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观的密道中,绿绕给玄英换了伤药,看她背上有青紫色痕迹,如雪中墨梅,忍不住埋怨道:“坊主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上有伤还去乱来!还有那裴少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我看他那小妾也是不忍折磨才没跟来洛阳。”

    “不过一点磕碰,你就急了,倒不像往日的绿绕。”玄英并不在意的样子惹恼了绿绕,被她重重按了一下,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错了,都怪我轻敌,中了圈套。可谁能想到对方这么毒,不仅下了‘碎魂香’,还有‘红袖添’。”这碎魂香无色无味,哪怕是中过一次招的玄英,也没有办法避免,何况这次还配了“红袖添”。

    红袖添是一种复合调配的香料,来源自西域,调配者未知,天下间少有的烈情药,味同雨后青草,吸入后难以忍受,哪怕是道骨仙风的真人,或者是久禅入定的佛子都无法招架,却对处子无用。

    收拾完东西,绿绕看了看闭目养神的玄英,还是没有忍住:“可你明明,明明知道如何化解,为何还要找他?”

    “你今日像是被绿缨附体,”玄英没有睁眼,自顾自说着,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收到消息,裴崇道去江月楼买酒,他无宴无席,我怕他出事,那之前的绯闻岂不是白传了?再要找一个合心意的挡箭牌可不容易,先前几个不都……”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呼吸平稳,进入梦香。白日以女冠身份交际,晚上又只身涉险,被人步步算计,败火时也因作为主导力量而疲软,如今进了熟悉又安全的地方,能坚持这么久也是不容易,便是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这罪。

    见她如此劳累,绿绕很是心疼。她们从小相伴至今,玄英的天赋和努力都是有目共睹,只是为了心中追求而拼命至此,长此以往也不利于身心,好在她专注口腹之欲,也常吃些滋补之物调养。鱼水之欢亦能愉悦身心,驻颜养气,因此偶有一二也甚好。

    “可你对裴少卿也过于上心了。”绿绕有些担心,玄英虽经风月事,可从未托付真情,如今待一人与众不同,偏偏不自知,总觉得与以往差不多。旁观者清,她却不能明说。

    毕竟,她们的身份注定了无法与旁人偕老,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认真。

    世间男儿多薄情,惹多少女子伤怀,却只道风流。

    便是让玄英误以为与往常一样也好过相负,且她瞧着那裴崇道也不像老手,说不定两人半斤八两。只要不说破,不动真心,关注几分就关注吧,过多阻止反而不妙。

    她收起罗刹鬼假面,却看到下面压着一截衣袍的系带和男子束发带,而假面绑绳上的黑羽珠也少了一个。这珠子空心有铃舌,能于风中发出震慑之音,处于室内反而静默,配上罗刹鬼之可怖,很能唬住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根带子来自何人,恐怕那黑羽珠也是落在对方那儿,只希望他不要调查,最好不要发现,否则又会生出事端,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

    她摸了摸腰间的软剑,暗自祈祷不要有它出场的机会。

    “疼,轻点……”突然,玄英娇声嚷道,只听她声音婉转,娇媚动人,面上也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羞人的梦。可绿绕没有避开,反而迎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人。

    想来是两人闹得很疯,不然一个被下了碎魂香,一个又醉酒,她怎么能把人裴崇道挠出几条血印子,又怎么能激烈到做梦还可以继续。

    绿绕想起自己给玄英清理手指甲缝中的血迹时,还误以为这次的敌人用了什么新型的武器,谁知道就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这是姓裴的那人的,不小心手重了,下次我会注意。”没将她气出好歹也只因见惯风浪了。

    苦中作乐地想想,那裴少卿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有几道抓痕,不知会作何感想,怕不是以为遇到画本子里专吸食人类精血的鬼怪,那张持重严肃的脸上或许会露出不一样的神色,只可惜无人欣赏。

    这么想着,她也不得不感叹,自从跟玄英后,总能刷新自己的认知和见识,实在是一种别样的挑战。

    她用毛巾给玄英降温后,又加了床被子助其将体内热气发出,随后便轻阖上门去准备汤药。想通以后,她也不再担心其他,反正总能盯住。

    “裴少卿,拭目以待。”

