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清拖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董恩回卧室，累得懒得给他清洗就直接扔到了卧室的榻榻米上。
结束了今晚这场闹剧，赵令清身心疲惫，向后呈大字倒入了白色的床铺里。
躺在床上，明明很累了，但思绪还是不受控制地神游。
没有完成的文稿，应酬时的觥筹交错，工作室堆积成山的文件……
还有他和钟擎之间尴尬的关系。
每一件都很让人头疼不已。
他点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烦躁地点燃一支烟，希望能压下漫无边际的思维。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董恩不时的梦呓和他轻轻的叹息声。
找到一张举钟po出的画，赵令清设置成屏保，才堪堪睡下。
……
第二天把人都送走了，赵令清才跟着董恩回恩图集团。
“诶嘿，还好小周认识你，还知道联系你。”
董恩习惯性地揽过哥们儿的肩膀。
“应该说，还好我愿意去接你。”
被烦扰了一晚上，赵令清也忍不住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他抬高了眉头，露出一个假笑：“合着我给你打工，就是写文开车又接送一条龙全包了。”
董恩：……
董恩讪讪地笑了笑，厚着脸皮当没听见。
赵令清也不跟他计较，直入主题谈起工作上的事来：
“刚刚我才临时接到通知，说是这个真人秀嘉宾节目签署文件过的是总裁处，为什么我没听你提过？”
他似是有些不太理解，面带疑惑地皱眉，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不解。
谈到工作，董恩回过了神，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少爷样。
“你之前不是会写短剧本嘛，我就试着帮你往外投着试试，然后就被这个节目收录了。”
董恩指尖在文件上点点：“就是这份，现在小年轻儿爱玩的那什么……剧本杀真人秀。”
赵令清抽出文件浏览。
《回旋剧院》是恩图集团今年新推出的一档剧本杀真人秀，每一期都有飞行嘉宾。
他对现在这种以剧本为形式的故事类推演游戏也略有了解，没想到被邀请后董恩直接替他同意了。
顺着文件向下看，为了保证游戏体验，作为编剧他并没有抽到自己所写的剧本。
但是……为什么钟擎也在嘉宾席？
“恩图是要被收购了吗？”
听到他没头没脑的问话时董恩也怔住，顺着他的指尖看向那栏不起眼的嘉宾栏。
在看到钟擎名字，他也反应过来，“当时节目组负责人那边没跟我提过这茬啊。”
说着，他翻出通讯录，想要问问节目组那边。
赵令清阻止了他的动作，“交给我处理。”
自从钟擎回来，一件又一件的巧合堆叠在一起，说不怀疑是假的。
饶是他再怎么说服自己，眼前的事实却推翻每一个安慰。
莫名的不踏实和烦躁不安。
赵令清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拨通了钟擎的旧号码。
希望没有换号码。
很快那边就接通了，就好像不敢相信一样：“……喂？”
“钟擎，”赵令清的语气平稳，但尾音处却沾上些颤抖，“我希望等真人秀过后，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那头沉默许久，似是没有料到赵令清会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但很快就清楚了赵令清的意思。
“给我点时间。”
这次赵令清的声音是从齿缝中迸出的：“……到时候我要你的实话。”
“……”
挂了电话，董恩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他也算是赵令清这段恋爱关系的见证者了，从开始到被动结束，他也觉得两人始终没什么矛盾，可就是莫名其妙分手了。
那现在这又算什么？
钟擎这小子是回心转意，得到了就烦，得不到又觉得馋？
什么毛病。
“得得得，这破事你自己解决。”
董恩摆摆手，不想再插手这件事。
哎，所以他一直不愿意谈场走心的恋爱，看着就很麻烦……
……
钟擎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许久后才转身。
背后的男人缩在轮椅上，瘦得不成人形，张着嘴任由口水滴下，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青年。
任谁都想不到，这是曾经在中法两国的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钟卓远死死瞪着钟擎，眼神狠毒，像是恨不得从面前的青年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钟擎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的父亲，一只脚踩上了钟卓远的轮椅扶手，俯下身靠近。
他嘴角呷着笑意，“钟卓远，我和他又有联系了，还真是辜负了你当年的一片心意。”
钟擎用力把轮椅踢开，轮椅背面砸到了后面的墙，钟卓远也被惯性带得向前倾，喉咙里发出悲鸣呜咽。
青年不理会这动静，侧身斜睨了一眼，桃花眼压成漂亮的月牙。
“我会给你找最好的护工的，你的下半辈子都不会受苦。”
“好好吊着你那烂命。”
听见这话，呜咽声又逐渐变大，但始终吐不出一句完整连续的话。
医生和护士在钟擎的指示下一拥而入，将镇静剂推入了钟卓远的静脉里，绑上了束缚带，男人又安静下来。
“钟先生，下次发现不对劲要提前知会我们，精神病人这样的情况下，您也会有危险的。”
主治医师一本正经地交代钟擎。
而钟擎则一脸愧疚难过，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我也知道，我就是……想跟我父亲多说两句话……”
