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看了周大安一眼:“尊夫人娘家可真富贵啊。”
周大安有些窘迫地笑了笑:“这个,也不怕你笑话,这位孙刘氏啊年轻的时候很是貌美,被一位官人看中做了外室,后来那位官人故去,她才回叶城来嫁给了孙老三,确实听说她被打发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傍身。”
“孙老三布店的账目查过了吗?”
既然丫鬟话里话外都是孙老三谋财害命,那就得查一查布店的生意了。
“这就去查。”周大安说着往外走。
“对了,你去把梁大夫请来。”余音虽然觉得经过提亲一事,再见梁江月有些尴尬,可验尸这块她还真信不过长顺县的仵作。
这边梁江月凭着记忆把余音画的银票地图描下来,他将地图交给梁雨昕:“这些人往京城去不知道要做什么,你立刻禀明指挥使,让沿途的兄弟查一查。”
“领命。”
朱大夫看着只身离去的梁雨昕,不解地挠挠头:“你是师父养大的,婚姻大事自然是该禀明师父,不过师父这个人一向不拘俗礼,你写封信回去就行了,何必让雨昕特地走一趟呢?”
他嘟囔着:“今年是灾年,到处都有流民作乱,雨昕虽然有些功夫,可一个女孩子走在外面终究是不太安全啊。”
“我有个祖传的玉佩在神医谷,既然要娶妻那也得有个像样的聘礼,我打算以玉佩为聘,所以才让雨昕去取。”梁江月给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周大安派的人恰好在这个时候来请,朱大夫摆摆手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
梁江月走到孙家门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皱着眉走进去,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我是个大夫不是个仵作。”
余音正仰头看着房梁上的绳子,闻言回头对他笑了笑:“谁让你比仵作更厉害呢。”
梁江月看着床上躺着的尸体,虽然已经是一具尸体,可也看得出这个女子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衣饰讲究妆容也精细,指甲上还染了丹蔻。
他随口问:“这位夫人平时也这么讲究打扮吗?”
丫鬟说:“是,夫人素来喜欢打扮的。”
余音挑眉:“怎么了?”
“我只是想一个喜欢打扮的人,都是很爱惜自己的,这样的人一般很少会用上吊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梁江月看着死者紫红色的脸,这个死状可称不上好看。
他接过仵作递过来的姜片,开始仔细的查验尸体,随口问余音:“你看那麻绳做什么?是绳结有什么特别的吗?”
“普通的绳结。”余音说。
周大安从外面跑进来,他看了一眼大厅里坐着的孙老三,小声对余音说:“我让人看过布店的账目,布店每个月能盈利十来贯,应付这个家的开销是没问题的。”
他一个捕头一个月才五贯钱的俸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孙老三有没有赌钱的嗜好?”余音问。
周大安摇摇头:“没有。”
“查查。”余音说着眼睛又投向了半空中挂着的麻绳。
周大安有些不解地问:“你一直往那绳子看,到底在看什么啊?”
余音也不言语,直接站到凳子上比划了一下:“你看,那个孙刘氏比我还矮一点吧,我都得垫脚才能把自己套进绳子里,你说她是怎么把自己吊上去的?跳起来扑进去?”
梁江月闻言抬起头:“还有一个奇怪的事,房梁上挂的是普通的麻绳,这种麻绳特别容易磨破手,你们看绳结打得那么紧,可孙刘氏的手却很干净。”
这两点似乎都指明了孙刘氏不是自杀的。
“确定过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离家的吗?”余音扫向孙家其他人。
“管家申时一刻就到了学堂外面,厨娘和丫鬟可以相互为证,至于孙老三,”周大安显然把孙老三当做了凶手,“厨娘和丫鬟在街口的杂货店约莫过了一炷香才看到他走出来,两人不想回来当孙刘氏的出气筒,所以去凉茶店喝了凉茶才回来,回来看到院门从里面关上,房门却是敞开的,孙刘氏已经没气了。”
孙老三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余音想了想问:“左邻右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左边住的是个读书人,事发的时候他在书院,右边住的是个车夫,邻居看到他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周大安说。
“你别听了丫鬟的话就先入为主了,”余音听出周大安想把孙老三抓回去审,“先把孙老三带回去,先别用刑,屈打成招没意思。”
梁江月还在埋头验尸体,她让人拿了梯子上梁去看看。
上吊死的人也会挣扎,挂绳子那一块肯定会蹭掉很多灰尘,从房梁的情况来看没什么特别,从绳子垂下来的高度看,打绳结的要么是高个子的女人,要么是个男人。
余音从梯子上下来,拍着手上的灰问丫鬟:“你说的嫁妆平时都放在哪里?”
