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妇人正要一头往墙上撞。

    银屏惊唤道:“娘——”

    妇人感觉到身后一道力拦住了她,正在往前冲的身子陡然停在了空中。是莫失抓住了她的后衣领。

    银屏哽咽出声:“将军……莫指挥……”

    傅婉身着朝服看向妇人,她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戏谑:“老妪你有什么忙要帮何不求我?银屏不过是我手下人,你为难她做什么?”

    老妇人听到傅婉这么说,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叩首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就当看在银屏的份上,帮帮民妇,帮帮银屏她阿弟!”

    她笑笑,将妇人扶起,傅婉身子前倾看向妇人,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您想我怎么帮?”

    银屏出声想要阻止:“将军不可帮!”

    傅婉抬手示意银屏噤声,那妇人见状赶忙搓搓手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儿他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的大错,不过是看上了一个农户家的女儿,他现已知错了……如若大人能帮我儿从大狱里救出来,我们也不嫌那娘子仅是农户出身了,这就让我儿娶她为妻。”

    “我还当是什么事,不过是从京师大狱中救出一个小小布衣而已,不过是动动嘴的事。你把银屏教养的这么聪明,我该感谢您才是。”傅婉分明是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妇人连声感谢,本满是苦相的脸瞬即爬上笑意:“大人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都会牢记您的恩情的。”

    傅婉对莫失吩咐道:“给这老妪也备辆马车,我们去京兆府。”

    “是。”

    莫失示意妇人跟着一起,妇人这就跟在莫失身后一起离开。

    银屏不知傅婉此举是何意,一脸不安的握住傅婉的手腕,傅抚手安慰,她道:“银屏你可想和我一道去京兆府?”

    银屏道:“将军您真的不用如此,哪怕有这层血缘在,我也亦没想再将他们视作我的亲人了,如今银屏的亲人,只有将军一人,其他人,银屏一概不在意。”

    “有你这句话在我就放心了,这京兆府,我还非去不可。”傅婉一顿,正色道,“银屏,你可怕血?”

    “怕血?”

    ……

    京兆府内。

    京兆尹听闻付南书来了,这就扶了扶乌纱帽赶紧相迎,整个衙门里大大小小的主簿评事全跟着一起来了。傅婉刚到公堂,就见这京兆尹带着众人行礼:“付将军前来怎的不叫底下人递个消息?下官有失远迎了!”

    傅婉摆摆手:“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叫大人您重审个案子。”

    那京兆尹一听到要重新进审案子,这厢脑袋上便开始冒冷汗,心里慌乱道:“不知可是有什么案子出了纰漏,叫您亲自来此……”

    “不过是一朋友的阿弟入狱了,这就想带她来看看。”

    京兆尹这厢便以为傅婉是来要人走关系的,陪笑道:“您想提谁跟下官说,下官这就叫人把他带出来。

    “不──我不想在私下里提他,我要在公堂上看大人你重新审他。”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京兆尹就将银屏她阿弟给提了出来,京兆尹开始升堂,傅婉坐在一旁督审。

    他一拍惊堂木,“把罪民银舒给本官押上来!”

    傅婉见狱卒将银舒架了过来,眼见银舒衣冠整洁,气色良好,俨然一副在狱中过的不错的模样,可见银屏她娘定然没少出钱打点。傅婉心底冷哼一声,这银舒在牢里有的吃有的睡的,居然还想着要救他出来。

    那老妇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出来了,连忙扑上去抚摸着银舒的脸,哭道:“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

    银舒也跟着哭起来:“娘……孩儿想出去,这狱中没的饮酒打牌,还又脏又臭……孩儿真的受不了了!”

    老妇将银舒拥入怀中连声安慰:“没事,不慌了娘马上就带你出去。”

    傅婉忍住想呕的心情,不再看这巨婴与慈母的情节,递给莫失一个眼神,莫失接到眼神就将一张状纸呈给京兆尹。

    京兆尹接过状纸,在状纸上细细打量几阵,最后对堂下二人道:“罪民银舒,你可知罪?”

    “罪,什么罪?大人不是早早就将我治罪了吗?”银舒不安地看向老妇,“娘……这是?不是说救我出来吗?”

    老妇也不明所以地看向付南书,面脸写着求救,她最后收回眼神看向京兆尹:“大人……千错万错我儿都认,他才十九岁,还是个孩子……”

    “哦?孩子。那他是个孩子,那你可认罪?”京兆尹言辞变得犀利,“罪民尤和静,你收买狱官,伪作假证为银舒申辩,让此子能在天下大赦时放出,此罪你认或不认?”