他的睫毛颤动，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些什么。
“我没想到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听到这话，主治医师的脸色有些难看。
病人已经失去了辨认亲属的能力，病情在进一步恶化，这是很严重的症状。
医师郑重地向他许诺：“我们会尽全力给他最好的治疗和陪护。”
钟擎背过身，像是不愿多谈的悲痛模样：“麻烦你们了。”
在阴影里，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现在钟卓远还能接受到外界的信息，不知道听到这些是作何感想。
真可惜他现在说不了话，不然就能知道了。
你说，我和你的演技，到底谁更好？
……
录制的日期很快就要到来，这也是赵令清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暴露在公众下，他有些紧张。
前两天他接到了小眠的电话，说很想他。
“令清，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呀？”
尚未进入变声期，男孩的声音还带着些软糯，让人心生怜悯。
翻开日程表，明天能腾出半天时间。
赵令清也学着他的语气，把往日里的烟嗓声调提高了些，捏着嗓子：“就明天好不好呀？”
小眠反应很快，意识到他在戏弄自己，小孩子的自尊心开始作祟。
“不要学我！”
听到炸毛的声音，赵令清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学着他：“不要学我！”
最后左哄右哄，两人终于敲定明天下午见面。
第二天吃完午饭，赵令清就换上卫衣前往郊区的福利院。
他这次没有告知院长，算是以私人的名义拜访。
拎着些零食，赵令清到操场揪出了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眠。
“说好在教室等我，怎么跑来这儿了？”他有些无奈。
小眠眼巴巴地看了会儿他手上的零食，又扫视周围。
“令清，今天那个大哥哥怎么没来啊？”
赵令清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钟擎，“有我跟你玩还不够啊。”
小眠抿着嘴，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诺诺地跟着赵令清到一边坐下。
他没有将心里的话告诉赵令清。
他一直觉得，赵令清这样好的人不应该孤零零的。
赵令清找了块儿干净的空地坐下，把小眠拉近了些，塞给他一支甜筒。
“先吃这个，不然待会儿化了。”
他打量了一眼操场，总觉得今天孩子有些少，“怎么只有这么些孩子？”
小眠小口舔着冰淇淋，“院长说要带去医院检查。”
赵令清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安静地听小眠倾诉最近发生的事，不时回应两句。
“院长说我太内向了。”
小眠低着头，晃动着穿着短裤的两条细细的腿，看上去有些郁闷。
赵令清沉默了一会儿，“内向是善于向内发掘的，也未必有什么不好，我以前也很内向。”
小眠摇摇头，“院长说内向的小孩在福利院很难被收养。”
青年拆开一根棒棒糖，像抽烟一样含在嘴里。
“唔……如果以外向的形象被收养，那以后就得一直外向了，可能不会很适应。”
“那样的话，被收养和不被收养还有什么区别呢，都很可怜啊。”
想了想青年的话，小眠思考片刻，也认真点点头。
小眠犹豫了一会儿，扯了扯赵令清的袖子：“那你愿意收养我吗？”
“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很内向的话。”
从赵令清和小眠相熟之后，他就发现这孩子总是习惯拉着他。
矮一些的时候会拉他的裤腿，再高些就是衣摆和袖子。
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流浪猫。
赵令清捏了捏小流浪猫的指尖，“等你满十岁，你的意愿具有法律效力时，如果你还想被我领养，我不介意带你回家。”
“十岁以下不可以吗，为什么要等我的意愿具有法律效力？”
小眠歪着头皱了皱眉，嘴角还有残留的奶油。
青年用纸巾替男孩擦去奶油，笑道：“我希望未来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也希望你能明白，你的很多决定都应该得到尊重和认可。”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和手上的冰淇淋作战。
等到孩子们要回去吃晚餐时，两人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小眠拽着他的袖子：“你要对我好一点，我不想叫你令清了。”
赵令清乐了：“那你也要对我好一点，我希望这半年你不会舍弃我去选择别人。”
他把袖子从男孩的手里轻轻扯出来，换上了自己温暖的手掌。
小眠能感觉到宽大干燥的手掌散发着热量，把他的心窝弄得暖乎乎的。
得到了承诺的小眠连眼角都扬了起来，到了食堂门口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三步一回头地走进食堂。
目送他回去，赵令清也转身准备离开。
下一秒，他的腰被一双稚嫩的手臂环住，箍得紧紧的。
赵令清哭笑不得地蹲下，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接着，男孩在他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令清要早点和那个大哥哥一起来带我回家呀！”
看着小眠亲完就跑的背影，赵令清一怔，随即流露出一个微笑。
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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