

    不过这……这不过是两年没见,奉孝就已经有孩子了?

    荀攸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郭嘉。

    郭嘉头一次体会到有口难辩的感觉,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并不回答,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郭嘉,然后用她软乎乎的手揽住了郭嘉的手臂,甜甜地喊道:“阿父,抱抱。”

    正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大虎,昕儿,张昕,你又跑哪去了?”

    张昕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小小地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贼心不死地揽着郭嘉,“阿父,要抱抱。”

    张晗一从屋内的屏风处出来后,就听见了这句话。

    好想转身就走。

    ……可是这是亲妹妹,不能扔!

    她木着张脸上前,一把揪起了张昕的后衣领子,把她提到自己身后。

    被暴力镇压的张昕试图脱离魔爪,瘪瘪嘴,要哭不哭地看着郭嘉,“阿父,救救我。”

    张晗气急败坏,“张大虎,你能不能不要一见到好看的就给我认爹啊!”

    张昕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朝张晗眨眨眼睛,乖巧万分地站好,“阿姊,我错了。”

    张晗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转过身来,

    “舍妹年幼无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奉孝见谅。”

    郭嘉朝她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无妨。”

    然后一把拉过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荀攸,“其实嘉是来向主公举荐人才的。”

    刚刚一门心思扑在自家的混世魔王身上,张晗压根没注意到郭嘉身后还跟着人。

    如今看到之后……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当初心向往之的贤才就在眼前,看起来似乎还有投靠自己的趋向,她当然是惊喜万分的。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与荀攸在如此尴尬的境地重逢!

    怎么别人家的主臣相识都是一见如故、倾心相交,到了她这儿,就是怎么奇怪怎么来?

    郭嘉自顾自地介绍着自己带过来的好友,“荀公达其人,内藏英知、明识兵略,若授以斧钺,委以专征,必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张晗讪讪一笑。

    而被郭嘉极力称赞的荀攸,自行了礼之后,便一直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盯着地面。

    即便处于众人视线的中心,他也始终面无异色。

    仿佛全然不曾注意到刚刚那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主公一向求贤若渴,在见到公达后竟然毫无反应!难道也被公达那呆呆愣愣的外表欺骗了?

    这可不行,郭嘉当即就加大了推销力度,“运筹帷幄,荀公达可比于良平。仗钺祓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晗略带嫌弃意味地推开。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张晗换了一副表情,亲昵而又不失分寸地上前请荀攸入座。

    “公达,暌违已久。”

    “当初在雒阳分别时,我便深深为公达惋惜。你身怀如此经天纬地之才,怎能枯老于泉林之中?”

    而他那位向来寡言的好友,也一改平常的性子,十分给面子地浅笑起来,“使君过誉了。”

    听这意思,这两人早就认识了?那昨日他与公达说要向张晗举荐他,他怎么对此只字不提?亏自己还特意为此准备了一番。

    郭嘉纳闷地看着荀攸与张晗,怎么转眼间这两人就变成了久别重逢的知交好友,自己反倒成了毫不相关的路人!

    明明他与这两人相处的时间都更长。

    那边荀攸与张晗相谈甚欢,这边郭嘉却百无聊赖地用狼毫笔敲起了砚台。

    张晗早已经适应了郭嘉的不着调,对此恍若未闻;荀攸却趁张晗不注意,偷偷瞥了一眼郭嘉,目光中带着明晃晃的调侃。

    好吧,其实并不是很明显。只是郭嘉与荀攸少年相识,两人对彼此的脾性都十分熟悉。所以郭嘉才会一眼就看出荀攸在故意使坏。

    他哼哼几声,回荀攸一个鄙夷的眼神。不就是忘记给你们去信了吗,竟然还故意使小性子想看他笑话。

    简直比三岁孩童还幼稚。

    还是文若这样的谦谦君子好啊,不像公达,整日就喜欢顶着一张温顺无害的脸暗戳戳地使坏。

    郭嘉一会儿抱怨友人不怀好意,一会儿又抱怨主公见异思迁,可惜两人正沉浸于得逢明主/得遇贤才的喜悦,谁也没搭理他。

    于是,兴味索然的郭别驾,顺理成章地盯上了坐在张晗旁边装乖的那个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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