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维拉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尤兰达发出的细微的呼吸声和炉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圣诞节的短假如期而至,大部分同学都回家去享受测验后美妙的假期了,尤兰达和特维拉则被以不及格为由留在了学校。

    在这种睡不着的时刻,你就会发现宿舍里只剩两个人是多么的悲哀。

    她叹了口气,拥着被子贴在窗口向外张望着,雪花慢慢悠悠的从尚漆黑的天幕上方掉落,圆形的窗户边框被糊上了一层雪花,像她半夜做的梦,冰冷混乱。

    是的,她又开始做梦了,在临近平安夜的这三天里。特维拉曾尝试喝更多的斯内普给她的那种魔药,可惜情况反而愈演愈烈。

    梦境里经常闪过一些莫名的场景,像被割裂的未来,特维拉看无法理解那些画面。

    她只是时常想起梦境里不断出现的父亲略显疲惫的脸庞,他看起来依旧在和斯内普争论什么。

    真奇怪不是吗,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也不差,但在特维拉的认知里,他们似乎总是起争执,如果放在以往,或许她可能会一笑而过。

    可是这梦境带给她的不安感太强烈了,她几乎每天借口泡在图书馆费尽心思的想要查到一点东西,一无所获的同时总能想起斯普劳特教授同她说话的场景。

    “很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你没有及格亲爱的。”

    特维拉将头倚在墙上,眼睛瞥着窗框上金色的反光——斯普劳特教授没必要向她道歉的,不是吗?

    “太可疑了。”特维拉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她想到自己向教授索要试卷时对方脸上略显尴尬和心虚的表情,简直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是被迫留在霍格沃茨的,不过就算果真如此,特维拉也没办法做什么——如果她强行进行探究,大概只会被更加严密的看护起来。

    而她讨厌那样,特维拉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凝视着窗外。

    雪下的更大了,带着掩埋一切的架势,破晓的浮光从深黑的云层后隐约透出来,发出泛红的光线,仿佛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随时准备斩碎云层。

    …………

    第二天一早特维拉是被尤兰达叫醒的,由于昨晚睡得太晚,她几乎是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并将自己塞进厚实的衣服和围巾后。

    今天是特维拉的生日,自从她们告诉了斯普劳特教授后,对方就表示要为她准备一个蛋糕,并请求他们帮忙去海格那里要一点蜂蜜。

    “我们得祈祷海格不会去禁林,所以最好快点。”尤兰达一边将手套扔给特维拉,一边飞快的踏进自己的靴子里说道。

    特维拉慢悠悠的将手套的线绳挂在脖子上,声音仿佛画圈似的,“这么冷的天,又是假期,海格不会出去的。”

    尤兰达对此不置可否,当她拉着慢吞吞的伙伴往外跑时,特维拉戏称自己就是一颗陀螺,而小紫罗兰就是那把鞭挞她的时间之鞭。

    她们沿着风雪从格兰芬多塔一路跑到了海格的木屋前,巨人热情的款待了他们,虽然岩石饼坚硬的简直可以用来打人,但好在蜂蜜茶足够醇香可口,暂时抵消了严寒带来的副作用。

    “蜂蜜?这里应该还有一点。”海格在那些看起来矮小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罐头,“秋天的时候贮藏起来,现在便派上用场了,拿去吧。”

    他将罐头递给特维拉,用足以卸掉她一只胳膊的力道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别忘了,生日快乐,还要来点岩石饼吗?”

