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过瞬间,也许过了很久,我听到营帐被掀开的声音,迅速把东西放回原处,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阿兄,你回来啦,我有些累了,想回去。”

    “怎么,我刚回来你就想回去?”

    “这里好黑,我不想一会天黑透了,看不清路。”

    “好,正好外面没什么人,走吧。”韩信不疑有他,只当我心血来潮看没什么有趣的就走了,带着我走出了营帐。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话,眼看要到了,我站住了身子“阿兄。”

    “嗯?”

    “你说,这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萧何偏偏就找到了我?”我说着的时候,总有着一丝幻想,他能告诉我实情。

    “不知,丞相行事向来难以琢磨。”

    “哦”也许是入了秋,感觉冷风冻了我一个哆嗦,也止住了那些没说出来的话。我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脸,是当年饭都吃不上嘴还不认输的他?还是这些日子说着当将军就要娶我的他?还是,还是借着萧何之手屠我一村的他?

    “到了。”不过几步的距离,我心中晃过了那么多的心思。

    “好,阿兄你也早点休息。”

    “看来是问完了。”萧何仍是在门口等着我,语气平淡的下着结论。

    “为什么?”

    “我需要你自己想明白。”

    “蓁不过一无能女子,想明白能如何?想不明白又能如何?”

    “我们不如赌一场?”

    “赌什么?”

    “赌我将你留在这里,半月,看你阿兄会不会来硬把你要走。你赢了,你可以带着你阿弟去任何地方。”

    “丞相要是赢了呢?”

    “三年时间,五件事。生死由天。”

    “丞相想做的事自然无所不成,何苦在我身上费这样多的心思?”我问出了一直积在我心底的话。

    “这些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选,赌还是不赌。”

    “我有的选么?”

    “今天就是第十五日了,你阿兄已经来了三趟营门口,却一次都没有进来,看来,你要输了。”说着萧何把手中的竹简递给了我,“看看他昨日的上书?”

    “军机之事,小女子怎敢沾染。”我把竹简推了回去,我自然清楚,他能把竹简给我,便不怕我看,只是何必自讨没趣呢。

    “他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字字鞭辟入里,可称之为国士无双。”他打开手中的竹简,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所以如果他真来找丞相硬要人,丞相会给么?”

    “不会。”他头也不抬“他有能力有才华,但是如果他真的来硬向我要人,那就还需要一点时间去磨练。他没有,也许,到时候了。”

    “所以这场赌,丞相一箭双雕,只赢不输。丞相御人之才,神机妙算,苏蓁佩服。愿赌服输,接下来三年时间,但凭丞相吩咐。”我看着眼前仿佛算尽一切人心的男人,想着他的对手下场怕是尸骨无存,既然如此,还不如和他合作,九死里去求那一线生机。

    “明日开始,之前教导你的老师会继续教你,等到了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

    虽然不知前路等着我的是什么,但是萧何让我学的总是有用的,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我开始学的更加用心。

    那日一早,就有人来通知我丞相说今天不必练习了,换上他送来的衣服,下午去见他。

    我看着来人送来的素色纱衣,上面用银线绣着月白蝶纹,屋内不觉得有什么,放到光下则看着衣上的蝴蝶振翅欲飞,不管是样式还是做工,一看就是费尽了心思。

    为着配这身衣服,我梳了低云髻,上面插着一起送来的玉蝴蝶纹步摇,每走一步,步摇都会颤颤巍巍的在头上抖动。

    不知该用什么脂粉,索性就什么都没用,只描了远山黛,用朱砂在眉心点了红点,像是山间初生之日一般。把面纱叠起放在身上,我仔细环顾了一下屋内,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走之前,你要不要见你阿弟一面?”萧何的语气少见的带上了询问。

    “不必了,蓁相信丞相。只是还有一事想求丞相。”我不知该怎样和阿弟告别,还不如不见的好。这样阿弟会以为我过的很好。

    “你说。”

    “若苏蓁回不来,希望丞相能”

    他截住了我的话“我比你阿弟还希望你能回来。但是你放心,□□我定会照拂。”