    “民……民妇不知大人所言是什么。”老妇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瞬即出现一丝裂纹。

    “哦?你不认?”京兆尹对衙役道,“提审宋提举。”

    彼时,几个衙役便押着一个狱官前来,那狱官见到傅婉和京兆尹便连忙稽首道:“小人见过付将军、王大人。”

    京兆尹对他道:“宋提举,你可认下这妇人对你行贿一罪?”

    狱官连连叩首,对京兆尹所言供认不讳:“小人认罪!这个老妪给了我不少银钱,只说让我替她做一些假证好让她这银舒能出来,小的见钱眼开,这便答应了。”

    “把这个为官不正的家伙给我带下去,打三十大板!逐出京兆府不可再用。”

    几个狱卒上来把人给架走,那狱官道:“大人恕罪啊大人!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京兆尹复而厉声对老妇道:“贱民尤和静,宋提举已然指认你了,如今——你可认罪?”

    老妇闻言开始颤抖,“民……民,民妇认罪。民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收买狱官。可是我孩儿是无辜的,将他放了吧,他的人生还长,他还尚未娶妻生子!大人放了他吧。”

    老妇连滚带爬的到傅婉跟亲,抓住傅婉的衣摆,乞求道:“大人,您不是说要帮我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您哪怕看着银屏的份上──也要帮帮我们母子吧!”

    傅婉面无表情地看向银屏,银屏闭上眼缓缓摇头,模样已是心灰意冷至极,傅婉这才得到了首肯,一脚将那妇人踹开,她啐道:“在你将银屏卖掉的时候,她就已然不是你女儿了,要我帮你?我一在朝三品大将军,去帮你这个老妪?你真是好大的脸!”

    “我从未见过你儿子这样的渣滓,把自己亲姐押给赌场老板,搞得那赌场的打手来我定国公府要人,如此狼心狗肺──居然还想让银屏救他?两次凌辱良女,居然还想着继续出来?我没直接带人去把他头砍下来就算了──你居然还胆敢来对银屏已死相逼!”傅婉舒了口气,侧头看向京兆尹,“府尹大人可以判了,银舒这人还在服丧的时候逛花楼,早就犯了我们大燕的律法,不用留了……”

    京兆尹点点头,他一拍惊堂木,沉声唱罚:“罪妇尤和静,教子无方,收买狱官,罪加一等!把这老妪给带到劳中去,徒五年。”

    “慢着——先把她留下。“傅婉出言制止,“先动这个臭虫,让她娘在这里好好给我待在这看,看看他的好儿子。”

    京兆尹见到傅婉冷脸模样心中一骇,抬手往堂下丢了一支令签,“来人,杖刑,把这罪民给本官就地正法。”

    银舒一脸惊恐地看向老妇,“娘……为什么会这样!娘!娘!孩儿不想死!”

    衙役们并未将此放在眼中,已将银舒给押了起来。

    老妇连连摇头,已是绝望至极,她头上的发髻已整个散乱,只好扑上去抱住银舒,嘴里大喊着:“不要动我的孩子!你们都别过来。”

    银舒被架在邢台上,长长的木杖不过几下,就已渗出了一片血,老妇扑上去以自己的身体做挡。却无人将她拉开,最后便是雨点般不停的板子落在她的脊上。

    傅婉道:“把她给我拉开,我要她看着。把她给打死了可就是我们坏了规矩了,让她好好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是怎么死的。”

    得了傅婉发话,这才有人上前将那老妇拉开,银舒的惨叫声回荡整个公堂,一瞬,他已成一个血人。

    傅婉看向银屏,见她眼中含泪,已是强支精神着看下去的模样,傅婉面露不忍,站起来挡住她的视线,“银屏姑娘,若是看不下去,我们不若离开?”

    银屏抽噎着道:“无事,诚如将军所说,他们已不是我的亲人,谈何看不下去,银屏不怕血。”

    傅婉迟疑道,“如此……你可觉得我不近人情?此事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也未曾提前知会于你。“

    “不……银屏还要多谢将军,是将军让银屏重获新生。”银屏看向傅婉,泪光闪闪衬得眸如琥珀,看似悲凄却满含坚定。

    几十大板打下去,银舒下身已成肉泥,尤和静直接当场疯了,她抱着银舒的尸体,口中念叨着:“舒儿,娘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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