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欧隽铭又立于馆前。
他伸手进口袋里掏出烟,一小簇火焰在打火机尖端上微颤。
烟也微颤,半晌对不着火。
欧隽铭心下烦恨,索性抬起手指想灭了火,那一瞬间,烟却燃着了。
欧隽铭悻悻的吞吐出一大口烟雾。
烟雾模糊了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使他眼前的世界瞬间虚化了。
欧隽铭没有想到这事的后劲会这么大。
他感到自己只剩下了一副空壳。
内里的心肝脾肺、骨肉鲜血、思想灵魂,都随着庾幼真的离开而被全部抽空。
他深恨王荣的蛮横恶毒,也懊恼自己的软弱。
到现在他仍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酒后无德,给王荣抓住了把柄。
忽然在他虚弱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娇小玲珑的,月白衬衫,水红裙子,腰肢纤俏,挎着一只与身形极不符的电脑公文包。
仿佛一股洪流,欧隽铭被淹没了。
原本恹恹的人,忽然五经六脉全都灼灼燃烧起来。
庾幼真刚上完两节课,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不远处经过。
她只注视着前方,甚至吝惜赐予他一丝余光的慰藉。
欧隽铭的胸口感到一阵尖锐而猛烈的刺痛。
他觉得那个身影已经变得非常遥远和模糊,甚至属于另一个世界。
而他的存在也随之变的脆弱、稀薄,消融在氤氲的烟雾里。
方才那一阵巨大的热流,瞬间化为瑟瑟寒流,叫他打了个寒战。
欧隽铭不由得把烟的一端拍在手背上,白的透明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一个显眼的灼伤。
如今这灼烧的痛感竟能使他内心平静一些。
庾幼真面无表情,而她内心却不能真正做到不为所动。
只要知道欧隽铭在那里,她心底同样被一股洪流所侵蚀。
这种心理活动竟然能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力量。
他是一个“汉奸”。
他是一个有妇之夫。
她提醒自己,心底的火焰很快化为灰烬。
她想起心理咨询师白老师说的,心跳一下就由它跳去。心跳又不会死。
于是重新拾起理智。
吴阿姨介绍的申金秉主动添加了幼真的微信。
先发来一条链接。
庾幼真好奇点开。申金秉特意写了一则长篇大论。
内容是解释当年讲只上床不谈恋爱的原因。
说自己几年前在单位被几个同事霸凌至头脑失常,故而相亲时出言不逊。
请幼真原谅,并求再给个相处机会。
文字似乎合情合理,情真意切。
庾幼真刚经历了同事霸凌的惨痛,于是心有戚戚。
初入社会的青年,在这样的强压下,难免举止错乱吧。
介绍人吴阿姨反复向庾妈妈强调申金秉对幼真的喜爱之情。
因此庾妈也各种撮合。
庾幼真急于摆脱欧隽铭的阴影,她要让这番错误的情愫及早散尽。
于是便答应与申金秉重新相处。
庾幼真在记忆中搜索申金秉的模样。
隔了好几年,只得到一个模糊的影像。
头发有点像新疆人,硬而发卷,发色灰里夹白。
圆脸上有点风吹日晒的高原红。眼珠不小却黯淡无光,神情也有几分麻木呆滞。
据吴阿姨说,申金秉近来减肥成功,比过去帅了。
申金秉其人虽木讷呆滞,在微信上却活跃的很,常找庾幼真嗨聊。
然而他们的主要话题围绕职场霸凌,彼此还开玩笑说要去组个反职场霸凌小组。
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幼真似乎找到了一点亲切感。
她万万没想到这亲切感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庾幼真准备去和申金秉见面,对方约在某日下午。
下午没课。幼真稍微收拾一下,挽起发髻,略施淡妆,挑了件薄荷绿的大衣,再挽上千鸟格围巾。
没想到时钟划过了六点,申金秉还没有联系自己。
庾幼真心下纳闷,发条微信去问。
申金秉言辞闪烁,说自己单位还有些材料要写一会儿。
庾幼真想,现在都快六点半了。自家的饭点早就过了。
这个点写材料,那事先就没预备约会的时间。
她有点不高兴了。明明是申金秉自己找上门来,又是申金秉自己提出的见面。
怎么到了时间点却要放自己鸽子呢?
申金秉似乎也看出她文字中的气恼。说要不自己写完材料再赶过来。
庾幼真回道:“算了吧。”
既然对方忙成这样,毫无诚意,那还不如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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