    “丞相”我没说接下来的话,只是盯着他。

    “好,我会让他自己选。”他看懂了我的眼神,不管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只是想在走之前求一份心安。

    营门停着两辆马车,我和一个衣服与我相似,长相也很像的人上了头前的一辆马车,与我寡淡的打扮不同,她的妆面可以称得上面若桃花,娇俏无比。后面紧跟着的马车上坐着的是另外两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别哭了,脂粉花了。”我面无表情的听着另一个车上的人呵斥着。

    我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马车上另一个人盯着我的目光,好像我抢了她的风头一般。我从怀里拿出白纱,遮住了脸。看着我的动作,她仿佛解释一般,主动说话了“你知道我们要被送给谁么?”

    “不知。”我并不想和她搭话,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将暮说我们烦时的脸。萧何给我的竹简,我已经背熟了‘项籍,字羽,楚国下相人,今年二十又五。季父项梁,立熊心为楚怀王,战死在定陶。在彭城项籍斩杀宋义,成为上将军。为救钜鹿沉船,破釜,九战秦军,大破苏角。为联军的上将军。项籍有一妻,虞霏,喜红衣,好怒马。秦二世元年九月战死在襄城。而后项籍攻克襄城,坑杀全城,至今再未续弦。’

    “若是我们被贵人看上了,哪怕做妾为婢也好过我们现在。”

    我对项籍充满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弱冠的年纪就能九战秦军,勇冠三军。韩信的评价是妇人之仁,可妇仁之人真的会坑杀全城么?

    看着我没有再说话,她也没再说什么,但是还是一副期盼的神色。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我们还是在车里等着,听着马车外有些喧闹的声音。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有人让我们下车,把我们带进了墙内的宴席上。路上吩咐着“一会你们两个穿白衣的跳舞,你们两个穿青衣的唱歌,丞相吩咐跳‘湘夫人’记住东向而舞。”

    “诺”

    “听闻军中无以为乐,特令人献上‘惜诵’以观。”

    主座的人没说什么,反而是南向的已经白发龙钟的男子冷冷的说到“不若跳‘惜往日’”。我们都愣在了那里。

    “听亚父的吧。”主座的人上身往后靠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斛。想来这个就是项籍了,我悄悄的打量着着,这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要壮,脸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分明勾着嘴角,却似身边似有刀山火海般,让人不敢正视,生不出亲近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杀气’?

    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但是我能感觉的到他的视线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像是要把我们盯穿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但是我的冷汗怕是已经把袖子都要沁透了。

    “诺”我们如释重负的找好了位置,虽然‘惜往日’并未特意练过,但是节奏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我和她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就找好位置,站定等她们唱歌。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

    我们跟着歌句起舞而动,本身要跟上不怎么熟悉的歌曲,就已经很难了,她不知是紧张还是有意,总是用着衣袖暗中遮我,我的动作也就乱了一些。索性我就往她身后退了一些,看着她的动作模仿,后面看的清晰的多,原来她本可以没有那些小动作的,我就更配合着她好表演。

    一曲结束,又有人闯了进来,我们来不及谢礼,就被匆匆的带了回去,继续在马车上等着吩咐。

    “刚才真是好险。”她可能是对刚刚的行为来试探我,抑或是没被留下想着还要回去共处,就找话来说。

    “是啊。”我敷衍着,其实对她刚刚的行为,我倒也没什么不满,人各有志罢了,她可能也是为了自己或者为了家人,有个好的生活。归根到底,我不过是因为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局势,和被主座的人吓到了,才没有轻举妄动,若是有机会,我想我也许会比她还过分。只是不知她知不知道竹简上的东西,我也开始用话试探着她。

    我们两个不停的小声说着。大概又过了半炷香,我听见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停到了我们车前。

    “我带了一双白璧送给项王,一双玉斗送给亚父。”说罢有一双手掀开了帘子,声音有些嘶哑,可是手却是白皙修长。我顺着手向上望去,那人温润如玉的气质让我想起来先生。只是眉头紧锁,眼里带着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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