丫鬟指着衣柜旁边上锁的大柜子。
“就这么个柜子,拿个斧头就把锁头给劈坏了,孙老三就是图谋这些钱财,也不至于杀人吧。”余音摇晃了一下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的锁头。
梁江月忍不住开口:“嫁妆是妻室的私产,没有妻室同意挪用,是可以去报官的。”
这样啊。
余音搓搓下巴:“没嫁妆怎么办?”
她也没嫁妆,哦,有个院子,还是丁阔给买的。
丫鬟说:“嫁妆太少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余音说:“孙老三的布店每月能赚十多贯,他也没有赌博的嗜好,为什么他要偷孙刘氏的钱?”
“他是不赌钱,可他逛勾栏逛窑子啊。”丫头愤愤地说,“他就凭着从勾栏学来的花言巧语才骗了我家娘子嫁给他,不然以我家娘子的人才样貌,怎么看得上他一个一月才入十来贯的布商,这两年我家娘子可没少从嫁妆里往这个家贴补。”
她走到梳妆台前:“这些胭脂水粉全是娘子自己掏腰包买的。”
“咦?”梁江月走过去拿起一盒胭脂,“这个可不便宜,上次雨昕想买,一问要三贯钱就没舍得。”
余音觉得这件事除了说明孙刘氏对她自己很舍得外,对抓到凶手没有什么帮助。
“这个是点翠楼的胭脂,叶城没有点翠楼的分号,要买得去青州买。”梁江月打开盖子,可以看出只用了一点,“你看盒子底写得有很雅致的名字,这个颜色应该是上个月才出的新品啊。”
丫鬟想了想说:“大概是托人带的吧。”
“你是孙刘氏的贴身丫鬟,她的嫁妆私房有什么东西你都一清二楚,怎么会多了一盒这么名贵的胭脂你看不出来?”余音狐疑地看着丫鬟。
丫鬟吓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眼珠在眼眶中打转:“啊,我想起来了,上个月娘子有个旧日相识来找她,许是那位娘子送的吧。”
这话听起来就不太像是真的。
梁江月拿起床边上另一双鞋说:“孙刘氏脚上的鞋很干净,可这双鞋你仔细看,鞋底踩到过马粪。”
“娘子有时候会雇隔壁王老大的车出去,不小心踩到马粪也是有的。”丫鬟瑟缩了一下肩膀。
梁江月摇摇头:“这个马粪很新,你看,应该是今天踩到的。”
余音说:“去把这个赶车的王老大找回来。”
王老大拉人去了附近的村子,暂时找不到人,余音决定先去隔壁看看:“这条街两头通,他把车往别的地方一放,走路回来附近的邻居也未必就看到他了,所谓的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也不是一定是真的。”
王老大的房子就一个院子三间房,院子里搭了个马棚,墙角还堆了些杂物,看起来有些凌乱。
“王老大一个人住?”余音看竹竿上晾晒的衣服,只有男人的没有女人的。
“王老大的媳妇在乡下,他一个人住这里。”闻讯赶来的里正忙回答。
“一个赶车为生的车夫,住这么大院子不觉得有点浪费了吗?”余音退开厨房门,冷锅冷灶的,看来这个王老大不怎么开火做饭,“就算为了养马方便,也可以转租两间房出去,给自己省点钱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里正说。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家具都是半旧不新的,有个凳子还瘸了一条腿。
余音让一个捕快搭梯子上去查看房梁,房梁上很多灰,没有挂过绳子的痕迹,她看向梁江月:“孙刘氏脖子上的痕迹是什么方向?如果是被人从背后勒死和上吊吊死,绳子留下的痕迹应该是不同的吧。”
梁江月忍不住又升起对余音的好奇和欣赏,她总是知道一些普通女人不知道的事:“绳子的痕迹在颌下过耳后,应该是吊死的。”
余音也有些头痛:“孙刘氏是个见过富贵的人,也是个讲究人,就算是红杏想出墙,应该也看不上赶车的王老大。”
梁江月也同意:“那盒胭脂王老大是买不起的。”
余音摸着下巴:“丫鬟肯定知道什么,得想办法诈一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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