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蹊跷吗？”
纪尘安眼皮动了动，难得赏脸道：“什么蹊跷？”
周围都是侍女，宁为许小声道：“周离。”
纪尘安斜眼，高台上，周离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这个角落。
他语气生硬几分，“你是指他看你？”
宁为许：“……”
“我是指这周庄。”她分析地头头是道，“至少在进入四方之地之前，我从未听过什么吃人的蝴蝶。”
“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为何庄户不远走他乡，反而还定居在此。何况连我们都不知道的防御之法，离离草在周庄却随处可见。”
她说得极其认真，一双大眼专注又凝神，纪尘安并未评判她的对错，而是戏谑道：“也许是我们孤陋寡闻。”
宁为许：“……”
“我没和你开玩笑。”
纪尘安：“我也没有。”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周庄本是四方之地靠卖珍稀木材兴起，庄户久居于此，舍命赚取银钱，会点保命手段不足为奇。”
宁为许听他这么说，突然有些羞愧，亏她号称仙门千闻鸟，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不过……”纪尘安道：“幻粉蝶倒是从未听闻。”
宁为许蹙眉，发现了一个疑点，不过不是针对周庄。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朝着纪尘安问。
“我时常下山做任务，多少有了解。”
好像也是，宁为许又焉了。
纪尘安笑道：“你不是一向消息灵通，连这都不知道？”
宁为许道：“我又不是千闻鸟，怎么什么都知道？”
然而等她说出这句话后，她立马就发现了漏洞。
她没有否认消息灵通，而是反驳了后半句话。
她看向纪尘安，然而纪尘安却笑着转过了头，没再继续试探。
宁为许在心底悔恨，连脸都悔地扭曲了。
回房间的路上，她健步如飞，只想快点离开。
但纪尘安却在后面紧跟。
这人步调和她出奇一致，她快则快，她慢则慢，途中也不说一句话。
憋地人心痒痒。
纪尘安有心逗她，自然不会这么快收手。
因为生气而鼓起的腮帮吸引了他的注意，在宁为许一次次回眸中，他总是忍不住把视线落在那粉团上。
连他都不清楚的感觉，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生着变化。
宁为许回房后，把门“砰”地一关，借由声音传达着不满。
纪尘安一笑置之。
房间内，宁为许捏着诀唤了半天，一只千闻鸟也没出现。
她猛地一拍脑袋。
离离草驱赶虫兽，也包括千闻鸟。
幻粉蝶吸食血肉和灵力，千闻鸟自然不敢靠近，所以她从未听过周庄和蝴蝶。
宁为许趴在桌上，把头埋进臂弯中，陷入了自我怀疑。
纪尘安这人对她影响太大，还是早远离为妙。
第二天早膳后，苏伏衣带着人去庄里询问温弦师妹的事，宁为许则打算找个人少的地方趁机溜出去看看。
正欲出发的时候，周离在门口拦住了她。
“宁姑娘，园中新换了几样花草，可否有兴趣随我一观？”
宁为许直白拒绝，“多谢周庄主的好意，但我没兴趣。”
她答了一句便想离开，周离却不依不饶地挡在她前面道：“宁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他手伸地极快，宁为许差一点就要碰到他。
周离也知道自己莽撞，于是主动退了两步，低眸致歉，“是在下唐突了，姑娘不要介意，我只是想多了解姑娘。”
宁为许不悦道：“我没什么好了解的，庄主有这个心思，不如多去关心你的庄民，问问他们为何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去砍伐松木。”
周离抿嘴一笑道：“原来姑娘对这个感兴趣，那些庄户砍伐都是自愿的，至于原因，恕我不能告知。”
宁为许没想到他如此坦然，对比之前的态度，他显然恭敬了许多，连人也站地远远的，这反倒让人无可指摘。
她默了默，没说什么。
这一次，周离没有再拦她，而是目送她离去。
他捏了捏衣角，觉得还是操之过急，但要不抓紧动作，他就留不下人了。
周庄不大，街道上的人也不多，庄户零零散散地站在自家房檐下，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些外来客。
