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悠特意安排的马车让两人坐,一路上也还算得上是平稳。
几人离开镇上就一路南上,在傍晚时分离开了县城的范畴。
马车哒哒哒往前,最终停在了一处小镇上。
下车时阮知舟听青悠提醒道:“阮兄,注意别让别人看见你的拍立得。”
阮知舟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拍立得,然后说了声好便回到了马车内,再出来时腰间已不见了拍立得的踪影。
“我们先去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吧。”青悠说。
“嗯。”阮知舟点头答应。牵起阮知芽的手跟在青悠后面一起向着客栈走去。
同样是镇上,但这里比起彝德镇却是更加萧条,街道两边的还开着的店铺就只有两家客栈,其余的看样子都是没有开门做生意的。
几人进门的时候客栈老板正在指挥几个伙计搬大堂里的桌子,见几人来后忙笑着迎上来:“几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是,我们三个人,两间房,住一晚。”青悠说。
“好嘞,几位客官来的正是时候,恰巧我这儿还有两间房没有搬空呢。”
阮知舟见那几个伙计搬着桌椅放上客栈外面的牛车上,不由疑惑道:“老板这是不准备继续开客栈了。”
老板一听这问题就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了:“几位公子可是打齐心县来?”
“是。”
老板叹了口气:“那公子不知道也正常,如今天下苛捐杂税沉重,也只有那位世子管辖的齐心县还是赋税正常的地方。这不,这镇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都往齐心县上去了,我家中若不是孙子前日才出生的话也该早就走了。”
阮知舟四处望了望,没说什么。
第二日,几人继续赶路。阮知舟在小芽睡熟后挑起车帘出了马车,坐在车夫旁边,视线投向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客栈老板说的那个原因,阮知舟几乎没有在这座县上看到人,寥寥几位也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一路艰辛地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去。
阮知芽醒来没见着人,茫然喊了一句阿兄,阮知舟转身进了马车内:“小芽醒了?”
阮知芽懵着就黏上来:“你去哪儿了?”
阮知舟抱住他揉揉头发:“阿兄就在外面坐着。”
“噢。”
阮知芽在阮知舟怀里待了几分钟才渐渐清醒过来,拉拉他阿兄的袖子:“阿兄是想看百姓是否像老板所说的那般吗?”
阮知舟沉默一瞬:“小芽说得对。”
阮知芽仰头看他:“那我和阿兄一起看。”
春季温度还不是太高,阮知舟给他多披了件外衣才把他带出去。
随着马车不断前进,两人离齐心县也越来越远。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几人到了一处荒废的驿站。
彼时天空中飘着绵绵细雨,春季的夜晚温度低,阮知舟怕小芽着凉,给他裹上狐裘抱出了马车。
“阮兄,我们今夜先在这里歇歇。”青悠道。
阮知舟点头,抱着怀里的小芽听青悠交待车夫带着几个暗卫去找吃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座驿站。
驿站大门已经完全落了下来,墙灰脱落,墙角处长满了青苔,周围杂草丛生。房子上的茅草也落了很多,看来遮风避雨的效果不怎么样,比起他刚来时看到的小芽家的模样更加破败。
那边青悠交待好了,转头朝他道:“我们先进去生火烤着,待他们来了再弄吃的。”
“好。”
阮知舟答应道,抱紧了怀里的小芽跟在青悠后面朝着驿站走去。
踏进去的脚步一顿,阮知舟抱着小芽的手紧了紧,随即又脚步如常地跟着青悠坐在了一处铺着茅草的地上。
跟着他们进来的还有一个车夫,车夫动作利落地点柴生火,阮知舟盘腿坐着,把小芽放在他旁边坐好。
“冷么小芽?”他握着阮知芽的手问。
阮知芽一双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闻言笑着朝他阿兄道:“不冷,阿兄。”
青悠递给他们两个饼子,阮知舟接过来烤,然后递给小芽:“吃吧小芽。”
阮知芽一点一点地小口吃,时不时喝一口他阿兄递来的水,眼睛却在盯着不远处的几个大汉看。
那几个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泛着精光,得防着。
阮知舟一进屋就察觉到了,不过他只当作没看见,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没有主动招惹他就暂时先不管。
“咳咳咳咳咳……”
“阿爹?!”
阮知芽顺着声音的来源地看过去,是一个小哥儿,大概只有六七岁的小哥儿,正扶着一个咳个不停的男子。
男子脸色十分苍白,咳了好一会儿后拍了拍小哥儿的手背:“没事,阿爹没事。”
说着没事,但那副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是一点事没有的,更糟糕的是,男子是个哥儿,怀孕了的哥儿。
小芽看那个小哥儿急得不行,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个哥儿朝着他家阿兄跑了过来,吓得小芽迅速地就挡在了他阿兄前面。
结果那小哥儿只是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头:“公子,求您救救我阿爹吧,我阿爹他生病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弟弟。求您救救我阿爹,我可以给您当奴仆,可以给您当牛做马,求求您救救我阿爹吧!”