    “谢谢你海格,但是不了……”特维拉闻言以迅猛的姿势站起来并向外走去,尤兰达紧随其后,“我们还得给斯普劳特教授去送蜂蜜。”

    “路上小心。”海格冲着她们的背影喊道。

    去往城堡后的第三温室的路并不好走,漫到脚踝的积雪和肆意飞舞的雪花重重叠叠的在眼前铺开,特维拉不得不将围巾提的更高以此来遮住口鼻。

    在尤兰达第三次将特维拉从雪地里□□后,她们终于走到了温室的大棚附近。在这种风雪天里,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温室简直堪比天堂,尽管特维拉曾很反感进入这里。

    她们靠着第一温室的门口短暂的休息,不远处第三温室那边突然传来了推门声和斯普劳特教授充满无奈的声音。

    特维拉将罐子递给尤兰达,自己则扒着墙壁向外张望——斯普劳特教授的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大概是斯内普,另一人的身形则隐没在风雪里,只能勉强看清硬挺的巫师袍轮廓。

    “是斯内普教授,他们好像起争执了。”特维拉转头对尤兰达说道。

    再回头向那边望去时却正好和向后瞥视的斯内普看到了一起,特维拉暗道不好,眼见着斯内普的眼神从漫不经心逐渐变为“你为什么在这里”质疑,她只好拉着尤兰达站出来。

    “我们来找斯普劳特教授。”特维拉说道,她不确定斯内普是否听得见,事实上,就连她都只能勉强听清自己的微弱的声音。

    “哦梅林,我完全忘记了。”斯普劳特教授说道,同时向对她投来疑问目光的斯内普解释道:“西弗勒斯,她们是来找我的,我昨天才麻烦她们去找海格……”

    斯内普站在原地,看着波莫娜两步并做一步的朝那女孩走去。

    她今天穿着一件高领的白毛衣,外面是格兰芬多的冬季长袍,雪白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那双在雪地里显得出奇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整个人看起来安静温和。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斯内普想到。

    波莫娜似乎跟她说了什么,他看见女孩弯着眸子笑了出来,金色的眼睛像一泓朗澈的朝阳,带着璀璨却可以直视的温暖弧度。

    斯内普收敛了目光,看向身旁的另外一个人,“我以为您会出去。”

    赛德莱斯正在控制着风雪在他周围形成一层迷雾,闻言也没停下,只是望着特维拉的方向,“我害怕我会后悔,这样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雪花似的,末了又补充道:“我希望她就像现在这样……”

    斯内普盯着女孩的方向,许久后才开口,声音沾染了雪珠的冰凉,低沉中夹杂着几分清透,“我假设你们已经说得够久了,斯普劳特。”

    特维拉看着斯普劳特歉意的朝她们笑笑,同时接过罐子朝斯内普走去,“当然,我们现在就走。”

    她还是没看清斯内普身旁的第三个人的身影,雪花眷恋的在他周围翻飞着,掩盖住了所有能彰显身份的东西,雪雾弥散,化作光埃浮动在他的周围。

    特维拉敏锐的察觉出这个人大概是不想暴露身份,所以用了一种特殊的魔法,将飞驰的雪花制作成了一道天然的帷幕。

    “你真的没事吗?”也许是回宿舍的路程里特维拉异常的沉默,尤兰达第三次这样问道,同时观察着她的神情。

    特维拉叹了口气,努力在脸上摆出一副欢快的样子来,“还好吧,就是有些失落,我以为这个生日可以和我爸爸一起过。”

    “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尤兰达想了想又补充道:“说不定他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大概吧——火龙。”特维拉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同时对着胖夫人喊出了口令,钻进了通道。

