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柳娴直直从门外走进，瞧那姿态，已经丝毫不见平日的淡定与优雅，连袖口的褶皱也没抚平。
“下午好，师姐。”陌璇这会儿已经在药门弟子的帮助下处理了伤口、换了身衣服，此时的状态瞧着也没那么唬人了，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内里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试炼里遇到了些意外，可惜。”
世上可能还有第二个出窍期大能的事没必要同柳娴说，她自己也并不确定，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现在脱离了那种精神被压制的状态，冷静回忆起来，其实能发现更多存疑的点。
比如，流风真君和那位设下的试炼，原本合该是针对金丹期的弟子，为何会落到一帮炼气期的头上？即使和预期有所不同，那流风真君为何不做出调整？
不过不论如何，冰凝草……她连见上一面也不曾，已经失去了送一样物品去孤云峰的资格。
“是我不好，我不该想着成为流风真君的弟子有千般万般好处，让你去凑这个热闹，这下可要耽搁筑基的时间了。”柳娴重重叹出一口气。
“三个月时间，不妨碍什么事，师姐可以放心。”对于修仙者而言，区区三个月不过是沧海一粟，也亏陌璇这次的伤全在身体、未损根基，否则多上十个三个月也将养不回来。
“也是，璇儿你如今才十八，即是在一等宗门内筑基也算是最早的一批，等上三个月也没有什么……”言及此，柳娴想起什么，脸色逐渐僵硬，轻声道，“之前我和你说的，需得第一个进去，才能在一具棺材里得到的某个物件，你也别太在意，我会和家里长辈好好说清楚。”
这是柳娴递交给她丹药时顺带提出的委托，陌璇一闻便知定然是她家里人提起的。只是不知柳娴是接受了这一命令，还是恰好路过听见，想要为家里做些什么。
陌璇偏向后者，毕竟她的描述着实抽象，就像是从别人的话中提取出零碎的信息而已，万一人家的棺材里放了一堆灵石，陌璇找也不知道找哪块。
可惜那秘境凶残程度远超想象，叫她根本分不出闲暇的心思去应付什么……等等，棺材。
记忆蓦然回潮，陌璇端着茶杯的手一僵。
说来这次收徒也奇怪，明明柳师姐还在炼气期，柳家也有不少人位于这个阶段，但却仿佛约好了般无一人参与流风真君的收徒试炼。
当日宣召的炼气期弟子有限，但后来已经补充了即使不在场也可以通过领取任务的方式参与这一条件。
陌璇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先前的事还可以当作是大家族势力寻常的傲慢，但桩桩件件尽数下来，她总觉得双方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奇怪，这背后像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谋算。
“我还没见到师姐你说的那个物件，就受了伤不得不退出。”陌璇摇摇头。
“没什么……璇儿，家里长辈那边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打过招呼了，不会有药门的人和闲杂人等来找你麻烦。”柳娴起身，轻轻按了下额角，似是不欲多说。
陌璇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看着她轻轻走出门，细心地回头把门带上。
算算时间也是该差不多了。
流风真君这个名号天然带有足够的讨论度，有一个试炼重伤的弟子出现，势必会有相关的消息极快地散播出去。
陌璇在门内和什么人都能交谈两句，交恶的人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但若要说近日里交集最多的，还要是那两位新入门的。
秘境的最后关头，是心锁钳制住宣合颂的行动，一开始使她下定决心进入那个房间的，是苏嘉白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等了一个时辰，陌璇这才等到弟子通报。
她摸出心锁放在掌心仔细打量，其实在她状态稍稍好了些后，想过要清洗一番后再还给晏弘雅，奈何试了几个办法统统不起作用，只得暂时作罢。
从中尚且能感知到隐约的灵力流动，这说明心锁并没有产生什么关键的损坏。
“师姐师姐！我们来了，你还好吗？”晏弘雅走在前头，站在她半躺的榻边上下扫了她一眼，“还好，这不是没什么大碍嘛，才一个出……”
后二字晏弘雅还来不及说明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立刻便住了嘴。
