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滔滔不绝揭发庾幼真的底细时,欧隽铭始终以一副防备的脸色相对。
起初他偶尔抬眼,眼底里还有几分戏谑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隐隐透出轻蔑。
听着听着,眉心却再也舒展不开,两片薄唇努动了几下,轻舔唇角,吁口气。
睫毛随着心绪的起伏上下微微颤动,深沉如墨的瞳孔不安的左右转动,似乎在思索,映着掩饰不住的迷茫与灰心。
最后,深重的愁思久久地凝刻在眉宇间。
几次掏出烟来,又意识到馆内不能抽烟,重新放回口袋去。
下午,欧隽铭意外地接到了学校党委书记的电话,让他去主楼一趟。
推门进去,书记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
似乎要从他的领边、扣底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接着把一个信封袋往他面前一丢。
欧隽铭有些迟疑的用手指撑开封口,倒出里面叠着的纸来。
信的内容是打印的,几行字跳入眼帘:
“举报图书馆副馆长欧隽铭以权谋私,包庇袒护年轻女馆员。
疫情期间顶风作案,将其叫到办公室独处,与其发生不正当关系。”
欧隽铭看到这里倒抽一口冷气,倒把自己呛的咳嗽几声。
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却感到百口莫辩。
他眉头紧锁:“根本没有的事情!”
那书记却一双眼睛牢牢的看定他:“有没有,都是你的事,明白么?”
下班后,欧隽铭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感觉整个人就要虚脱。
他划开手机,下意识要拉开□□运动看庾幼真的步数,这已经成了他两个多月来的习惯。
眼前飘过那封举报信里的措辞,脑海里闪过王荣说的关于幼真的那些话。
他的头脑很乱,思绪和情感像在风浪里行船,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烈起伏。
庾幼真的头像仍是灰色的。他几乎要恨这只灰色的企鹅。
她也许在线,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罢了。
编辑输入了好几次又删除。这到底是他们两人共同的问题,又或只是他自作多情?
还需要问么?王荣不是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从前庾幼真也好几次表现的要与自己撇清关系。
自己为何还抱有幻想?
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抖一抖,都是世间的风尘。
怎么还不肯放过自己,自寻烦恼去经历幻灭的过程?
在旁人眼里,他们无论从身份或年纪上,都是十分荒谬的组合。
“回去整改作风,消除不良影响!”书记的话言犹在耳。
欧隽铭咬牙将手机摔到一旁的软座上,眼神却缓缓顿住。
他仿佛看到在润江时,任真就坐在自己身边。
娇俏明艳,灵动的像阳光下摇曳的娇花,唇瓣娇嫩饱满。
自己温柔的给她擦去唇角的糖星。
很长一段时间,欧隽铭每闭上眼,就能看到这副定格的画面。
不过,这一点短暂的美好,能抵御周围的风刀霜剑么?
欧隽铭不想回家,他不想面对卧室床前那堵仿佛用孤独压抑砌成的墙。
他想他需要一点令痛苦模糊的东西。
车子驶进小区,一排商店因为疫情,都门庭冷落,早早关张。
唯有一家吃烧烤的小酒馆亮着灯。
店里也没有人,没有烧烤的烟火气。
欧隽铭此时并不嫌这店面简陋,反倒庆幸还有个病急可乱投的地方。
他径自进去,坐下。
那店主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复工以来,店里几天都没来一位食客了。
欧隽铭给同事王晋拨了通电话,问他出不出来喝酒。
王晋在那头嘿嘿笑道:
“你疯啦。这个时候去喝酒?你不要命了?我要跟你去了,我老婆得剥我一层皮。
你这酒品最好,从不发酒疯的人,今天怎么也舍命去喝酒了?”
“胆小鬼。”欧隽铭嗤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不怕死,假使染上,他也不会连累家人。
因为他家里没人,他就一个人关起门来到死。
不用去“整改作风,消除不良影响”。
假如他被关进医院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庾幼真发信息,反正都要死了,病人最大不是。
他嘲笑自己与年龄不符的懦弱和幼稚,将面前满杯一气喝完。
欧隽铭不吃烧烤,空腹喝酒。
平素其他几个最不愿跟他喝酒,别人都醉的东倒西歪了,洋相出尽了。
他还维持着儒雅风度,慢悠悠的小口品评。
今天许是喝的急,或许有心想醉便易醉,几杯见底已经有些支持不住。
欧隽铭侧伏在桌边,枕着自己的胳膊,一手掬着眼镜。
他像个孩子一样呢呢喃喃的安慰自己。
醉后真快乐,他的眼神也变得像孩子一样纯粹,放空,甚至有点茫然。
他用手指划一划企鹅,那个头像仍是灰色的。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了一条说说更新。
欧隽铭心里一惊一动,脊背发紧,将屏幕凑到眼睛跟前,定睛去看。
那一行字似乎上下跳跃着,模模糊糊。
他摸索着好不容易戴上了眼镜,勉强看清楚那行小字: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因为不要悲痛所以避开欢喜”
欧隽铭蹙眉苦笑,断续说着醉话,
“一定不不是对我说她有很多我我只是她看不上的老头”
视线的余光里冒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女人满头纷乱的卷毛儿搅得欧隽铭原本就模糊的视野更加浑浊,那是谁?
欧隽铭的头脑昏沉发胀,怎么也想不起来。
转眼间,王荣已走到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斯文人设崩塌的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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