    她们回到了宿舍,比尔的新猫头鹰斯凡纳带来了他和奥狄斯的信件以及他们送来的生日礼物。

    比尔在信里替她们不能去韦斯莱家感到惋惜,并告诉他们奥狄斯已经替他们感受了这份快乐,随信附带着一张照片,是韦斯莱一家和奥狄斯的合照。

    他们每个人都笑容灿烂,只有一个看起来半大的孩子捧着书坐在角落。奥狄斯和比尔挤在一起,同样的蓝色眼睛衬着屋头的新雪显得明亮活泼。

    奥狄斯的信件相对简洁的多,他向特维拉介绍了韦斯莱一家的成员,并告诉她他们每一个人都相当热情——除了珀西。

    特维拉比对着照片,猜测那个看书的孩子大概就是珀西·韦斯莱。

    她将信件收起来,看向一旁正在拆礼物的尤兰达。

    “这有两件毛衣,好像是韦斯莱夫人给咱们的。”尤兰达从礼物袋子里掏出两条衣服说道。

    她将其中那个绣着大大的金红色字母“t”的浅黄色毛衣丢给特维拉,自己则留下了绣着字母“y”的那件。

    除去韦斯莱夫人和海格送的礼物以及一些零食,比尔送给了她一盒巫师象棋和一些巧克力坩埚,奥狄斯则送了一本有关巫师象棋的大部头书。

    “意料之中。”特维拉向尤兰达吐槽道。

    她从没想过自己回国后的第一次生日会过得如此平淡,剩下的大半天时间她们都窝在宿舍里无所事事的闲聊。

    特维拉在研究了两个钟头巫师棋后要求尤兰达陪自己试试手,结果以零比三的成绩果断放弃。

    尤兰达也放弃了教会她这个艰巨的任务,转为去努力的为了魔药学抓耳挠腮——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宁愿现在苦一点,也好比在斯内普面前表演炸坩埚强。

    特维拉没兴趣研究草药学,她想她对这门功课的兴趣大概只能维持在努力保持及格这个点上了。

    她拿过秋天从霍格沃茨山头捡的枫叶,借着窗外苍白的光线细数着它的纹路——枫叶已经被做成了书签,尚保持着它刚掉下来的纯艳的颜色。

    已经被魔法冻结的浅细的叶脉内似乎还可以瞧见当初饱含水分的模样。

    特维拉突然想起来一句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话——每个人都生命都犹如一颗叶脉内的缓缓流动的水珠,整片叶子就是我们的世界,每个人生来时只有一条路径,却在不同的岔路口选择了不同的人生。

    但我们的未来是一样的,不管选择了什么,树叶在适合的季节便会凋零,我们都终将归于自然。

    特维拉曾经问过母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记不清母亲那时的表情了,只记得她当时温和清澈的声线。

    她告诉特维拉,这句话的意思是,虽然人生的结局在出生便已经被决定,但我们可以选择并它享受它的过程。

    母亲的后半句话特维拉没想起来,她捏着叶片,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暗,深红色的帷幔像是在坍塌,逐渐倾轧而下。

    …………

    特维拉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周身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被遗忘的时间,只有脚下传来的冰凉触感带来几分真实。

    一束光从很远的地方穿透,像一道被黑暗囚禁的小鸟,无声且迅速的滑落至特维拉脚下,模糊成一个泛光圈的透明光线在脚下颤动着,似乎随时会崩裂。

    特维拉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始朝光束发出的地方狂奔,模糊的光圈逐渐汇聚成一片炽亮,她一头扎了进去,像是濒临死亡的鱼遇见了渴求的大海。

    强光逐渐散开,眼前是一间屋子,突兀的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四周是模糊的灰绿色物质,沿着一层看不见的壁障缓慢流动着。

    屋子的外墙看不太清,像是蒙着一层纱质,显得雾蒙蒙的破旧,只有两扇窗户发出暖黄色光线分外清楚。

    特维拉深吸一口气,冲上前对着门把手一顿招呼,却发现那扇看起来破旧的木门像是镶嵌在门框上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

    “该死的。”她暗暗抱怨道,同时再次尝试去拉开木门。

    不远不近的脚步声突然在耳膜旁炸响,特维拉退后一步转过身,盯着虚空中的某处。

    他像是凭空出现的,独自一人不紧不慢的从远处走来,漆黑的身形像一柄隐匿黑夜的利剑,那只闪着光的眼睛就像是最锋利的剑锋。

    “爸爸?”特维拉跳起来,朝男人跑去,“你怎么……”