那眼神意味深长，除了好奇，好像更多的是警惕，就和初次见到的那三个庄户一样。
这种反应宁为许很能理解，任谁家门口出现一群外人，都会有所防备。
何况他们还是能力非凡的修炼者。
临近正午的太阳射在琉璃墙边，刺地人眼睛疼，宁为许走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一个无隐蔽的角落，然后飞身而上。
站在墙头，外面的状况一目了然。
居然比她想象地还要糟糕。
蝴蝶围墙，黄色的卵遍山都是，把周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离离草的气味，它们被一堵无形的壁垒挡在墙外，不得靠近，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庄里的人。
或许是因为灵力的原因，宁为许才站一会儿，幻粉蝶就从四面八方聚来，拢在她脚下，慢慢逼近她。
宁为许不得已跳下墙头，再不敢露脸。
她怕刺激到幻粉蝶。
然而她刚转身，一抬眼却对上了纪尘安的目光。
纪尘安不知何时站在那屋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宁为许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走吧。”纪尘安道。
宁为许一愣，“去哪儿？”
纪尘安看了看她：“你不是想知道他们为何舍命伐木吗？去找庄户问个明白。”
宁为许有些惊奇，“你偷听？”
纪尘安云淡风轻道：“刚好路过，走吗？”
宁为许表情一言难尽，但也不矫情，有个帮手是好事，何况还是修为颇高的纪尘安。
两人就这样一路，问了一家又一家。
那些庄户的态度很奇怪，谈话的时候不仅相当配合，而且过度和蔼，超出宁为许期望很多。
庄户们口径一致，都道是为了养家糊口才来到四方之地。
虽然这里危机四伏，但生长的名贵木材和花草值不少钱，许多人抱着要钱不要命的想法聚在一起，共同修建了周庄。
在走访多家住户后，他们二人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周庄庄户大多是青年人和中年人，年迈的老人也有不少，就是没有孩童和妇女。
后经询问才知，原来周庄不过是一个临时居所，他们真正的家在百里之外的花溪村。
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舍命赚钱，只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宁为许讶然。
为了生计和妻女，能以命相抵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虽说都是自愿，但周离以贩卖途径获取庄户信任，然后转手暴利，怎么看，里面都参杂了利用。
宁为许对周离全无好感，甚至有些嫌恶，“这个周庄主还真是精于算计。”
纪尘安沉声道：“恐怕不止于此。”
午膳时分，苏伏衣一行人带着人回到别院。
他们一个个泄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收获不大。
但宁为许还是问了一句。
苏伏衣拖着疲惫的身躯，连剑都不想拿了，听到宁为许发问，他又突然发冠直竖，抖擞了起来。
“宁姐姐，你是不知道！一上午了，我们敲了每一家的门，竭力地描述，结果得到的回答都是……”
“不知道。”
“没见过。”
“每年那么多人，我哪记得住。”
“修士挺多的，都和你们很像啊。”
“他们来了又走，不和你们一样？”
“……诸如此类的话。”苏伏衣一口气吐槽完后，扒着椅子上吸气。
宁为许安慰他几句后，下意识朝纪尘安看去。
纪尘安的视线没离开过她，自然也对上了一眼。
相比于之前的试探和戏谑，这时的他是极为正经严肃的。
宁为许想了想，开口问了苏伏衣：“真的有很多修士每年都来这里？”
苏伏衣喝了口水，还没等咽下去就忙回道：“是……是啊，他们是这么说的。”
其实，四方之地灵力充沛，奇珍异兽又多，修士来此修炼，斩获机缘也无可厚非。
若真要想出理由来解释，也行得通。
但偏偏，他们二人觉得有些古怪。
万鹏似乎也看出了问题，听到宁为许发问的时候，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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