    今日的大理寺格外热闹,人心浮动,总有人有意无意绕道至裴崇道门口,便是一点点琐事也要上前汇报。完事后又跑回去与旁人交流心得,只盼能分析出一二来。

    盖是裴崇道今日顶着伤痕前来。

    那痕迹位置微妙,从后颈处延至领口,让一众官员小吏都忍不住脑补起来。

    可碍于他往日的名声,竟然无一人敢上前问询。

    “敬之,你后脖子上是怎么了?养了只猫儿不成?”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也只有同为少卿的莫九郎了。可莫九的语气听来并不是调侃,反而真心好奇,甚至有想要见一见敢挠裴崇道的小猫的念头。

    裴崇道闻言,下意识摸了摸伤痕处,一直下垂的嘴角明显上扬,在莫九惊奇的感叹声中点了点头:“是,一只野猫儿,抓了我就溜了。”

    至于莫九郎再问些什么,他就一概不做声。

    哪怕仍是严肃的表情,可莫九郎就是能感觉到裴崇道的好心情,但由于心太大,又一贯相信他,莫九郎也没细想,各自办公不提。

    眼前清净了,可裴崇道却看不进公文,思绪也飞回今晨。

    哪怕起初还没发觉不对劲,可身体的异样骗不了人。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郎,纵只是少时为避免麻烦而听从族内安排纳了一个小妾,这么多年一直都洁身自好,不曾寻花问柳,可那滋味凡是尝过便不会忘却。

    他看着手中的黑色珠子,不由起身仔细查看屋内,终是在桌下和窗边发现了些许污秽。脸上微微发热,趁着仆从还不曾入内的功夫简单收拾。

    昨夜他并未完全醉死,且若真是无意识的情况,也不可能发生这种荒唐事。

    那么,恍惚之间的假面便不是他以为的梦境,而真的是那个人。

    咽了咽口水,裴崇道有一瞬不敢呼吸,大脑也具是空白,生怕轻微的动静都会打破这场奢梦,让一切迅速回归现实。

    久到仆从不得不在门口提醒他快要上朝,他才如梦初醒,悄悄地把珠子放进贴身的暗袋。

    贴近心口的位置有了异物的存在,移动间让他有些不自然,那种微妙的痒意和梦中的感觉有几分相似,只是梦中更凉也更……热。

    也是仆从服侍他洗漱穿衣时才发现了颈后的伤痕,想要为他上药并遮掩却被拒绝。

    他倒是希望这痕迹不要太快愈合,能提醒自己这不是一场一厢情愿的繁华异梦,也能隐秘地向所有注意到的人,包括她,宣示自己的心意。

    “只希望你能听到他们的议论。”回过神来的裴崇道假模假样地翻了一页,手中不住摩挲那颗珠子。

    他想将这个谜团公诸天下,一个任谁想破头也猜不出谜底的谜面,知道的唯有他们二人。

    但愿她能借此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能在自己清醒时现身一叙,而不是这样避而不见,徒留他胡乱猜测。

    不过一天时间,流言发酵,总有人指向玉清观陆玄英。

    也不奇怪,毕竟洛阳众人眼中,这两个人早就厮混在一处,如今裴少卿后颈有抓伤,而陆女冠又闭门不出,这很能说明问题。

    当事人听了也都一笑而过,一个是觉得正中下怀,省了再费心力传些什么,另一个也是希望借着流言引起俏罗刹的注意,反正是她做的事也不怕被误会,就是连累了陆玄英担此花名。

    于是,裴崇道不得不又写一封道歉函送至玉清观,将他这“裴不是”的名号贯彻到底的同时,也全了洛阳百姓看热闹的心思,为这满城桃色画上一个句读。

    收到信的玄英微微一笑,不同往日的媚色,倒是有几分邪气在。

    “这姓裴的还真是配合,误打误撞的帮了大忙,早知如此,我还等到现在作甚。”她看了看自己水葱样的素手,用舌尖轻||舔虎牙,笑起来的样子倒还真像一只小狐狸。

    再用下了绿绕端来的避子汤后,玄英便取来修复疤痕的膏药让人送出去给裴崇道派来的仆从。

    “坊主,今晚可是要继续调查,您被暗算一事暂无眉目,只恐和韦家脱不了干系。”绿绕倒希望玄英能借机好好休息,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对她身体损耗极大,更何况她风寒还未痊愈。夜间寒冷,即便夜行衣材质得宜也比不上暖炉烤火。

    “让绿绋继续,我今晚还有其他事儿要做。”即使刻意保持平静,但隐秘的笑意还是被熟悉她的绿绕发现。

    “是,属下明白。”因为晨时便已想通,方才裴崇道来信也不见她有何异动,绿绕便不再多问。

    难得食荤,总得让人缓几日,放松放松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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