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上神用了一根神骨作为代价,  才请得魔尊出山解决三毒。

    这次只要一个吻,就能换来慕长渊的现场演示。

    沈凌夕明知不能太过纵容,魔尊性子就是如此若顺他意,  他便得寸进尺;若不顺他,  他磨也要磨到妥协,  然后再得寸进尺。

    救人如救火,  上神不再犹豫。

    黑夜如墨汁渲染开来,当书白妄祭出“万剑归宗”,耀眼的剑光夺去所有人的视线时,  他拽着慕长渊的前襟,  倾身亲吻上对方鲜红的泪痣。

    泪痣是慕长渊的敏感点,  沈凌夕第一次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的。

    在铸成艳骨刀之前,  地狱魔尊最出名的三种邪术,  为首的就是瞳术。

    每回慕长渊使用瞳术,  那颗红泪痣就像能把人的魂魄给吸走一样,配合三界闻风丧胆的“万恶生”,一念间就能使得天下大乱。

    魔尊出世后,恶道从此有了至尊,仙盟认为其危害无穷,  必须尽早铲除。上神却曾和裴青野提过,  这邪术如果不是掌握在慕长渊手里,  三界的秩序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然而善恶殊途,  不仅仙盟不甘心,慕长渊自己也不收敛,隔个几百年就把人间玩得欲仙|欲死、民不聊生,  于是仙盟迅速召集兵马讨伐地狱恶道。

    最终魔尊也确实发动了灭世之战,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  仙盟不算杞人忧天。

    沈凌夕的唇瓣柔软火热,触及到泪痣的瞬间,好像点燃了什么了不得的燃料一样。

    湿润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慕长渊鸦羽般的睫毛快速扇动了几下,正要开口说话,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沈凌夕就赶在他要得寸进尺之前说“有什么要求回去再提。”

    回去能提什么要求呢?

    魔尊老脸一黄。

    但想起自己刚在刑罚院做出的决定,又板起脸来。

    他是一个正经的魔尊,说一不二。

    慕长渊看着沈凌夕,似笑非笑道“那你给我削支笛子。”

    沈凌夕惊讶“现在?”

    魔尊不知想起了什么,催促道“对,现在。”

    槐序峰上倒是有竹林,但沈凌夕不明就里,总觉得他不是真的想要一支笛子,于是拔起立在废墟中的银枪,瞬间化作一支短笛,递给他“你看这个行吗。”

    慕长渊“……”

    眼前银白锃亮的短笛看起来乖巧无害,但这是归魂枪,要说魔尊一点心理压力没有是假的。

    这把神器不仅将大阿修罗的肉身碎尸万段,就连天道魔尊的金身也是说砍就砍,跟切菜似的。

    慕长渊一心想淬炼出一把能与之匹敌的兵器,却总失败,最终还是从上神那儿拿了原材料,才炼就了艳骨刀。

    但慕长渊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三毒发现了他。

    三毒现出实体纯粹是为了引魔注意,它与慕长渊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接时,狂风都仿佛一顿——

    紧接着,凄厉叫声响彻云霄“尊上!!”

    三毒一个俯冲猛扎下来,眼看着就要穿透慕长渊的身体,而天璇的伏羲剑和瑶光的琴箫音波紧随其后!

    沈凌夕见状,一指凝剑,迅速挡在慕长渊身前。

    慕长渊怕三毒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迅速咬破指尖,以血覆笛,随后将短笛送至唇边。

    凄厉的笛声刚一响起,就惊得沈凌夕身形一晃!

    毕竟是归魂枪化作的短笛,威力与普通竹笛当然不可相提并论,摇光仙君听见笛声险些从天上栽下来,玉衡仙君面容震惊随后呆滞,甚至忘记自己还在吹箫伴奏。

    就连龙傲天附体的书白妄也念错了剑诀,伏羲剑坠机般直插地面,强大的剑意荡开,掀起滚滚尘烟!

    而另一层无形的空间里,音波如海啸般朝着天际拍打而去,三毒在下落过程中无处可逃,险些被这难听的音浪拍晕!

    “……”沈凌夕根本顾不上看三毒,而是扭头惊异地看向慕长渊。

    平心而论,其实整幅画面还是很唯美的——

    黯淡的月色下,剑气狂暴的灵流在结界外肆虐,慕长渊一袭白衣伫立于风暴中心,他手持一支银白的短笛,红绳被吹散,长发被风扬起时,勾牵着那一道道缠绕的红线,既像被红尘牵制身不由己的木偶,又像是对滚滚红尘恋恋不舍的艳鬼。

    但上神认识魔尊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对方不通音律。

    ——他为什么非要指定笛子?