    然后她就看着对方像穿过一个幽灵一样穿过了她,特维拉不可置信的看向双手,她扭头看向父亲,他正立在门前,那扇在她手里坚不可摧的木门竟是被赛德莱斯一推就开。

    一股奇怪的预感在心里生起,“不要去,回来!”她听见自己喊道,并尝试迈动双腿阻拦他进入那间屋子。

    但无处不在的黑色潮水纷涌而上,灵活的窜上她的脚踝、手臂,脚下突然变成了深绿色的湖水,天空开始变得透明,泛着奇异的光。

    她大声呼喊着,出口却只有浅灰色的水泡,眼前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像是被踩碎了的镜子,支离破散。

    特维拉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惊疑未定的喘着气。

    入目是深红色的帷幔,那枚枫叶书签被她捏在手里,已经有了一点变形,像被揉碎了的焰火。

    她抿着唇睁大眼睛环视四周,漆黑冰凉的夜色从未关严实的窗前流泻而下,偶有几点雪花落到窗框上,寂静凄冷。

    尤兰达已经睡下,室内唯一可见的声音就是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壁炉里噼啪作响的柴焰相撞之声。

    只是一个梦而已,特维拉将枫叶随手丢在枕边,拥着被子靠窗坐下,试图驱散心里的阴霾。

    只是一个梦。

    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梦里清晰的恐慌依然缭绕在心间,窒息的感觉如鲠在喉,仿佛一尺看不见的悬崖,在她坠下去的那瞬间,便早已注定了结局。

    特维拉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下一秒就果断的掀开被子下了床,直觉促使着她往外走,仿佛再晚就会错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匆忙的将鞋子穿好,随手捞起一条围巾挂在脖子上,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跑去。

    此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城堡内还没有什么人,特维拉顶着料峭的寒风,茫然而又坚定的立在二楼转角的楼梯口处。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寻找梦里的那座屋子,霍格沃茨里唯一一幢木屋也就是海格的屋子了,或许霍格莫德会有,但要知道,她现在可只有一年级。

    要是让斯内普知道她敢半夜偷偷溜去霍格莫德,估计会给格兰芬多扣五百分外加一百次留校劳动。

    更何况她压根就不知道路。

    像是预料好了,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四周并没有躲藏的地方,特维拉只好照猫画老虎的学着那天奥狄斯施咒语的样子,对着自己使用幻身咒。

    至少看起来效果还行,上来的人并没有发觉她的存在,但借着那人魔杖尖冒出的惨淡的光束,特维拉倒是将他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

    柏林·布兰登?她疑惑的看着男孩脖子上熟悉的红色围巾以及在白光映照下有些冷冽的琥珀色眼睛。

    男孩举着魔杖四下看了看,仿佛是在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提起脚往三楼跑去。

    特维拉疑惑的盯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着男孩跑上了三楼。

    三楼对比二楼的格局很像,但在冈希尔达的走廊半中腰却竖着一个丑陋的驼背独眼女巫雕像,石灰质的雕像上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猛的瞅去就好像一只披着灰皮的巨大怪物。

    他停在雕像前面,特维拉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男孩举起魔杖轻声嘀咕的念出咒语,同时轻轻敲击面前的雕像。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石像一分为二缓缓向两边移开,中间露出一条足够一人通行的幽深隧道。

    特维拉睁大眼睛,看着男孩毫不犹豫的往下走去,心里却生出了几分犹豫——这应该是霍格沃茨建校时就留下的暗道,而她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

    一声轻灵的猫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洛丽丝夫人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她,而在它的身后,是费尔奇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特维拉心下一横,趁着隧道还没合拢,顺着半开的缝隙也钻了进去。

    隧道低矮湿冷,坚硬的石墙上全是见缝插针的苔藓。一开始是纯粹的向下的楼梯,而柏林已经在远处模糊成了一个发光的白点,特维拉只能在尽量保持平衡的同时拉近与男孩的距离。

    在他们走了有五分钟左右后,终于在越发狭窄低矮的隧道尽头出现了一堵墙壁。

    已经对巫师界这种常见的隐藏方式见怪不怪的特维拉看着柏林伸出魔杖,在墙壁上轻轻敲击了六下,随后在念出一段古怪的咒语后穿墙而过。

    特维拉再次模仿着柏林的动作和语言,也顺利的穿过了墙壁。

    墙壁的另一头看起来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干燥温暖,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木盒堆积在地上,被用白的的罩布严实的盖了起来。

