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将另一个空间发生的事情清晰的传了过来。
这是在一座小屋里。
小屋的装饰很精致,床上挂着淡青色的床帘,家具虽然很简单,但用料却是挺讲究的,每一件都是很上档次的木料。
木料之上雕刻着很多蛇形的图案,屋里也不乏蛇形的摆饰。
三人一瞬间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叶素的屋子。”
谢危道。
孔维皱着眉头,“情况不太好啊。”
司昆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
叶怀的处境的确不太好。
他被邵元清拎着后脖颈提溜进屋子,往地上随意一扔便不管了。
叶怀浑身都被一条散发着浅淡光芒的绳子束缚住了,那条粗壮的蛇尾被折叠起来层层捆住,他现在除了一张嘴,没有任何攻击的能力。
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一金一黑的颜色,窄窄一条竖线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阴森警惕又怒火满满。
他瞪视着床上的人,宛如瞪视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很诡异的男人。
他半躺在床上,下半身已经完全变成了蛇尾,上半身有一大半都长出了金色的蛇鳞,唯一没被蛇鳞覆盖的地方只有鼻子往上的上半张脸了。
这便是叶怀的父亲,叶素了。
他痛苦的嘶吼着,手不断朝少年伸去,发出的声音也是类似于蛇类的嘶鸣,“给我……给我……给我另一半……”
叶怀惊恐不安的颤抖着,尖声道:“滚啊——!”
邵元清在一旁远远的站着,没有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他慢悠悠道:“人给你带来了,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叶素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忽而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用两只手臂撑着地面,就这么蠕动着,爬行着,一点一点靠近了叶怀。
叶怀厌恶又恐惧的看着他,拼命往后缩,但他身后就是墙,已经躲无可躲了。
他尖锐的吼叫着,绝望又痛苦的挣扎,“滚开!你滚!滚开啊!啊啊啊——!”
在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中,叶素整个人都扑到了叶怀身上。
叶怀狠狠地一个哆嗦,他想要用力推开他,然而绳子束缚了他的行动,叶素抱得很紧,像是抱着他生的希望。
他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想的,我本来就拥有烛九阴的血脉传承,是他们为了开启所谓的远古神宫而剥夺了我的远古真血,我生你只是为了寻回我失去的血脉,你四岁觉醒,已被我剥夺了一半蛇魂,它活不久的,给我吧,给我另一半,我可以让你的大蛇继续活下去……”
“闭嘴!”叶怀尖利的吼道,“你这个自私虚伪的掠夺者,你有本事别生我啊,你生了我又想剥夺我的天赋,你把我的大蛇都拆成两半了,现在还要让我把它给你吗?”
叶素沉默着,没说话。
火堆旁边的一大两小也沉默着。
良久,谢危叹口气,道:“我以为叶素是好人的。”
孔维拿翅膀撑着脸颊,忧桑的四十五度角望天,“我以为是熊孩子太熊了不着家不孝顺老父亲在家操碎心临终前也见不到一面……的剧本。”
司昆没出声,脸上的表情并不见多少意外,像是已经见过了太多这种事情。
火堆里的画面还在继续着。
叶怀尖利的嘶吼了半天后,像是也累了,闭上眼睛惨然一笑,“所以你为什么要生我啊……为什么啊……”
叶素眼神空洞的发了会呆,忽地一笑。
“为什么?”他说,“为了我自己啊……”
他猛然张开嘴,露出一对尖锐的獠牙,朝着叶怀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谢危瞳孔一缩,倏地打了个响指。
“嘭!”
一捧金红色的火焰猛然自叶怀身上燃了起来,将叶怀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叶素受惊之下骤然后退,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火焰。
“嗖!”
火焰之前紧盯着事情进展的谢危忽地站起了身,这会儿他暴动的灵气已经平息了不少,虽然还没恢复全盛,但也比刚刚好多了。
地上的火团在火种被用出的一瞬间便熄灭了,不知另一边事情进展如何。
谢危道:“你俩在这待着,我过去看看。”
孔维连忙一个跳跃拦在他面前,严肃道:“不许去!你自己都没恢复好,哪来的精力救人,何况你只是个小小金丹,本就打不过他!”
司昆也拦住他,淡淡道:“他说得对,你那伤是为了救我们受的,如果再裂,我可不想再给你包扎一次。”
谢危心里略感动,俩崽子没白养啊,好歹知道关心他,他叹口气,道:“他本性并不坏,只是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孔维不为所动,冷漠道:“无论他有什么隐情,他炸伤了你,又用天赋对付你,你能活着是你运气好,你没有责任去救他。”
谢危眨了眨眼,抛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你们不觉得一条烛九阴带在身边,相当于一个保命底牌吗?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们?”
俩崽子愣住了。
孔维犹豫着道:“倒也不是不能去……”
司昆道:“带上我们。”
谢危正要拒绝,司昆道:“我们身上有保命的底牌,他杀不了我们,要么带我们去,要么别去。”
谢危是那种会受崽子威胁的人吗?
他哼笑一声,揣起崽子就跑。
他之前在叶怀身上放了一颗火种,既能起到监视的作用,一旦有危险还能及时保护叶怀,为他拖延一点时间。
谢危毕竟还没恢复,速度没平时那么快,花了点时间才到了屋子附近,他在院子外面放下俩崽子,正要冲进屋子里,却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从里面破开了!
“轰隆!”
“噼啪!”