    但凡换一种乐器,也不至于如此……震人心魂。

    病弱之身通常都气短,慕长渊吹出的笛音忽高忽低,不成曲调,还时不时吹哑一个音。

    仙门弟子持身雅正,不管拜在哪一门派里,“礼乐射弈书数”这君子六艺都是必修课,音律也在其中。

    即便不精通应该也都知道藏拙于巧的道理。

    但慕长渊笛声呕哑嘲哳,划破夜空,魔音入脑,绕梁三日。

    墨磐盤捂着耳朵心想木师弟能把笛子吹出唢呐的效果也实属不易。

    噪音无差别攻击,沈凌夕被笛声搅得道心岩浆翻涌,一边念着清心诀一边心想,慕川不愧是恶道之主,比三毒还毒。

    好在慕长渊没吹多久就觉得缺氧头晕胸闷,正当他喘两口气,准备再接再厉,三毒精神恍惚地从音浪中挣扎而出,连滚带爬地溜了。

    慕长渊明知三毒跑了,竟还打算有始有终,沈凌夕忽然扑上来抓住他的手,面色苍白道“你……学了多久的笛子?”

    魔尊赧然“从你第一次带着‘问心’下界开始。”

    沈凌夕“……”

    那得有个三四千年了。

    “你只学了这一首曲子?”

    “是啊。”慕长渊点头。

    上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私心竟给三界带来如此灾难,心生愧疚早知道就拿那根臂骨雕点别的了。

    魔尊回忆起当年的事,寻思上神在三十三重天不知道,便兴致勃勃地说“天乾之变那时候,本座刚好练习吹笛子,三毒躲得太深,于是本座找累了就坐下来吹一会儿,没过多久三毒就主动拜倒在本座的笛音之下。”

    魇魔属于恶道,鬼界到处都有三毒的切片,魔尊每回吹笛子必然鸟兽惊散、鬼修避走,堪称有辟邪之功效。

    对无处不在的三毒来说也是地狱级别的这么,不出半个月三毒就败下阵来,主动归顺地狱魔尊,只求他别再吹笛子了。

    时隔多年再次魔音入脑,三毒头也不回地跑了。

    而就在这时,上仙们终于姗姗来迟。

    一时间,槐序峰被祥云包裹,仙气浓郁。

    当看见化作废墟的碧湖宫,以及场外精神恍惚的菜苗们时,药宗宗主皱起眉头,率先震声问道“谁对你们发动了精神攻击?!”

    菜苗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废墟中心。

    刚好深坑里钻出来两个人,分别是沈凌夕和慕长渊。

    药宗宗主瞪大了眼睛。

    然而不消片刻,菜苗们突然清醒般回神道“不不不是他们,启禀宗主,有、有邪祟入侵!”

    “啊对对对!有邪祟!我们看见了!”

    很快的,大伙儿都从魔音中清醒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告状。

    不周山乃五大仙山之首,现在正举行着仙盟大会,是仙界力量最强的时候,恶道只要不是脑子有毛病,都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强闯仙界。

    所以尽管薄欢第一时间通知青阳峰总部,上仙界依然磨磨蹭蹭不当一回事。

    薄欢气得在通讯灵阵里一通大骂,最终还是半路上的裴青野倒回去,才喊动了上仙。

    就仿佛夏虫不可语冰一样,没经历过天乾之变的仙修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世上怎么可能有邪祟专门针对道心呢?

    但此时有众多弟子亲眼目睹作证,暗自惊心之余,又心存侥幸,觉得只有道心不稳的低阶弟子才会受到波及。

    慕长渊重新绑好长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站在沈凌夕身后三毒作乱,和他地狱魔尊有什么关系呢。

    整理好仪容仪表,他又是清清白白小白花。

    然而下一刻,慕长渊就听见有一名弟子说“它说他来找魔尊!”

    魔尊……

    本座现在就想把三毒找出来再打一顿。

    “胡说,哪来的魔尊!”药宗闻言脸色微变,道“恶道为祸三界,都是短命鬼,怎么可能修成正果!”

    其他上仙纷纷表示同意。

    魔尊………

    建议你们的道心和三毒锁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弟子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显然受到了惊吓,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全都吓出同样的幻觉。

    槐序峰峰主顾不上清点损失,捻着胡须问道“你们可看清邪祟的样子?”

    菜苗集体摇头“看不清。”

    别说他们了,就连天璇仙君几个也不太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槐序峰峰主陷入沉思。

    换做天贶峰峰主询问道“那你们感受到魔气了?”

    菜苗们又摇头“没有魔气。”

    上仙之中渐渐有人不以为然“那算什么邪祟?”

    “就是,弟子道心不稳自有一套处理流程,犯得着专门把我们从上仙界喊下来吗?”