    四周排布的货架上则放置着更为新奇的东西,特维拉有些兴奋的盯着一个箱子上露出来的字母——蜂蜜公爵糖果店。

    她没想到,那条暗道的后面居然真的是霍格莫德,没时间多停留,特维拉紧追着男孩的脚步沿着一条笔直向上的楼梯走上去。

    她看着柏林推开楼梯顶层的那扇门,跟着他一起钻了出去。

    地窖上还是一个小型仓库,存储着一些残次品和一些成堆的订购品,再往外穿过一条白色的帷幔,就是蜂蜜公爵糖果店的店铺了。

    店里已经打烊,漆成漂亮的草绿色的门框玻璃上挂着休息字样的牌子,只有店里的柜台上还点着一盏温暖的挂灯。

    借着光可以看见,红色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特维拉在店里逗留了一会,她新奇的打量着店里的每一样糖果,最终在门口取了两只草莓味的棒糖羽毛笔,并将口袋里仅有的六个金加隆放在货架的边缘。

    柏林的身影已经不知所踪,不过好在特维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将糖果塞进裤子兜里,推开糖果店的门向外走去。

    幻身咒已经失效了——紧挨着糖果店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浅浅的投射在低洼处的小水谭里,泛着幽暗的光芒。

    而外面现在还在下雪,积雪铺满了路面,有一行快要没入新雪的脚印自店门口向远方延伸出去。

    特维拉用围巾将自己的大半张脸都挡住,略微思索了片刻,沿着脚印的踪迹一路向前走去。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特维拉形单影只的脚步和漫天的飞雪作伴,她像一个求道者似的,坚定的顺着未来前行。

    脚印消失的很突然,特维拉回过神来向前方望去——

    一幢竖立在雪间的木屋,木板与木板的交接处沾满了灰色的尘垢和白色的雪珠,房门前积着浑浊的泥水。

    木屋的招牌摇摇欲坠的挂在房梁上,褪色的字迹与黑色的霉渍混在一起,隐约可以辨认出猪头酒吧这几个字。

    屋子一侧的窗户亮着暗淡的黄色光芒,像一捧将灭的烛火。

    特维拉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梦里出现的那间屋子,几乎一模一样的熟悉的兴奋和不安从心里攀爬而出,占据了她的每一寸感官。

    为找到这间屋子而喜悦,又是为什么而不安呢……

    特维拉控制着自己吐出一口气,轻轻的向屋子走去,另一只手则攥住了藏在袖子里的魔杖。

    她很轻易的就推开了酒吧年久失修的木门,一股灰尘夹杂着酒精的气息蔓延出来,像是某个尘封的酒窖被打开。

    眼前的一切都完全符合一个酒吧的样子,只是显得更加肮脏和破旧。

    特维拉在酒店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个木箱没动,其余的地方丝毫察觉不出来任何异样。

    就连柏林的身影都没有瞧见。

    她一边抬头看向亮着光的二楼,一边接近那只和一堆破酒桶堆在墙角的木箱,“好吧,尽量小声点……”

    特维拉将围巾拉下来一点,举起魔杖对着木箱上厚重的铜锁,“阿拉霍洞开。”

    箱子上的锁咔哒一声弹开了,特维拉好奇的伸头去看,却发现——箱子里空空如也。

    一阵心惊的寒意漫上脊背,她凭借着本能猛的向后退了一步,木箱跟着她的动作在眼前炸开,特维拉颤抖着扶住身后的吧台,向台阶上望去。

    二楼的楼梯口站着约莫一个身着黑衣的人,狰狞恐怖的面具代替了他们的脸,仿佛是这里剩下的唯一表情。

    又一道鲜红色的光束打下来,她甚至没有听到念咒语的声音,吧台就整个在身后炸开,特维拉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上。