炸裂的木屑天女散花般飞得到处都是,谢危猛地停住身形,一挥手撑出一个防御结界,护住了身后的两只崽子。
屋子里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外面的突发意外而停止进展。
叶怀整个人像是披着一身火焰铠甲,邵元清挥出的风刃都被金红色的火焰挡在了外面,每挡一次,火焰的明度就降低一分,到最后已经十分黯淡了。
叶怀愣在原地,看着身上像是在保护他的金红色火焰,脸上的表情极度惊讶,眼见着火焰越来越黯淡,他眼里显出一丝不安,喃喃道:“快点啊!快来啊!撑不住了啊!”
叶素笑了笑,像是在嘲讽他那可笑的期盼,他突然挥手推开邵元清,无视那尚还在燃烧的可怖火焰,整个人倾身抱住了叶怀。
而那火焰竟然奇迹般的没有伤他。
他轻声叹息道:“抱歉。”
叶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成一线。
下一刻,叶素便张开獠牙一口咬在了叶怀肩上。
那是在过继蛇魂!
“轰!”
一捧金红色的刀光裹挟着金红色的火焰朝着屋子猛然落下,屋子里同时挥出一道青色的风刃,两者在半空相撞,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灵气狂潮,将本就破败不堪的屋子彻底摧垮。
“轰隆!”
伴随着屋子的倒塌声,邵元清缓缓踏步而出。
他看着不远处的谢危,轻叹口气,道:“美人,你还是来了啊。”
谢危脸色很不好看。
那火种本可以庇护叶怀一时,但他灵力紊乱,操控也费力,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无视了叶素的攻击。
他没搭理邵元清,抬步就往废墟走去,却在快要越过人时被一把折扇拦住了。
“我的目的不是他们的命。”邵元清叹息一声,道,“叶怀有烛九阴的血脉,搜集远古真血开启远古神宫,这是全修真界都在做的事,我只要他身上的远古真血,不会伤他性命。”
谢危平静道:“让开。”
邵元清皱了下眉,语重心长的给他解释,“若是带着这东西出去,让性情残暴的人遇到了,是不会管他性命的,在我这里他好歹还能留一条命,而且我能保他根基不失,可以继续修炼。”
他自觉自己的解释已经够诚恳了,这也是看在美人的面子上,要是其他人,他早就不客气了。
谢危斜斜睨他一眼,嗤笑一声,道:“什么时候掠夺他人的东西也能这么冠冕堂皇了?”
他要继续往里走,不出意外被邵元清伸手拦住,谢危眼都不眨,抬手便是一刀挥了过去。
“锵锒!”
红莲刀和折扇撞击发出一声重响,两人各退后几步,谢危本就没恢复,脸色微微一白,唇角已是见了血。
邵元清急道:“你为何非要冥顽不灵?你可知有多少远古血脉争着抢着要我取他们的远古真血?只因我从不伤人根基性命,他带着这身血脉出去只会是祸害!”
谢危持刀一挥,金红刀光乍现,他冷声道:“哪来那么多理所应当,他不愿,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邵元清一挥扇把刀光撇开,忍不住吼道:“大是大非面前由不得他胡闹!他既然有这血脉,就该他献出来给我们!”
谢危暴躁道:“献个屁!有本事献你自己!给我让开!”
“嘶嘶——!”
却就在这时,身后倒塌的房屋激起的滚滚烟尘之中,一条硕大的金色巨蛇猛然破开尘土直立起身子,半开着的蛇嘴之中叼着一个人。
那是叶怀。
他的蛇尾已经变回了双腿,正拼命挣扎着,被捆绑的双手在身后死死抓住一颗獠牙,然而缠在他腰上的蛇信却强硬的将他拉住,慢慢往喉咙滑了进去。
他绝望的吼道:“我是你儿子啊,你真要做到这么绝吗?”
大蛇没出声,只是更加用力的扯拽着他往喉咙滑去。
抱住蛇牙的手越来越往后,即使再用力的抓紧,还是抵不住那巨力的牵拉。
十根手指……
五根手指……
三根……
“嘭!”
手指彻底滑落蛇牙。
叶怀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葬身蛇腹的那一刻。
却就在这时,手腕猛地一紧。
叶怀豁然睁开眼睛。
谢危一手抱着颗蛇牙一手紧紧抓着他手腕,脸色惨白如纸,唇角却还是轻扬着的。
他笑道:“还没跟你算炸伤我的账呢,这么轻易就想以死谢罪啊?”
叶怀怔怔的看着他,嘴角动了动,突然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你怎么才来啊!?”
这次轮到谢危怔住了,他纳闷道:“你不是之前还恨不得杀了我吗?”
叶怀突然就哭了起来,他嚎道:“我以为你和那个坏蛋一样是来抓我的,我以为你们都要杀我,我明明没做什么坏事,我还帮他们对付田鼠让他们每年丰收,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杀我?连我父亲都要吃了我!”
他哭得喘不上气,抽噎两声,闷闷道:“……可你刚刚的火焰保护了我。”
谢危愣了一下,一瞬间一股尖锐的心疼袭上心口。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缺爱,才会在一次简简单单的保护中彻底交付信任呢?
他理了理情绪,轻声道:“抱歉,我来迟了。”
叶怀打量着他的脸色,尤其是在他唇角的血色上停顿了一下,忽地便低下了头。
突然就知道了他来迟的原因。
大蛇见迟迟吞不进人,情绪逐渐暴躁起来,猛地在半空中甩起了脑袋,试图把谢危甩下去。
而这时候,被谢危短暂甩开的邵元清也朝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
谢危深吸口气,道:“信不信我?”
叶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重重点头,“信!”
谢危微微一笑,抱着蛇牙的那只手忽地松开。
叶怀瞳孔一缩!
下一刻,两人被蛇信一同卷进了蛇腹之中。
“唳——!”
一声暴戾的孔雀鸣叫声响彻天空,伴随着七杀剑出鞘的声音,外面的两只崽子彻底陷入了狂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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