“晏师弟要说的莫不是……出窍期？”陌璇的声音幽幽响起，本该是极为好听的声线，却如玉珠扣弦般直直敲打在晏弘雅的心头。
陌璇抬高手，在灵气的持续供应下，长得极丑的“圆球”悬浮在陌璇手掌上方转动，只是其上的污渍却是怎么也去不了。
索性他本来就没打算防备什么，这事迟早也瞒不住，给陌璇心锁前，他就准备好了一副说辞：“师姐有所不知啊，这心锁，是我家的宝物之一，可以挡下……出窍期的数次攻击。”
他的噬心锁……晏弘雅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苏嘉白的名字，说了一通相当违心的削弱宝物作用之言。
若不是苏嘉白那家伙要，他哪里会把这件宝贝掏出来，真是大材小用！
而且其上本来流溢着的彩光，也被苏嘉白让他使了个法子遮去了，附着上一层特殊的物质，这才导致上边沾染着的另一个人的血迹如何也洗不掉。
果然。
“这样的宝物，师弟不当轻易送人，还是留给自己自保才好。”陌璇朝晏弘雅的方向伸手，意思是让他收回，“也要谢谢师弟出借宝物……还有苏师弟。”
“顺手为之，没什么好提的，你这伤势也养不了多久了。”苏嘉白走近，微微一倾身，自陌璇耳侧取下一个小巧的淡蓝色方块结晶。
手腕翻转间，结晶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晶莹剔透的同色冰花。
陌璇不认识此物，但在当下的情景，她唯一能想起的名字便是冰凝草。
“送了你的东西好好收着就是，他东西多，也不怕送你一件两件。”
“该是你的总是你的。”包括未来他的妻子这一身份也一样。
他的卦象迄今为止没出过任何差错，陌璇若是真能样样听他的话，安安稳稳飞升到上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那样也不是苏嘉白想要看到的。
需要人搀扶着才能修炼下去的家伙，苏嘉白没有兴趣，甚至看到也只觉得厌烦。
老实说，苏嘉白现在也没想好到底要拿一副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陌璇，只凭着那一份镌刻进血脉里的预感作为依据，坚定地认为不能放着陌璇不管。
对于自由惯了的人来说，无论穿上一层什么样的枷锁，背后带来的究竟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情绪，都暂时不能算什么好事
——虽然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并不讨厌陌璇，甚至对方并不会被他的臭脾气吓跑，时不时还能反过来温温和和地刺他两句。
“嗯，现下可能不方便，改日，我会送一份回礼。”他说到这份上了，边上的晏弘雅看起来也是一个意思，陌璇也不打算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她揉了揉眉心，一些因伤势带来的疲乏感逐渐占据了思绪。
苏嘉白听了这话，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下界的限制摆在那里，修士们眼中珍贵无比的物件，放在上界可能也就是个寻常的水准，没有什么期待的价值。
“谢谢师姐，那我就等着你啦。”晏弘雅倒是一如既往地给了回应，只是内里同样没有什么期待的意思。
二人走后，陌璇提着的精神倏地松懈下来，一天里有半天是精神不济的状态，好在药门的弟子来看过，说这是伤势正在逐渐好转恢复的征兆，来看过几次的柳娴这才能彻底放心。
在她离开秘境的三日后，结果公布，本次门派内参加的修士中，只有九百人通过了第一轮试炼，获取了进入下一轮的资格，陌璇的名字赫然在列。
与此同时，吾岳真人再度出面，公布了下一轮试炼举办的时间，即是一日后开始，以半月为期，到期将立刻公布结果。
截止日期到来的三日前，陌璇总算睁开了眼，从堆叠如山的传信中获知了这一信息。
已经有和她关系还算可以的小童忍不住写信给她，其上不乏写着某某赠了孤云峰某某某，陌师姐想好送什么了吗，陌师姐打算什么时候送，陌师姐再不送就来不及了等等。
陌璇：“……”
她的家底其实谈不上多么丰厚，只是相较于孤孤单单的普通炼气期略有身家而已，手上的得用的物件，一个是心锁，一个便是云逸真人赠的剑，无论哪个都不适合送过去。
只是这第二轮是强制参与，规则上明明白白的意思是，即使送一棵草，也好过什么也不送。
门窗边的搭扣忽地传来一声闷响，陌璇扭头去看，是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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