    岁秒峰的薛昭雪冷笑“薄欢那脾气真该好好管管,把我们叫下来,他自己却回去了,真有什么事,谁指望得了他们合欢宗。”

    玉衡今晚忙活了半个晚上,闻言张嘴想反驳,但又顾及对方峰主的身份,只得默默闭上嘴。

    但这时书白妄忽然出声,说“各位峰主请息怒,槐序峰作乱的确实是邪祟,只是弟子们尚未查明对方身份。”

    今晚剑宗折损了不少弟子,天璇仙君此言一出,注意力当时就全集中在他身上。

    北斗七子说的话,在上仙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不过书白妄也第一次遇见三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直到此刻,他想起刚才道心里的声音,才感到有些后怕——那些隐秘的嫉妒与好胜心,倘若自己真的一念之差……

    此时恐怕就和墨聍一个下场了。

    在场唯一没听到杂音的就是沈凌夕,但沈凌夕同样不愿多提——他的道心裂痕至今为止,只有裴青野和慕长渊两个人知道。

    邪祟“三毒”的出现,使得在场每一位修士心中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前有瀛洲之祸,后有专门针对仙修道心的三毒,如日中天的仙盟正面对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上仙界之所以没日没夜开会商讨,就是因为前几个对策都被否决了。

    天贶峰的峰主更是直接否定了邪祟存在“不要大惊小怪,你们最近准备清谈和论剑两场比试,压力过大才会道心不稳,别听风就是雨,什么都推给邪祟。”

    此言一出,部分上仙感到疑惑,但也有上仙表示赞同。

    “不是的,真的有邪祟!”

    个别弟子急得都快哭了,却被旁边的师兄弟拉到一边去

    “别说了,说不定真的是咱们意志不坚定,才影响了道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蓝色身影仿佛踏过虚空,眨眼间就直接出现在墨聍身前,伸手探向了他的颈侧脉搏!

    墨聍以及一干道心崩坏的弟子都被抬到了空地处,不知该如何处理。

    沈琢出现得太出然,以至于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惹得旁边的弟子纷纷吓一大跳,等看清来人后,惊讶道“沈、沈盟主?!”

    “弟子拜见沈盟主!”

    沈琢并没有被旁边的声音干扰,他总是一副布衣布帽的穷酸书生打扮,倘若旁人不喊他盟主,确实没有谁会知道,这是当今修真界修为最深厚的化境半神。

    神识只查探了一瞬,就收回来,沈琢淡淡道“他道心受外力破坏,药石无医。”

    仿佛宣判了墨聍的死亡结局。

    跟他一起来的裴青野比沈琢慢了几步,落地时刚好听到这句话,神色凝重地收起扇子,看向沈凌夕。

    沈凌夕不动声色地向他摇摇头,裴青野轻叹一口气。

    墨恭长老陪在孙子身边,听到“药石无医”四个字险些站不稳,幸好有旁边的弟子扶住他。

    尽管辈分较高,但墨恭眼泪还是在一瞬间就夺眶而出。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让你修仙……做个凡人好歹能成家立业,平安度过一生……”

    墨恭老泪纵横“我送走了你的父母,现在难道又要送走你……”

    墨聍的父母双双毁于道心,墨恭长老将这根独苗拉扯长大,生怕他受了什么灾痛。

    所以墨聍第一次带着师弟下山历练时,墨恭就把“墨守金印”交给孙子,并告诉他这是保命的东西,倘若发生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把金印祭出,墨恭说什么也会赶过去救他们的。

    谁知道,这就成了墨聍噩梦的开始。

    墨宗的弟子们一听,眼泪也落了下来。

    然而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其他门派的弟子道“我们都还没哭你们哭什么?”

    “是啊,我们才倒霉呢!好端端地过来帮手,结果遇到这种事。”

    “究竟谁把邪祟引来不周山的,恭长老不站出来牵头,难道还想要我们捐款吗?”

    这话就太难听了,沈凌夕刚要开口阻止,身后的魔尊悠悠开口道“这位师弟,话说得太满可是会断了财路的。”

    不出所料,这又刚又直的脾气,果然又是剑宗弟子。

    剑宗本来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那弟子见说话的是股神“木兰”,语气也没有变得更客气一些,而是阴阳怪气道“我竟不知木师兄刚入门就学会‘女娲补天’这等好本事,连碎裂的道心都能补好。”

    弟子之间的摩擦,上仙界从来不管,不过这会儿说话“木兰”刚好是自己徒弟的徒弟,沈琢便也看了过来。

    这一看就突然发现,对方身上的仙缘似乎比弟子大会上见的要弱了许多。

    仙缘灵根这东西,哪还能忽强忽弱?

    “……”沈琢渐渐皱起了眉头。

    此刻慕长渊却恍若浑然不觉,笑道“我要是能补,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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