小哥儿的阿爹身子看起来已经很不好了,却还是挣扎着挪起来一点喊小哥儿:“回来,豆子回来。”
小哥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泪流得更凶了,砰砰砰给阮知舟两人磕头:“求求公子救救我阿爹吧!”
阮知舟眉头紧皱,刚想动作就见之前一直盯着他们的几人中为首的一个男人走过来把小哥儿拉了起来:“小子,你看这公子多有钱啊,而且人家不缺小哥儿,不然……我帮你?”
说着朝他几个同伴使了使眼色,其余几人就想去拉小哥儿的阿爹。
这时阮知舟同之前离小哥儿的最近的三个汉子一同动手。阮知舟把小哥儿和小芽拉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道:“我帮。”
那边三个汉子同样把小哥儿的阿爹护在身后。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阮知舟面前不怀好意的男人笑了笑,视线转向帮小哥儿的阿爹的三个汉子之前在的位置,那里的几人是他们的家人。
三个汉子意识到不好,迅速冲上去拦他们,但这样小哥儿的阿爹便没有人看着。刚好空出来让阮知舟面前的男人有了可趁之机。
“青兄,帮我看着他俩!”阮知舟朝青悠说了这么一句便将身后的两人一推,自己冲了上去。
豆子被吓得不轻,愣愣的,只看见自己的阿爹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而刚才的公子冲了出去,只几息的时间那些坏人便都被打倒在了地上。
刚好此时青悠叫出去找吃的的几人回来了,阮知舟瞧了瞧地上的几人,对青悠道:“青兄,他们交给你吧。”
青悠挑了挑眉:“你……确定?”
阮知舟沉默了会儿,再次道:“他们交给你。”
青悠说:“好。”
对进来的三人示意,三人点点头,随后其中的车夫接过两个暗卫手中的猎物,两个暗卫则是带着地上的几人出去了。
驿站里安静下来,三个汉子默默回到之前的位置,也就是小哥儿豆子之前和他阿爹在的房间一角的旁边。
至此,这间屋子里只剩下阮知舟几人以及三个汉子和他们的家人,以及小哥儿豆子和他的阿爹。
“阿兄,我给他看看吧。”小芽从青悠背后走到阮知舟身边说。
阮知舟揉他的头:“好。”
阮知芽之前和祁药在一起学到了一点医术,平日里总整天给君琢把脉,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蹲下握着男子的手把脉,然后从自己的小药包里掏了掏,给男子喂了一颗药丸。
小哥儿豆子泪眼汪汪跑过来守着他阿爹。
几分钟后男子悠悠转醒。
“阿爹!”
男子想抬手摸他,抬起来一点又没了力气跌了回去,他努力挤出来一个笑来安慰他的孩子:“豆子别哭,不怕。”
“呜呜呜呜呜……阿爹……”小哥儿刚刚磕了好多下头,额头已是一片青紫,还隐隐在渗血,此时眼泪也是控制不住地一直流一直流。
小芽蹲下用手帕给他擦脸,继而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盒药膏打开,用手沾了一点给他涂在额头上。
“别哭。”他说。
“呜呜呜呜呜……谢谢公子!”哭得更凶了,还想继续给两人磕头。
“别磕,不然药白涂了。”阮知舟跟着蹲下来把小哥儿豆子的阿爹抱起,放在他们之前在的一推稻草上。
豆子呜呜咽咽的,任由小芽给他擦额头的同时眼睛一直盯着他阿爹。
小芽收回手:“去吧。”
“谢谢公子!”忙起来跟着跑了过去守在他阿爹旁边。
几个暗卫打回来的猎物很多,放在火上滋滋滋烤着香味一直在往外溢。
屋子里的咕咕声此起彼伏。
“分他们一些吧。”阮知舟说。
忙碌的两个车夫听言就拿了一些过去分给三个汉子及他们的家人。
“多谢公子!”
“多谢公子!”
“不必言谢。”阮知舟说。
这三个汉子很明显是一直护着小哥儿和他的阿爹的,不然……
阮知舟垂下眼帘,让自己不去想不然会怎么样。
总之这三个汉子值得就是了。
阮知芽拿饼子沾了水让它软一些再喂给小哥儿豆子的阿爹,等他吃完然后才小块小块地撕肉喂给他。
阮知芽喂小哥儿的阿爹,阮知舟就守着喂他。
豆子也得到了一份吃食,但即使他自己的肚子都在一直叫嚣着要吃东西他也没舍得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准备放怀里放着。
“不用舍不得,以后都会有。”阮知舟说。
阮知芽愣了。
豆子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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