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特地拿脂粉上了个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病初愈的患者之后,才换上朝服,到德阳殿中去求见天子。

    金印紫绶,玄色朝服,再加上那张年轻而昳丽的脸,值守的侍卫一看见张晗,就认出了她是近来炙手可热的左将军,连忙进殿去向天子通报。

    不一会儿,侍卫就去而复返,“将军,陛下有请。”

    张晗向他微微点头,客客气气地道了谢,而后才迈着步子朝里走。

    她谨守着觐见天子的礼仪,拢袖低头,小步趋进,正想要行叩拜礼,就听见了上头刘协惊喜交加的声音,“卿不必拘礼。”

    又吩咐旁边的近侍,“还不快给张将军准备座席。”

    张晗本就不是拘泥于礼数的人,只是不想因此授人以柄,才会在天子面前一丝不苟地恪守礼仪。

    听到刘协的话后,她立马停下了行礼的动作,从善如流地入了座,“臣多谢陛下赐座。”

    刘协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将军客气了。前些日子听闻将军染疾,朕十分担忧。卿如今可大好了?”

    他这段日子几次想召张晗进宫,但又害怕影响她养病,便都没有成行。现在张晗的病好了,那他以后是不是能经常召她入宫叙话了?

    他还惦记着张晗那些没有讲完的故事呢。

    “托陛下洪福,臣如今已无大碍了。此次特意前来,是想求陛下让臣外放。”

    外放?就连没有亲政的刘协也知道——做京官比做地方官要好。为什么众人对中枢趋之若鹜,张晗却要自请外放呢?

    “将军不愿留在雒阳,那又想到何处去呢?”

    张晗看着疑惑不解的刘协,笑着回道:“自然是回到并州。”

    刘协的脸色垮了下来。张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想要回到并州?难道是对朝廷寒心了?

    也对,张将军为诛杀董卓立下赫赫功劳,可朝廷却迟迟没有给出应有的封赏。她一定是伤心了,所以才想要离开雒阳。

    “臣七岁时,便随先父搬到了并州,至今未曾迁移。先父镇守并州八年,最后为保卫并州而死。”

    “如今,斯人虽已逝,但并州却长存,臣自当秉承先父遗志,成为并州镇石。”

    刘协恹恹地应了一句,心里到底还是没信张晗的说法。

    他开始感到懊恼:为什么自己还没长大呢?长大了他就能亲政,就能理所当然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贵为天子,手里的权力却没多少,甚至都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封赏喜欢的臣子。

    刘协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张晗却早已经起身离席,一头拜倒在大殿上,“还请陛下成全。”

    刘协脸色郁郁,闷闷不乐地答道:“朕这便下旨,任命将军为并州牧。”

    朝廷上的大臣们该乐坏了吧,只用一个州牧的位置就打发了张将军。这下好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张将军威胁他们的地位,夺走他们的利益了。

    “将军如此挂念并州,想来那一定是个不错的地方。将军可否同朕讲讲并州的风土人情?”

    人人都告诉刘协:他坐拥天下,是大汉的主人,是整个大汉最尊贵的人。

    但刘协却觉得自己的生活无趣极了,整日整日地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中,甚至连雒阳城都出不去,更别提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了。

    此言正合张晗之意,她自然不会拒绝,“这是臣的荣幸。”

    张晗的语言生动而又不失风趣,娓娓道来之时,总给人身临其境之感,仿佛自己已经置身其中。

    刘协很快就沉浸在了那个由语言构筑的世界,甚至因此忘记了先前的不快,以及将要离别的伤感。

    张晗悄无声息地转换了话题,“并州自有它的一番风情,只是有些遗憾地是,胡人常年侵扰,导致大量书卷残缺甚至丢失,知识出现错漏。”

    “若是刻印熹平石经的蔡中郎能到并州去就好了。”

    刘协微蹙眉心,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王司徒告诉朕:蔡中郎为董贼惋惜,是失德之人,是与董贼一起作乱的逆党。”

    张晗并没有出言反驳,言语中甚至还有赞同之意,“董卓残暴,害人无数。臣也认为蔡中郎不应该为董卓而哭。”

    刘协感到疑惑:张将军刚刚的意思不是想释放蔡中郎吗?那她怎么不为蔡中郎辩解,反而还赞同王司徒的说法?

    张晗话锋一转,“然而情有可原,事有足录,臣也可以理解蔡中郎的做法。”

    “哦?将军请讲。”

    张晗并袖一礼,答道:“士各为知己者死。假设有人受恩于桀纣,在他人固为桀纣,在此人则尧舜也,怎可一概而论[1]?”

    “蔡中郎受了董卓的知遇之恩,所以在他死后为他叹息,这正体现了蔡中郎的德行。真正失德的,应该是那些先趋炎附势,后又在董卓势败时落井下石的小人。”

    刘协思索片刻之后,竟然觉得张晗说得很有道理,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蔡中郎才是真正的君子。”

    张晗含笑点头,“然也。”

    “那朕便下旨赦免蔡中郎,让他与将军一同前往并州。”

    今日进宫的两桩目的皆达成,张晗顿时心情舒畅,眉开眼笑地说道:“陛下英明。臣谨代表并州士庶,感谢陛下的恩德。”

    事情宜早不宜迟。

    若是让王允的耳目知道刘协赐下了赦免蔡邕的圣旨,指不定又要横生枝节。王允甚至还可能仗着自己辅政大臣的身份,强行追回圣旨。

    张晗不敢耽搁,直接率着一干人马闯进了廷尉府掌管的诏狱,明目张胆地带走了牢狱里的蔡邕。

    她手上有代表天子名义的圣旨,身边又有一帮凶神恶煞的并州军,是以没人敢拦她。

    等王允接到消息时,张晗早已经带着人出了雒阳城,直往并州而去。

    “多谢将军搭救家父,妾一定及时践诺,将家中的藏书如数奉上。”

    张晗抬手拦住想要行礼的蔡琰,正色道:“我帮你救出蔡中郎,是出于本心。不是为了你家中的藏书,也不是为了获得仁德的名声。你实不必如此。”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同天子说想将令尊请到并州,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们二人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她的确非常眼馋蔡家的藏书,也想要将素有名望的大儒带到并州,以吸引更多的士子。

    但她自有自己的原则,做不出这种趁人之危,挟恩以报的事情。

    蔡琰微微一愣,而后便忍不住笑起来,“将军高义,自然不是施恩图报之人。但妾已经许下诺言,又怎可食言而肥?”

    “将军莫非想置妾于不义之地?”

    两人对视许久。

    张晗看着面前这位气度娴雅的女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比起蔡家的千卷藏书,我更想要才华横溢的蔡家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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