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儿了,姑娘请下车。”

    听的头领一声话,车帘被人侧掀起,殷绾一手微提裙摆,一手拿帏帽,弓着身子出去,瞧见一旁有人搬出来把宽木凳。她踩着下地,小狐狸紧跟在她身后,迅速蹦跶出来。

    等殷绾重新带上帏帽,向小狐狸张开双臂,不料却被拦下,没抱住他。

    一双有劲儿的粗掌将小狐狸拦截下来,此人说:“姑娘,这小畜生可不允许入各宫,尤其是几座大殿。”

    说话的正是抓住小狐狸的人,衣着打扮像是个总管大太监,满脸的笑让一条条皱纹堆积在一起,那手刚劲有力,捏着狐狸的后脖颈,“咱家会带它去玉津园,等姑娘事儿都办完了再接它回去。”

    说完,他将小狐狸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并取回自己檀木镶金的拂尘。

    殷绾是一百个不愿意,但看周围人的脸色,又不好开口拒绝。小狐狸也是安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安慰。

    “走吧。”总管太监一甩手中拂尘,旁人都排成两列,由公公领着姑娘进宫门。

    要是在鬼界,耀武扬威的就该是殷绾了,走到哪都有小鬼点头哈腰献殷勤。到了皇宫,规矩多到一面墙列不下,一群人围着你跟看犯人似的,真憋屈!

    一双双眼睛盯紧自己,殷绾觉得浑身不舒坦。

    入了高墙大门,再不见外头的蓝天。仿佛里面的鸟都比高墙外金贵,里面的人长的都一个样,衣冠端正,笑不露齿,没什么大表情。

    殷绾跟着公公往里走,渐渐也学着身前人的模样,双脚迈小步子,半垂着头,不敢四下打量。余光瞥见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尽如此,步子匆匆,路上绝不耽搁。

    皇宫大殿宏伟庄重,也透着一股死气。

    正如殷绾今日看到的,阙州皇城必定冤死过不少人,被陷害、被株连,甚至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乱葬岗堆尸如山,无地下葬,灵魂不得安宁。按理讲,此处的怨气和邪煞气早该厚如高墙,此刻却嗅不到一丝,怪哉!

    殷绾的指关节相互蹭了蹭,它没有失灵,活跃着,怎会嗅不到一丝怨气?

    除非……

    “姑娘。”

    走在前面的总管公公忽然停下来,殷绾脑子里思绪乱飞,险些撞上人家。

    “请姑娘在此偏殿等候,陛下受邪祟缠身,不宜下床迎接,娘娘在前殿与几位大臣商讨国事抽不开身,等结束了就叫姑娘进去了。”

    “知道了,谢……公公?”

    “哎。”总管公公应了便离开,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队侍卫,个个身披薄战甲,挂太平腰刀,面容严肃,自觉分散开去包围偏殿。

    未时三刻,早些时间进肚的几口饭菜早已消化尽,殷绾隐隐有些饿了。

    大殿的正门在总管公公离开时关上,还落了锁,诚心不想让殷绾出去。

    她无奈打量着偏殿四周,堂前高柜上的一壶茶是新沏的,壶嘴冒着气,悠悠茶香袭人。殷绾自顾自取杯吃茶,不料这宫中的苦菊茶浓苦带涩,引得她皱眉咽下,只有一股味闻着香。

    连茶都是装作表面功夫,骗骗人的。

    偏殿除去几把太师椅和两架子的书便没什么了,窗子透过的光昏暗,屋内连盆绿植都没有,没点活人气。

    殷绾掌上灯,翻看架子上厚如砖的书,皆是些繁杂冗长的宫规和天下之道,看遍一圈竟寻不得一本奇闻异事的话本传记,连兵记史书都没有,好生无趣。

    没想到有一天,鬼界横着走的鬼娘会落得困兽般的下场,说好是客,就这待客之道?

    玉津园内,小狐狸被送进一只铁笼,还被上了把小锁。周身一群野狮猛虎,孔雀鹰隼,池子里还养着几尾漂亮罕见的鱼。

    往日,猛禽凶兽相互之间吼叫打斗实属正常,小太监也怕这些大家伙伤到小狐狸,才给他添只笼子,不料众兽禽见了白延川连声都不出,个个俯身垂头,也不嬉闹,乖的不像话。

    “今儿是怎么了?”小太监搓了搓下巴暗暗称奇,弓下身子仔细去瞧,恰好与小狐狸四目相对。

    这一瞧可不好,小太监周围也没个人,他就这么眼神飘忽,跟吃了迷魂汤药似的,将刚锁上的铁笼给打开,又将钥匙搁在笼前。

    小狐狸跳下地,电光火石间化作人形,衣裳容貌都与眼前的小太监毫无差别。

    白延川轻打响指,小太监变作白狐狸的模样,闭眼睡着,被白延川抱入笼子。周围兽禽都默默看着,惶恐他体内妖皇的力量。

    吞入妖王内丹已快两月,白延川越发察觉体内的妖力强势刚戾,另一半神族血脉竟成了它的推助力,没有指导帮助怕是不受自身控制。

    如今的白延川万事均要小心,浑身散发的戾气足以引得世间捉妖人前来,不担心白延川受伤,只怕捉妖人小命不保,断命给他送邪煞气,到时候可真成了妖皇,与青丘狐族为敌。

    白延川环顾四方,寻着先前来的路回去,可惜他忘记自个儿和殷绾一样,走上几步就摸不清方位,找不到地儿了。

    东走西逛,白延川看见一队捧着九月菊的太监,偷摸摸跟在他们身后,竟跟着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的荷塘已呈荒凉之景,剩几朵晚花挺立,塘边亭子里坐着位美人,一位道士打扮的慢步上前,弯腰拱手作礼,不见跪拜。白延川眼睛亮耳朵尖,一声“见过皇后娘娘”远远传入耳,紧了紧他的心,缓下脚步,寻一处假山怪石躲起来。

    那美人身披华服,白延川只见背影,看得出是个妙人,投足间显贵气,“苍峒山荐的那位姑娘已经在宫里了,本宫叫梅晟带她去偏殿候着。”

    “那娘娘的意思,这姑娘……杀吗?”