    她看见黑衣人再次居高临下的举起魔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向一边躲开。

    这次炸开的是一整个酒架,玻璃混着木头乒乒乓乓的响着,与此同时,又有几道咒语从不同方向飞来,特维拉借着炸开花的酒架,堪堪躲过了其中两个。

    剩余的几个分别在她的手臂和脚踝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切口。

    距离门口还有将将十米的距离,而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挪动受伤的脚。她看着聚集在楼梯口的三四个黑衣人,为首的那个举起了魔杖,像是被宣判了死刑一般。

    特维拉听见那个黑衣人念了一句晦涩的咒语,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绿光直直冲着她袭来。

    她瞪大眼睛盯着它,然后咒语却没有击中她——特维拉眼睁睁的看着一只体型比寻常兔子大了两倍的灰兔从眼前飞过,承接住了那道咒语。

    一个人影此时也从门口的方向掠了过来,一把抓住特维拉向外跑去。

    特维拉听见身后传来了可怖的怒吼,紧接着二楼也传来了巨大的炸响声,像是起了内讧似的,更多的不同的魔咒向他们两人打来。

    而拉着她的人则沉着的回身应对,一个个巨大的盔甲和反击咒在他的魔杖尖炸开,特维拉惊讶的盯着那人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柏林?”

    男孩快速的念着咒语,眼睛里泛着冷光,他开始逐渐有些吃力的应对着不断飞来的魔咒。

    两人退到门口时,他借着一道魔咒的冲力,一把将特维拉推出门,“快跑,去密道,我一会就来。”

    一个没被阻拦下的魔咒划过他的胳膊,鲜血顺着留下来,他又推了一把特维拉:“快走!快!”

    特维拉捏了捏手心柏林顺势塞进来的东西,瞥了一眼挡在门口的男孩,咬咬牙转身朝蜂蜜公爵的店铺飞奔而去。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围巾湿乎乎的,不知道是被血浸湿的还是被雪花沾湿。特维拉一路上跌倒了好几次,才勉强够到店门口,她喘着气一瘸一拐的躲在附近的一盆圣诞树后,朝前方张望着。

    柏林的身影在一会后出现在视野尽头,紧接着越放越大,男孩琥珀色的眸子清晰坚定,特维拉心下一松就要迎上去。

    他却突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沾湿了地上崭新的白雪,特维拉抖了一下,瞳孔骤缩的盯着地面上逐渐晕染开的血迹,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碎裂。

    柏林一只手撑着地,勉强抬头望向她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雪后旷远的树林,他冲着特维拉的方向,蠕动着嘴唇无声的说着什么。

    “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特维拉轻轻重复着男孩嘴里的话,眼眶中有什么终于喷涌而出,顺着模糊的视线,一个身穿黑衣服的人从后面追了过来。

    她看见柏林最后冲着她摇了摇头,半趴着的身子被黑衣人魔杖里喷出的绿色光芒打中,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那种旷远美丽的光芒逐渐消失在他的眼眶里。

    特维拉往后退了一步,颓然的跌在地上,一种无力的愤怒在心底纠结着成型,模糊成一片的眼前只剩下那个黑衣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的背影。

    她看着那人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街角,才拖着僵硬的手脚朝柏林爬去。

    男孩趴在雪地上,血迹与脖子上深红色的围巾混在一起,不分彼此,纤长的睫毛扫着被染的殷红的积雪。

    特维拉颤抖着伸出手抓住男孩的手掌,尚带着一丝活气的温热从对方掌心传过来,她哽咽了几声,再也忍不住的眼泪肆意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特维拉将额头抵在男孩的身上,哽咽着胡乱倒着歉,泪水滴落在他再也不会温暖起来的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不远处似乎有爆破声响起,黎明前褪去深蓝的清朗淡薄的浅蓝色天幕俯视着他们。

    雪花安静的从尽头飘落,像是一场无声的哀悼。

    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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