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相亲。”这是庾幼真回到家的第一句话。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噜咕噜灌下,补充道:
“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拉过来好了。只要能早点结婚就行。”
庾妈进门来换上拖鞋,“你说什么胡话。什么阿猫阿狗,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结婚都不晚的。只要不做后悔终生的事情。”
“好玩!谁要做后悔终生的事了?”
幼真没好气的将茶杯重重拍在桌上,转身进门反锁上。
一进门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被变态跟踪,被王荣霸凌,被有妇之夫纠缠。
她从没有招惹过是非,而是非却正源源不断的侵袭和包围着她。
也许这就是一个成年人所必须面对的现实生活。
她有些后悔煮粥送给欧隽铭。但是对一个以生命来保护自己的人,谁能做到不闻不问?
庾幼真的手机忽然亮了。
学院群里教学秘书正在吆喝,是下个月1号市内事业单位单身青年相亲联谊会。
请有需要的教师下载表格填写信息。
据说江海市大龄男女青年数据惊人。
光江海大学就有三百名超过三十岁的女教师找不到对象。
所以政府不得不作主推销。
庾幼真以往对这种消息是看也不看一眼。这会儿她却感到这或许是一个出路。
她擦干眼泪,匆忙的下载了表格,填上个人信息,又贴了一张看上去温柔知性的照片。
去碰碰,万一能碰到合适的呢。这是庾妈的口头禅。
庾幼真决定抱有希望试一次。
周六下午。马舟在图书馆会议室四处巡视,确保这个场所已经布置的富有一种“仲春会男女”的愉悦气氛。
他把钥匙交到欧隽铭手里:
“晚上工会主席主持。你来开门。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合意的女生。”
“我没兴趣。”欧隽铭自打养好了病,整天都是一副懒懒的神情。
他不得已的笑了笑。好像对这个世界厌倦了,却不得不鼓起一点精神来应对。
“那就随便你。不过好像她有报名参加呢。”
马舟拍拍他的肩背,“你得面对现实。”
“哼。”欧隽铭感到一阵晕眩。最近他满脑子都是庾幼真。
这番苦恋生命力顽强,在他心里日夜疯狂的生长。
无论如何都难以排解,简直要逼死他。
但他却只是不置可否、玩世不恭的嗤笑了一声。
时钟过了六点。会议室的灯都打开了,溶溶的暖光使整个空间格外明亮温馨。
照的窗户、地砖都水汪汪、亮晶晶的,以便一会儿俊男美女们能互相看的一清二楚。
长桌中央摆了一瓶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晶莹剔透的玻璃小茶盅已经一字儿排开待命。
很快室内就充满了人。
还有些家长,挤在门口探头探脑。
虽然无法入内,也都伸着脖子观望着,眼珠四面扫射,唯恐漏掉了自己宝贝的“天作之合”。
欧隽铭无精打采在场内巡视两圈。
忽然仿佛有道光采照映在他眼前透亮的地砖上。他抬头,眼神对上进来的女人。
庾幼真只着一条简约的玫瑰灰连衣裙。
适度的灰调中和了过于甜腻的粉玫瑰,烘托出一份甜美而忧郁的气质。
一字领两端微微上弯,裹住她纤巧的双肩,勾勒出线条迷人的锁骨,与天鹅般流畅修长的颈肩线一气贯之。
不盈一握的腰间缀点着一枚粉色的小玫瑰花苞。
庾幼真肤白胜雪,昳丽冷艳,驾驭这套裙装再合适不过。
将清纯与妩媚,明艳与古典,诠释的一清二楚,美的很高级。
欧隽铭不能不承认自己被精心打扮的庾幼真惊艳了,何况好久不见。
她平时对自己的外貌漫不经心,而今天却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
欧隽铭的瞳孔放大了十几秒。
庾幼真直视着他,眼里并无任何多余情绪,活像一个冰雪美人。
欧隽铭的滞楞只持续了片刻,然后他忽然掉转身落荒而逃。
那几个江海大学的女教师原先聚在一起闲聊,看到庾幼真,都移步了。
美女怕与美女比。没人愿意跟庾幼真站一块儿被比下去。
工会主席一声令下,各大事业单位、机关单位的青年骨干纷纷落座。
庾幼真刚好坐在鲜花旁边,被丝绒般的玫瑰映衬得更显娇柔。
欧隽铭站在幼真后方一个并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目光却分毫也不离开庾幼真。
城市学院一个体育老师提议大家先做一套热身操。
说是热身操,却是要众人起立,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背。
由于男女隔坐。欧隽铭眼见着那个体育老师的手从庾幼真弧度美好的肩背缓缓移到后背。他眉头蹙起,什么玩意儿,这个提议不就是找借口揩油?!