    “杀?乔道长,她由苍峒山的许仙师做举荐,身手自然不弱,据说也是个玩儿符咒招鬼寻魂的高手,你杀得了?倘若……你真有本事杀她,苍峒山那边作何解释?一具死尸躺棺木里送过去吗?”

    “娘娘,这死人的法子多,寻不着尸体的我最在行,只要我想,她就得在三界消失的一干二净……娘娘您、这是心软了?”道士察觉皇后的犹豫、摇摆不定,继续道:“别忘了,如今的皇上对你早已生了嫌隙,这些日子,怕是对你送去的吃食都心存戒备,这路你选了,行至半道后悔早晚了!”

    道士话语间逐渐带上一丝凶狠,“别让这女子治好了皇帝的命,否则你我都玩儿完!”

    “我也没成想……这老皇帝平日里一副残死样,竟有力气往苍峒山递消息,真招来了人,你不是说他就这两天了吗,怎么还不咽气?”

    恰逢一队太监捧着菊花路过,闻声,个个放下盆景,跪下请安,除了吉祥,什么声都不敢出。

    皇后也觉察到自己方才失态,开口命人退下,待人走远才敢开口:“这姑娘若是识相,嘴紧的,等皇上薨了,便送她离去,免得将仙门掺进来,到时候会难办许多。你要下手也等些时日,倘若她真是个固执不开窍的……”

    皇后细指划过白颈,意思明显。

    一旁的道士沉默不语,良久,才颔首同意了。

    “一会儿摆个小宴,她算贵客,别让人家等急了,你随本宫一同入席,传闻她长着一张与本宫相似的脸,也去瞧瞧……”

    后头的话白延川没有再听,悄悄溜走寻殷绾去。

    前朝后宫的房舍构造相差甚远,恢弘与保守分得恰到好处,红墙黄瓦庄严,也迷乱了白延川。

    他兜兜转转,一个太监模样时不时转首四下张望,打量各处宫殿,怎么看都不像他阿绾待的那一座。

    “你哪个宫的?这狗眼睛看什么呢,是你该看的吗?规矩全忘了!”

    一个大宫女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路过,把白延川给得个正着,大宫女走近了,细瞧眼前人觉着有些面熟,像是梅公公身边的,衣着也非最下等,猜测是伺候皇上的。

    想到这,大宫女面色缓下来,斥责的话也没了,“这位小公公想必是一会儿没差事,正巧皇后娘娘找奴婢有事,手头上还有去福宁殿的活,就麻烦小公公代劳了。”

    说着就将手里的木制方托盘交到白延川手中,“跟上队,你是皇上身边儿的人,如何伺候也应手,去吧。”

    白延川颔首,乖乖跟随去了福宁殿。对他来说,此处宫殿长一个样,既寻不清路,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到了殿内,众人规规矩矩进门,走主殿,入内室。白延川顶替了领队姑姑的位置,照顾皇帝自然轮不到他动手。

    只见几个宫女太监熟练更换巾帕,递上汤药,为屋子里的兽首香炉添上龙涎香。

    做完这些,又开始替这天子更衣擦身。老皇帝连屈肘伸腿都得花大力气,全凭周身奴才伺候着,怕是连洗身的木桶浴池都下不去了。

    白延川学着一旁几位小太监,跪身低俯于榻边,鼻腔涌入焚香,夹杂着将死之人的腐气。

    天子乃真龙护体,白延川身为妖却察觉不到丝毫。他小心侧头看去,发现明晃晃的帐子上贴着无数符咒,一张张鬼画符,张张不重样。

    这是有多怕邪祟傍身才出此奇策,白延川心中暗觉好笑,忍不住多看几眼,愈发觉得这些符咒看着怪异,趁人不备,偷摸着撕下边上一张藏于袖中。

    折腾近一个时辰,太阳偏西了才完,众人又收好东西,按照原先的队伍出殿。刚到大殿门口,一个身穿藏青侍卫服的抬手拦下走在末尾的白延川,喝道:“叫什么?”

    此人算是皇帝身边的近卫,瞧白延川的面容,定不是自己人安排来伺候皇帝的。

    也是方才那大宫女疏忽,没眼力见瞧出这原身。白延川好巧不巧,化成的小太监是梅晟手底下的,更是皇后娘娘近身伺候的。最近老皇帝防着皇后,怎敢让她手下人伺候自己。

    白延川没想着遇上这种事,有些慌神,在侍卫眼里就是不打自招。他厉眉皱起,腰刀出鞘,“护驾!快进去查看陛下,快!”

    不好,定不能在这种时候被人发现!

    白延川胸中跳得燥热,眼底不自知地泛起凶戾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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