这体育老师准是因为坐在幼真旁边才会突发奇想,提出这个狗屁建议。
他眼里快要冒火,却还强压着。环抱着胳膊颇有些僵硬的站着。
老套的击鼓传花。
花落到谁手中,便可任意向在场自己感兴趣的异性提一个问题。
鼓声停住。来自人民法院的一个秃顶法官接到了花球。
庾幼真有些心不在焉,缓缓举起眼前的茶盅,想品尝一口水果茶。
“我想提问23号美女。”秃顶法官眉飞色舞。
庾幼真感觉到隔壁的体育老师拍了拍自己。
这才意识到自己就是被提问的23。她抬眼有点诧异的望向那片地中海。
“庾老师,我详细看过你的资料。也搜过网上你写的一些论文。
可以说对你一见钟情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请庾老师如实回答我。
像庾老师这样漂亮气质出众的女人情感经历应该不会是一片空白吧。我想问你谈过几个男朋友?”
庾幼真感觉来者不善。那秃顶法官一双小眼睛死盯着自己,淫光闪闪。
她不卑不亢的回道:“谢谢你的厚爱。
只不过我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回答你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
而且我认为,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这种问题是很不妥当的。你认为呢?”
秃顶法官不依不饶:
“那么我就问另一个问题好了,我想知道,像庾老师这样的美女,有过几段亲密关系呢?”
这个人就差没把“性经历”几个字说出来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讶的嘘惊声、感叹声。
众人的目光一下全集中到幼真身上。
“这样的美女还需要相亲吗?”一个公安局的小哥小声嘀咕,
“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缺陷。”
“我有权利不回答”
庾幼真话还没说完。后背就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朝向秃顶法官: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注意你的措辞!”
回头,是欧隽铭。他两眼含藏愠怒,仿佛一触即发。
“你跟我出来。”
欧隽铭犹豫了一下,因为庾幼真的连衣裙没有衣袖,他不确定能不能碰那裸露在外的胳膊。但他终于横下心,连拖带拽,在众人惊呼中将庾幼真拉出了会议室,一直拽到光线昏暗的小树林里。
庾幼真憋不住爆发了。
昏暗月色下,也能瞧见她两眼中几千瓦的愤怒闪闪发亮。
“欧馆你有病啊?我在相亲,你干嘛插手?”
欧隽铭眼底隐痛,胸中酸楚,抽成细细一条,仿佛有针在刺,
“你没听到他在侮辱人么?还有你旁边那个,刚开始手在往哪儿摸?这些混蛋!”
欧隽铭一拳向后砸在灌木上,“你犯不着自甘堕落跟这种人相亲!”
“自甘堕落?”庾幼真呵呵冷笑道,
“我正当相亲怎么就成自甘堕落了?
对!我很无能,没本事自己找对象,只能来相亲,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一个还算正常的早点结婚,这样就可以摆脱流氓无赖的纠缠。
退一步说,我自甘堕落跟你欧馆有什么关系?
你以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人生?
我喜欢自甘堕落是我的事,碍着谁了?
何况我在这里相亲不叫自甘堕落。
跟你这种男人纠缠不清才叫堕落,不,叫龌龊,叫不要脸!
你这样当众拉我出来,我今天等于白来了。
再这样我告你性骚扰!”
庾幼真也不知道自己在气谁,也许是气全世界吧。她的眼泪简直要喷到欧隽铭脸上。
“我这种男人?你这样鄙视我吗?”
欧隽铭的眼眶里也充盈着热泪,嘴唇颤抖着,
“我对你向来都发乎情、止于礼。
可我在乎你。我关心你。这也不行吗?”
好吧,既然都这样了,就一次性做个了结吧,大家都解脱。
长久以来因为这个男人庾幼真不断的自我撕扯。自我压抑的快生病了。
他是个有妇之夫,却将自己撩拨到这种程度,让自己整天天人交战,不是在欺负人吗?
庾幼真横下心,咬牙切齿,吐出的话语就像钉子一样:
“欧隽铭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特别恶心。
跟我说什么一定会妥善处理我的事,结果转头就帮着王荣来霸凌我。
明知是人人唾弃的不伦关系,你还像一坨狗屎一样黏着不放装深情。可我都快吐了。
怎么你觉得你救了我很伟大?我就该屈服你是吗?
你做梦去吧。我这辈子不可能屈服于任何人。特别是你这种人渣!”
欧隽铭身体摇晃了一下,只觉两眼发黑
。他的心脏好像被利刃硬生生的剜去了一块,然后滚烫发热,鼓胀到快要爆炸。
庾幼真脸色严肃而愤怒,眼里冒着疯狂的火星。
她像一团烈火,足以烧熔一切,令他化为灰烬。
欧隽铭在黑暗中垂着头,摒住呼吸。
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挂在脸上,却毫不知觉。
等到这行眼泪变得冰冷,欧隽铭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但凡我对你有一点恶意,我就马上死。
你不要折磨你自己,让你恶心的人自会消失。”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